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让她进来”

    太后一听说荣安郡主求见, 面色先是冷了三分, 口气也略有不善。

    顺昌郡王妃望向门口, 见荣安郡主疾步走进殿内, 边走边擦眼泪,一双眼睛肿地跟核桃似的, 显然是下过一番“功夫”了顺昌郡王妃眉头略微皱了一下。

    荣安郡主走进内殿, 一眼看见顺昌郡王妃坐在太后下首, 又瞧着太后面色不愉,心里暗恨, 料定她已在太后面前告了暗状。不由得放慢脚步,将来之前就准备好的说辞再逐一细较考量一番, 以策万全。及到了殿中央, 抬起红肿的眼皮看向太后,还没开口说话,那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直往下趟。

    太后瞧着这般模样,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当下竟不知如何是好, 只是低低叹了声气。

    荣安郡主也不含糊, 噗通一下直接跪到在太后面前, 哽咽着道“外祖母, 对不起, 荣安给您闯祸了。”

    顺昌郡王妃倒吸了一口凉气

    千料万料, 断然没有料到荣安郡主居然会来这么一出。

    如果她依然如先前那般蛮横强势, 定然会惹的太后厌烦,可她一上来就直接认错,态度还这般诚恳,太后原本就偏向她的心,岂有不软的

    太后没有叫她起来,拍着桌子骂,“现在知道错了现在知道来找哀家了早干嘛去了”

    荣安郡主跪在地上,低着头,用绢帕捂着脸轻声啜泣,任凭太后责骂。

    见她这副样子,太后又叹了口气,语气竟是缓和了几分,“你有什么事,跟哀家来说,哀家自会为你出头,又何至于闹到这步田地如今倒是连哀家都不知道如何给你收场了。”

    “外祖母,我就敏嘉这么一个孩子,那柳家的几个姑娘毁了她的脸,我岂会不心疼本来我想着不过是小孩儿之间玩闹,不小心失了分寸而已,也不想为难柳家,故而没有跟外祖母您说。可太医说敏嘉的脸会留疤,我这才急了,又听说他们柳家的三姑娘懂药理,知道有一味奇药名叫仙子草可以治疗疤痕,我就亲自登门去请,谁料那柳家非但推辞不肯,还出言侮辱,说敏嘉的脸毁了活该我这才被激怒了,冲动之下才”

    荣安郡主呜呜咽咽,一边抽泣,一边用帕子擦眼泪,哭得倒是货真价实,不一会的功夫,帕子都浸湿了半条。

    “什么敏嘉的脸会留疤”

    太后震惊,身子瞬间朝前倾去。

    荣安郡主点点头,哭得更凶了。

    “怎么会这样”

    太后眉宇间的担忧之色浓地化都化不开。

    这敏嘉县主是皇太后第一个重孙辈的孩子,又出于福寿大长公主一脉,容貌也跟当年的福寿大长公主有七分相似,其在太后心中的地位之重要可想而知,除了皇长孙雍亲王殿下,只怕就是这位敏嘉县主了。她的脸若治不好,只怕凡事都得往后靠一靠了顺昌郡王妃怀着不安的心情抿了一口茶水,然后用帕子掩唇小心翼翼地偷瞄太后。

    好在这位大宣朝的太后娘娘是个深明大义的,不至于为私情所牵制而乱了心智,她沉思了片刻,目光悠悠地看向跪在地上的荣安郡主,“凭它是什么奇药,只要这世间有,何愁找不到你又何至于为难一个小姑娘难不成我大宣朝太医院的太医,医术竟还比不上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

    说到底,求药是假,出气是真这件事情,荣安于情可悯,于理不合,做法也欠缺妥当,就算要理论,也该找安国公府的长辈,而不是直接上门欺负人家姑娘。

    “外祖母”

    荣安郡主可怜兮兮地,企图辩解,太后却打断了她,“荣安,你自小在哀家身边长大,你的性子哀家最了解,平日里心高气傲,处处争强斗胜,但也聪明,知道拿捏分寸,所以哀家也没多管你,可这回,你却是大错特错了。”

    太后语重心长。

    “那安国公府祖上乃是开国元勋,柳家子弟也大都出仕,虽说在朝中没什么大的势力,但经年的底子在那里,断不可等闲视之。安国公老夫人宁老太君,他的父亲宁老太傅乃三朝帝师,当年若不是他匡扶正统,死谏先帝,力保储君,安有今天的皇帝又焉能有你今日的富贵那宁老太君又是个只进退的,从来没有仗着先人的功勋向皇帝要求过什么,她的亲生儿子到如今还只是个正五品的晋阳县令,此等胸怀,连皇帝跟哀家都要敬上三分,你如何就敢欺凌到她的头上还私自调动羽林卫,围攻大臣府邸,究竟是谁给的胆子敢如此放肆”

    太后说到最后,口吻愈加严厉,末了又叹息,“荣安哪,你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可有一丝一毫顾忌皇族颜面,又何曾记得一分一毫哀家对你的教诲”

    荣安郡主本以为柳家虽然世袭安国公,但族中人才凋零,在朝中并无势力,唯一有能耐些的柳景淼还是个庶出,表面看着神气,实际上独来独往没多大实力,不过是得陛下眷赖,驱驰着做些旁人不愿做的苦差而已。真正比起恩宠,又有谁及及得过她这位皇帝的亲外甥女福寿大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呢至于那宁老太君,这么多年无声无息,京城中都鲜少有人在意了,不过就是个行将朽木的老太婆,能翻起多大的浪来可如今看太后的意思,他们家竟是不好惹的

    纵然如此,这荣安郡主心中也丝毫没有惧怕,躬身低头跪在那里,看似恭敬顺从,实则眼底深藏着的,是不屑和轻慢因为她知道,不论如何,太后都不会对她放任不管的,若实在不行了,大不了让她的母亲福寿大长公主下山一趟,不咸不淡地到太后跟前晃一圈,提醒一下母亲当年为了他们母子所受的委屈和痛苦,届时,就算天大的祸事,也瞬间消弭于无形。但在此之前,该做的戏,还是得给他做足了。

    想到此,荣安郡主的嘴角往上一撇,勾勒出一抹轻蔑的笑意,身子往前匐去,趴到地上,恳求道“外祖母,我也是一时糊涂,才犯下大错,请外祖母饶恕。”

    “就算哀家有心饶你,皇帝那边怎么办只怕柳家不会依,朝臣不会依,天下百姓也不会依”

    听到这话,荣安郡主惊了一下,抬起身子看向高座上的太后,太后的意思是要不管她了吗有那么一瞬间,荣安郡主的眼中甚至露出了怨恨的目光,但很快便被她隐藏了起来。

    “那要不明天我亲自去柳家负荆请罪”

    荣安郡主支吾着说出这句话,不论如何,在太后面前还是先示弱比较好。

    “这不大好吧。”顺昌郡王妃首先驳了荣安郡主的这个提议,“不管怎么说,郡主是君,柳家是臣,这天下哪有君登臣门负荆请罪的道理”

    顺昌郡王妃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她看透了荣安郡主的心思,以她的性子是万不可能给柳家人道歉的,不过是在太后跟前装装样子,暗里不知道又在耍什么心机呢。退一万步讲,就算荣安郡主真的肯低头向柳家道歉,料那柳家也断然不会接受的,毕竟那样的羞辱,又岂是一句道歉就可以抵消的可若不接受,继续揪着此事不放,多少又有些弗了太后的情面。如今她既已站在柳家这边,便当为他们计算。再者,万一那柳家摄于皇权之威,接受荣安郡主的道歉,两家和解,那届时她这个中人将如何自处非但不落好,还平白得罪了荣安郡主这样的人,日后岂会安生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尽办法不让此事轻易揭了过去。

    先前在大街上的情形,大家心里清楚,荣安郡主肯定能听出来她这话明面上是在维护她的颜面,实际上是给她下绊子。以她那要强的性子,只怕是忍不住。

    可,荣安郡主这一次却没有如顺昌郡王妃预想的那样对她发脾气,反而是用膝盖转了一下方向,竟是跪在了她的面前,冲她磕了一个头,态度颇为诚恳地说道“舅母,先前荣安一时糊涂,对您多有不敬,还望您大人大量,不要同我计较。”又说,“我自打出生起就没了父亲,母亲又在我未记事时出家,多亏有太后抚养,诸位舅父舅母疼惜照顾,才有今日,我真是鬼迷了心窍,才”

    荣安郡主挤出了两滴泪水,许是之前哭地太狠,此时竟有些使不上劲,唯有掩面痛哭,发出嘶哑的哭声。

    顺昌郡王妃嘴角抽了几抽,很勉强才挤出一个笑容来,“一家子骨肉,哪有什么好计较的。”

    这个荣安,往日还真是小瞧她了

    再看向太后,此时面上怒色全无,只剩怜惜了

    难道,这事竟就真的这样被她给糊弄过去

    然而就是在此时,圣慈宫的掌事宫女楚姑姑急匆匆跑进来,跪在地上说“太后,不好了,安国公老夫人带着全家老小去敲登闻鼓了。”

    “什么”

    太后惊地一下站了起来。

    顺昌郡王妃暗自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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