“Congratulations!”
五颜六色的丝带和金粉在空中乱舞,伴随着数十只派对小礼花的爆鸣声一起缓缓落下,铺满地面和人类的头顶。
“恭喜升职,埃米亚!”
士郎脸上挂着单纯营业性的笑容迎接同事们掌声的祝贺:“谢谢,谢谢。”
这倒也算不上很吃力,他并不需要摆出夸张巨大的笑容假装自己有多么兴奋,只需要摆出小小的微笑,让大家不会觉得他的表情破坏气氛罢了。
“火箭一般的晋升速度啊,我工作以来可是第一次见到,你必须得请客!”
士郎点点头:“好啊。不过我对本地的餐厅还不是很熟悉,你们有想去的吗?”
“我要吃——”从杰里米的脖子后伸出了一只手臂,用力将他揽住,制止了接下来他要出口的话。
另一名金发碧眼的青年笑容带着痞气,将头顶一簇朝天小卷毛的青年毫不客气地拖走:“我们还要商量一下,不会让你大出血的,放心吧!”
这家伙就是老拉吉尔的侄子阿尔邦,至少外表看上去一表人才,和他那只能用贼眉鼠眼、尖嘴猴腮之类词汇形容的大伯长得一点不像。
恩里科在旁边笑得前俯后仰:“按你的想法,你本来打算请我们吃什么?”
“……自助?”这是个最不会出错的选项了。
“千万别,”谁知道恩里科居然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这里有谁没吃吐吗?自助烧烤还凑合。”
“也行,你们决定就好。”以诚意来说,士郎更愿意请他们来自己家吃饭——公寓面积不够的话可以临时租个花园别墅之类的——满汉全席、法国大餐、怀石料理,想尝试地道的阿拉伯风味都可以,不过他很清楚只有实打实地看见他花了钱才能平息掉其他人心中那一点点微不可查的羡嫉和不满。
即使如此,偶尔还会有诸如此类不和谐的声音出现:“走了狗屎运的混账,还不是踩着米勒上位的贱人。”
杰瑞坐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上骂骂咧咧,音量完全没有收敛。很明显,他就是故意要被他咒骂的对象听到。
这并不是他这一个月以来第一次挑衅士郎和恩里科。士郎第一天来上班,恩里科领着他去厨房的时候,就见识过杰瑞嘲讽过恩里科为“不三不四的人”,并轻蔑地用“劳皮”这样的绰号称呼他。
他对士郎的敌意也由来已久,早在士郎被宣布取代米勒的职位前就已产生,也许是因为他和恩里科关系比较好——虽然根据恩里科的说法,他和杰瑞原先也没有过节,那他敌意的来由无非就是种族歧视或者类似的东西了。
在美国其他的城市也许杰瑞还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不过在哥谭这种地方嘛……
士郎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似的继续和恩里科聊天。恩里科曾经对他从未对此表现出过愤怒感到疑惑,不过对士郎来说,这种莫名其妙的挑衅在他身边从来屡见不鲜,他知道这些人会做出这样的事只是因为他们就是这样的人。对于这样合情合理、符合自然规律的事情,既不需要表现出惊讶和愤慨,也不值得浪费时间和精力。至于他们这么做的理由,在他们这些与之绝缘的人看来,一定是难以理解的无聊东西。
恩里科几乎被他说服了,最近对于杰瑞的胡话也变得佛系起来。过去他只是看着不动声色,内心可一直气得要死。
果不其然,杰瑞发现恩里科和士郎对他的挑衅不理不睬后,自己反而被气得倒仰。他涨红着脸,却既不敢真的当面发表侮辱性言论,又不能像过去他对付那些不理会他的人所用的招数一样,四处宣扬希洛埃米亚是个懦夫胆小鬼,以煽动老人对新人的排挤——大家又不瞎,米勒发疯那天晚上士郎的英勇表现旁观的人可都铭记在心。也基于此,士郎的空降和火速晋升至少明面上没有人敢于反对。
更何况,士郎现在是真的有权力扣他工时的。
上面有人谁都了不起~恩里科内心愉快地哼着小调,偷眼瞄到杰瑞憋屈的表情,觉得今天可以允许自己多吃一份海鲜饭。
逐个应付了上来祝贺的同事,士郎看大家已经端着蛋糕和茶水散开,三俩作伴开始摸鱼聊天了,就整理了一下衣服,将身上挂着的彩带和金粉拍下,决定回去看看还有什么工作能做的。
——说起来,在被晋升之前,士郎专程去询问过霍克对他的青睐由来。令他困惑的其实还有老拉吉尔的推荐。
夹着一根雪茄,翘着二郎腿吞云吐雾的霍克先生看了他一眼:“你曾经注意过你自己工作时的样子吗?”
面对他不解的神情,霍克先生反而并不惊讶地点头:“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和我们类似的东西。”
“……这家公司是我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所以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不是在为自己干活。”他深深吸入一口雪茄的香气:“他们工作,为了金钱以及权力。一些资深的从业者工作是出于责任感,不过那到底只是少数。如果你询问他们工作的目标,他们会说为了家庭、为了爱情,他们工作只是为了有一天不再工作。这座城市充满了梦想一夜暴富,躺在资本的金山上一劳永逸的懒汉和蠹虫。”
“但你是不同的。你工作的时候仿佛整个世界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你认同工作的正当性以及劳动的必须性。你会为了多干一点活儿而觉得自己有所损失吗?不。”
“听起来像是资本家觉得其他人就该理所当然无偿地为他的事业付出。”士郎却完全没有被他戴过来的一打高帽打动的样子。
霍克先生笑了:“你可以这么理解,我不否认。我工作是为了金钱吗?毫无疑问是的。但同时我更享受压榨金钱,在各个势力间小心翼翼攥取权力的快感,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继续这项事业。”
“但这不妨碍我欣赏你,埃米亚先生。这正是因为我们都知道彼此是怎样的人,所以你只需要确认这点就够了。”
整理完仪表,士郎转身换了一个方向,正要动脚,却发现恩里科突然蹿到了他面前:“你等一下,今天还没结束啊!”
“还没结束?”士郎困惑地环顾大厅。这场迷你派对的蛋糕是由公司赞助的,但是霍克先生贵人事忙,早上交代了几句就开会去了。这种派对最多占用半天时间,这还是霍克对他青眼有加的结果,接下来没可能有更多节目了。
“新制服,新名牌……”恩里科围着他转了一圈,士郎觉得那眼神像是在打量大卖场的折价火腿,“然后你需要一个新造型——!”
他把士郎推进化妆室,不由分说地把他按到椅子上,早已等在那里的两位姑娘一左一右从两侧对他进行了一场夹击,揪着他的脑袋正对准了镜子。
金发的美女是维罗妮卡坎普,红发脸上带着点雀斑的姑娘则是杰西卡伍兹,她们平时和士郎都能聊得上几句。
“先说好,我没时间化妆也不会化。”挣扎明显无用,只要不搞得太过火,士郎都决定随她们高兴了。
他的左后方发出一声轻笑,是维罗妮卡的声音:“好了,男孩,没人指望你在半小时内分清楚化妆品的品牌和用途。我们再爱你也不会每天提前半小时上班,专程来给你上妆的。”
“只是换个造型!造型!”杰西卡轻快地接上。
然后士郎心惊胆战地看着她们拿着剪刀在他头上比划。说真的,她们不是只想找一个听话的玩具吧?
“太奇怪了,”杰西卡放下剪刀,气鼓鼓地对身旁更加年长的女性说,“我竟然找不到可以下刀的地方。”
“嗯哼,你要是下刀了,他平时的发型就没法见人了。”维罗妮卡沉思着,直接上手用手指拨弄着士郎的头发。
——遮掉眼睛的话,希洛埃米亚有一张娃娃脸,随着成长拉长的脸型失去了一分稚拙的圆润,但仍然能保证他的轮廓不会过于粗犷或尖刻。
与柔和的脸型相反,他的眼神却过于锋利。它们始终明亮、专注,她能感觉到其中燃烧着某种可怕的意志,这种反差的集合给他带来一种奇妙的飒爽英气,却也导致了她们很难对他进行合适的修改。
在维罗妮卡和杰西卡的手下,士郎的头发被拨来拨去,尝试了中分、三七、丸子辫、小马尾等各种奇奇怪怪的发型,刘海也被向后捋起来过,不过她们很快都放弃了这些想法。
半个小时过去了,姑娘们还是没找着更好的方案,士郎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最终实在看不过去的恩里科拿来了一副眼镜:“试试看?”
维罗妮卡双眼一亮,接过来在士郎脸上比划了一下,随即嫌弃道:“太傻了,换细框的。”
恩里科又蹬蹬蹬跑去换了一副眼镜。
这是一幅细长的金丝边框平底眼镜,戴在脸上之后士郎觉得自己看起来就像个坐办公室的律师。
“斯文败类!”杰西卡欢快地说,“就决定走这个路线了!”
士郎:“…………”
不是,怎么突然卖起了人设,我们既不是执事咖啡馆,也不是牛郎店吧?大部分时候只要站在墙根当背景板就好了吧?
他的眼神暴露了内心,维罗妮卡主动解释道:“现在你可是负责的头儿了。客人们有任何问题我们会把你先推出去,米勒至少看上去就很稳重可靠,可你看起来实在太年轻了,所以需要level up一下~”
“你可以管这叫‘精英化’,游戏里都是这样说的。”杰西卡接上。
“…………”
行吧,不管她们自己信不信,士郎只能选择相信。
“既然这样的话,单片镜会好点。”他突然主动开口说道,把另外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单片镜,单片镜,我记得在……”恩里科转身拉开抽屉,一阵乒铃乓啷的声音响起,士郎背对着坐在镜子前,仍能清晰地听见他翻箱倒柜的动静。
士郎从镜子的反光可以看到恩里科从各个橱柜里找出的东西。除了常备各色平底眼镜,这间化妆室内还有满抽屉满柜子的胸针、袖扣和耳钉,虽然都不是用真正的珠宝原石制成,但至少款式繁多,种类齐全。看来霍克先生的成功并不是没道理的,至少员工专业素养很高,理念紧跟时代潮流,服务意识上非常主动。
恩里科很快就把能找到的单片镜全部拿了过来,堆到桌子上。
维罗妮卡直接把那些粗框拨到一边,挑了细框的一一试过,最后选定了一副金丝带长链的单片镜架在了士郎的耳朵上。
“戴得上去吗?”杰西卡问。
这种眼镜依靠眼窝固定住平衡,比较适用于高鼻深目轮廓分明的人。虽然看着很酷,但是想要戴稳需要相当的技巧。
士郎挂好镜链,捏着镜架稍微调整了一下位置:“可以。”
即使是平底镜,玻璃折射造成的两只眼睛不同的视野差异也会影响人对距离的感知,对于狙击手来说尤其麻烦。不过士郎自己的箭法和枪法并不依赖这个,而且到时候直接拿下来就行。
听到他爽快的回答,两名姑娘互相对视了一眼,杰西卡立刻拿梳子把士郎戴着单片镜同侧的刘海梳到一起,编成辫子夹在耳后。
她把这个造型固定,捧着士郎的头让大家端详了一会儿镜子里的形象,问道:“记住了吗?”
士郎左看右看,才发现她在问自己,只好回答:“记住了。”
然后杰西卡把辫子松开,又叫恩里科找来几枚金丝发夹,直接把这一段刘海别了上去,维罗妮卡在旁边帮手,顺着发旋将他剩余的头发理成顺时针的走向。
女孩们的专业水准不容置疑,瞬间就把士郎整成了一个有模有样的英伦管家,如果不是他的人种不太符合老派人士的标准的话。
红发女孩欢乐地说:“我们怕你不会编辫子,如果你不会的话用发夹也可以。你的发质比较软,很方便定型,就不需要发胶啦。但是每天上班前可以用一下发蜡。”
士郎点头:“知道了。没事,我会编。”
不过发夹确实方便很多。
也许是他配合得出乎意料,维罗妮卡看上去有些诧异:“……我们本来以为你的反应会比较抗拒。”
“没想到你进入角色很快啊!”这是杰西卡。
“老本行罢了,如果是为了工作的话。”士郎无所谓地闭上眼睛。
“嗯,毕竟都是为了工作嘛。”房间里其余的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你们知道这样讲话听起来很心虚吧?”
“没有,都是你的错觉。”恩里科立刻回答。
士郎眯起眼睛看着他们。看来他的新造型真的很有魄力,和他对上目光的人纷纷移开了视线。
“洛佩斯先生,你的上班时间到了。”
在下午轮休的两位女士怜悯的目光中,恩里科摊开手,耸了耸肩。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士郎歪歪头,随即推门出去,重新回到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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