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圈泛红, 面色却是发青, 看着柳英的眼神迷迷蒙蒙地。
柳英伸手去抚摸他左侧的脸颊, 滚烫滚烫地, 柔声问他“王爷喝酒了”
这似乎是一句废话,然穆子契捉住了她白皙冰凉的小手,紧贴面部, 闭上眼睛,似乎十分享受这份舒适的感觉,“嗯,孤王掷骰子输了,被你那几个兄长灌了几杯。”
柳英看着他,温柔地笑。
穆子契睁开眼睛,又道“孤王听你的丫头说,岳母找你说了许久的话, 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穆子契从前院回来, 晕晕乎乎地找不到柳英,恰巧遇上在厨房做糕点的紫鹊,她告诉自己,说王妃一直在幽桂院里同夫人说话,到了幽桂院却又不见她的身影,一路问一路寻,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此处。
柳英看着他醉意朦胧的样子, 双眸略沉了沉, 借此机会, 试探着说道“母亲教导我,让我抓住你的心”她伸出左手食指指了指他的心口,“这样,就算你以后有了其他的姬妾,念着如今的情分,也会待我好些”
穆子契突然安静了,泛着红光的桃花眼深深地凝望着她,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直望进她的心湖里去,良久,他放任自己因醉酒而疲软的身子扑到柳英身上,抱住她,柳英扛不住他沉重的身子,往后仰去,好在身后就是贵妃软塌,就算倒了也不会有事,她搂着他,堪堪撑住了身子,然后就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放心,孤王这辈子,就你一个女人”
温热的气息撩拨着她的耳垂,酥酥痒痒的,像是花瓣落进了静谧而清澈的湖泊,看似无声,却漾起涟漪无数。
柳英嘴角上扬,轻声问“当真”
“当真”穆子契答地笃定,然后几乎是耳语一般咕哝“孤王那个时候就发过誓,孤王这辈子,就娶一个女人,然后好好地爱她、护她,绝不让别人欺负她”他像是对柳英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那个时候是什么时候
柳英疑了一下,但见他醉醺醺地,便也没往心里去。
虽然不知他此时的话里头有几分真假,但柳英心里头到底还是开心的,抱着他,轻拍他的背,柔声道“王爷,你醉了。”
“孤王没醉”穆子契蓦然松开她,带着醉意郑重说道“孤王清醒的很,清醒到”他顿了顿,然后语调忽然变了,“让孤王心痛”他拉起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道“孤王这里很痛,孤王越是清醒,这里就越痛,越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说话间,他的眼圈更红了,就像充了血一样,面色也忽然间变得无情又而狠戾,目光像是两团点燃了的火焰,灼灼燃烧着,透出一股浓浓地恨意。
柳英有些担忧,“王爷”
但当穆子契对上柳英那一对水汪汪黑白分明圆圆的杏眼的时候,几乎是在刹那间,面上的戾气便都消失不见,眼神是柔和平静地,笑容是轻松愉快地,他又凑近她几分,轻声说道“但只要有王妃在,孤王就不痛了呢,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孤王跟王妃在一起,便会觉得很舒服,很平和王妃,莫不是上天派来拯救孤的使者”
柳英叹了一口气,像哄孩子似地说道,“王爷,您躺下来,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穆子契点着头答应了。
柳英起身,将他扶到贵妃榻上躺下,他高大的身子一躺上去,原本让柳英躺着有些宽的贵妃榻似乎瞬间变小了许多。
扶他躺好之后,柳英将一块薄毯子盖在他身上,他似乎是不舒服,伸手去扯,柳英怕他着凉,自是不让他扯,见他腰间别着把扇子,便顺手取了下来,柔声哄道“王爷您睡着,妾身给您扇扇子。”穆子契这才消停了,只是仍不肯睡,睁着一双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柳英的杏眼看,看了半天,忽而低声哝哝“王妃,你的眼睛真好看,真像”
柳英笑着问他“真像什么”
穆子契没有回答,只是又重复了一句“真像”然后似乎再也撑持不住,长而黑地睫毛上下眨巴了两下,眼神逐渐迷离,终于闭上了。
不一会儿,他的呼吸声略微加重,柳英知晓,他这是睡着了,瞧着他睡梦中安静恬然的样子,扇扇子的手越发变得轻柔起来。
太阳渐渐西移,金色的阳光爬到了亭子的台阶上,柔弱的柳枝在轻风中飘来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
穆子契睡地香甜,柳英细心地替他打着扇子,驱赶蝇虫,满心都扑在丈夫身上,并未留神注意四周。
在她身后不远处,柳神珠沿着青石小道款款行来,浓绿的柳荫之下,她一身红艳艳的石榴裙,在阳光底下,光艳动人,灼灼灿烂,行动亦如那弱柳扶风,妆容精雕细琢,面带笑意,似怯似喜,其动人处,堪称殊绝天下。见到凉亭中柳英的身影的时候,眉头微微拧了一下。
当柳英听见脚步声转头看的时候,柳神珠人已经在凉亭外了
柳神珠本想不理会柳英径自走过去,以往她对待柳英的态度一贯都是如此,就算她现在成了雍亲王妃,她也从未将她放在眼里。可当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柳英手中的折扇的时候,眸光瞬间亮了一下,一眼瞧出了那扇子的来历,腊地紫花湘妃竹扇骨加上前朝唐闻生的山河地理图扇面
然就是这样一把名贵不凡的扇子,此时却被柳英拿来用作扇虫子用
柳英见她本想走的样子,却又忽然停下脚步,狐疑地打量了她下,出于礼貌,叫了一声“大姐”。
柳神珠一直盯着她的扇子猛瞧,听见叫声回过神来,出言讥诮道“如此名贵风雅之物,却被你拿来扇虫子用,当真是煮鹤焚琴,俗不可耐。”
柳英不知道她又是抽的哪门子疯,一边驱赶掉靠近穆子契的蝇虫,一边淡淡回了一句“名贵不名贵的不打紧,我就怕这虫子扰了我家王爷安眠。”
柳神珠嗤笑了一下,但似乎又抵挡不住眼前的诱惑,思忖了片刻,竟然难得的放低了姿态,好言说道“三妹可否将这扇子借给我看看。”
柳英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心想左右不过一把扇子,借她看一下也无妨,便递了出去。
柳神珠上前两步取过扇子,又主动退到凉亭外,将扇子拿在手中,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看,越看越喜欢,隐隐露出了几许贪婪的目光,随后说道“三妹,反正你也不喜欢这扇子,不如送了我吧。”
柳英眉头蹙了一下,淡淡地说道“原本不过一把扇子,大姐喜欢,送了你也无妨”
听柳英这样话,柳神珠眼中露出欣喜的光芒。
然柳英却是接着说道“不过这扇子乃是我家王爷的随身之物,送给大姐,怕是不合适,既然大姐喜欢扇子,回头我让下人到府库里挑一把上好送予你便是了。”
这话并不是柳英吹牛,昨日清点王府仓库,发现里头的好东西堆积如山,区区一把扇子,还真算不得什么。当然柳英并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只不过随口一说罢了,然这话到了柳神珠耳里,意义可就非同一般了。她觉得柳英这是在故意炫耀。这也是她最受不得的一点,骄傲如她,又怎能容忍一个从前她正眼都懒得瞧一眼的庶女压在她头上,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她冷笑一声,斜着眼睛说话,态度倨傲,“三妹不愿意就明说,何必如此新惺惺作态”然后又冷嘲热讽地道“当了雍亲王妃果然不一样,说起话来咄咄逼人”
柳英拧眉,她不过就是说了一句客套话,怎么就成咄咄逼人了
“大姐,你”
柳英刚想说话,忽见贵妃榻上的穆子契动了下身子,缓缓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柳英忙上前去扶他。
他坐起身,嗓子是刚睡醒时特有的略带嘶哑的低沉,懒散随意地说道“不过一把扇子而已,既然大姑娘喜欢,那就给她罢。”
柳神珠闻言,面露喜色,看向柳英的目光得意地扬了扬,似讥讽,又似炫耀,对着凉亭中的雍亲王,款款福身行礼“多谢王爷。”身段婀娜风流,声音娇滴滴地,说不出的酥脆。
然而穆子契却是正眼都没瞧她一眼,只是对柳英说道“孤王的东西,除了王妃,其他女人碰过的,一概不要。”
话语中的嫌弃之意,都已经满地快溢出来了。
柳神珠婉转妩媚的笑容尚停留在脸上来不及收回,就僵在了那里。被折辱后的羞愧令她无地自容,傅了脂粉细腻无暇的俏脸上红白交替,心头升腾起滔天怒火,从小到大,还没受过如此羞辱,叫她怎能不恨欲要骂几句泄愤,却又憷那雍亲王的威势,不敢放肆,最后只能是使劲跺了跺脚,怒哼了一声,掉头走了。但到底还是拿走了扇子。
见柳神珠怒气冲冲狼狈离去,柳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心中只觉一阵畅快,但还是嗔了穆子契一眼,叫了一声“王爷”,语调似微有责怪之意。今日是她回门的日子,闹的太僵了也不大好,偏生穆子契还仰头看着她,笑得一脸无辜的样子。
被柳神珠这么一闹,也没心思在这里继续坐了,柳英命人收了贵妃榻,同穆子契一起,夫妇俩个携手回了幽桂院。
穆子契睡了一觉,人已然清醒,可身上全是酒气,面上也还泛青,柳英怕他待会闹头疼,便去厨房给他做醒酒汤,将灵芝切片,用小火细细炖着,将近一个时辰左右,汤熬好了,调了蜂蜜正待端过去,宁氏房里的大丫头林芝找了过来,笑吟吟地同她说道“我家夫人想请王妃娘娘过去坐坐。”
宁氏曾经是她的嫡母,对她也算是有养育之恩,虽然她如今已经过继给四府,可三朝回门这样的日子,她请她过去坐坐,也在情理之中,如果不去,说起来反倒是她的不是。
如今她已是雍亲王妃,就算宁氏再骄横,也不敢拿她怎么样。思及此,柳英将醒酒汤交给紫燕,交代她务必看着王爷饮下,然后又在她耳边小声吩咐了一句什么,才独自随林芝前往宁氏所住的福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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