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修改)

    听穆子契说哪怕尤成不为他所用, 他也会给他一个实现理想机会,柳荫不由赞了一声,“王爷胸怀令人钦佩。”

    一个人手中一旦有了权力, 就特别考验这个人品性,是将权力为己私用,还是克己奉公。柳荫知道, 穆子契说要给尤成实现理想的机会, 并不是为了尤成本人,而是因为他那个理想,能够造福天下百姓。

    对于娇妻的赞美, 穆子契浅浅一笑,颇为受用。

    柳荫坐在床上,拥着被子垂眸思索片刻,忽然又问道“王爷日间为何说二皇子不敢将白日之事闹大”

    没想到她还惦记着此事,穆子契笑了笑, 便将白日里没来得及说的话都一一告诉了她。

    听闻穆子契为保柳家兄弟脱困, 竟在二皇子面前承诺不再追查户部之事时,拧紧了眉头,说“王爷当真不再追查户部之事”

    朝堂争斗,风云诡谲, 如此重要的把柄他居然就这样弃之不用再者, 柳家兄弟虽然冒犯了二皇子, 若真闹起来, 恐怕是会吃一点亏, 可若是用这个去交换,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孤王之所以不再追查户部之事,并非只是为了救你那三个兄长。”穆子契坦言,“孤王跟陆芝明演的那场戏,骗得过二皇弟却骗不过长孙贵妃,先前二皇弟他沉住气没有轻举妄动,我便已然失去机会,若后面再动手,便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了。更何况,二皇弟既然能够将手伸到户部,定然是父皇默许的,既然如此,孤王又何必做这个恶人,去打乱他精心布下的局呢”

    柳荫想了想,“所以王爷是在顺着父皇的心思,一步步往下走”

    穆子契轻笑,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聪明”,他赞了一句,说“这个戏台子父皇搭了那么多年,长孙贵妃和二皇弟又那么想登台,那孤王索性就把这台子让给他们好了。”

    柳荫笑道“我明白了,王爷是先将舞台让给别人,等他们演砸了,然后您再上场”

    户部这些事,就算穆子契不查,也不代表就没有人知道,二皇子现在身上的小辫子越多,将来有一日摔下来,就更惨。

    “没错”穆子契点头,郑重说道“夺储之争,何等风险。讲究的是找准时机,一击必中。”

    “可若是这台戏他们一直这么唱下去,不砸呢”

    穆子契淡然一笑,道“长孙贵妃人很聪明,可却不知何为顺势而为,如果她懂得这四个字,便不会放任二皇弟在前朝大肆揽权,培植亲信,她算透了父皇的心思,却选择了与之相斗,在她看来,太子之位不是靠父皇给,而是要自己去争取,但其实,二皇弟品性纯良,虽然有时候会有些意气用事,但到底宽厚仁德,不论是出身,还是脾气秉性,相比其他皇子都是最出色的,父皇对他的钟爱并非毫无缘由,只要他们韬光养晦,静待时机,顺势而为,有朝一日父皇是会将太子之位给他的,只可惜,他们并不相信父皇,或许也是不敢相信吧,毕竟帝王之家鲜血淋漓的前车之鉴,实在太多了。”

    如果易地而处,穆子契也不敢保证自己是否能够做到“顺势而为”,毕竟那样等同于将自己处于弱势地位,若是一朝风云变,连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而人心,恰恰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捉摸的东西,或许皇帝此刻想着将来要把太子之位给穆子邯,可谁又能保证,五年后,十年后,甚至二十年后,他是否还会这么想当中的变数太多了,有些东西,只有切切实实地攥在自己手里头,才能有安全感。而穆子契因为毁了脸,游离于夺储之争外,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要比他们安全地多。

    所以这一场擂台戏,其实不是穆子契跟长孙贵妃和穆子邯在打,而是皇帝在同他们打。皇帝自认为用穆子契制衡了穆子邯,然而实际上,穆子契何尝不是在皇帝和长孙贵妃和二皇子之间寻找平衡点,一旦这个点被打破,便是他坐收渔利之时。

    穆子契的话语里不自觉地染上了悲凉之色,柳荫伸手去握他温热的手掌,“那王爷,可需要妾身为您做些什么”

    穆子契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宠溺地道“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用不着顾忌,也不用想太多。”

    柳荫笑道“那若是妾身给您闯祸了怎么办”

    穆子契道“闯了祸自有孤王担待,有孤王在,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会给你撑着。”

    穆子契地话说得极为宠溺又霸道,柳荫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在这初夏清凉的夜里,心里头暖融融地。

    穆子契见她笑得嫣然明媚,唇角一扬,也跟着笑了,伸手一把将她揽入了怀内。

    夜风清凉,夏虫鸣啧,这初夏的夜,宁静而又美好。

    接下去几日,穆子契每日上朝,下了朝就回家陪柳荫,二皇子那边也不见有任何动作,两下里相安无事。

    立储风波之后,朝堂上难得清静了几日,皇帝的咳嗽也好了许多,一门心思都扑在了科考之事上,每日都与柳景淼等几位负责此事的官员商谈到深夜。期间对于尤成等寒门子弟先前最为关切的科举弊端,官场舞弊之事也颇为上心,为了杜绝此类事件的发生,特地抓了一个收取考生贿赂的主考官员,腰斩于市,勉强压下了这股歪邪之风。但正如尤成所言,此乃官场陈年积习,犹如肿瘤一般,早已根植于朝堂,并非一朝一夕靠腰斩一两个人就能够改变的。私下里,官员收取考生贿赂,暗地里操作考生名次等现象依然屡见不鲜,皇帝也不能再这个节骨眼上大开大合,若是真将那些人都给斩了,谁来监管谁来主考最后少不得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他们不过头也就罢了。

    而柳荫,前两日待在家中,将余下的牡丹亭四十五出全部写了,命紫鹊送去了云纤丽处。三日后,得到云纤丽传过来的消息,说是白牡丹准备将牡丹亭编排成戏曲,搬上舞台,想征询柳荫的意见。

    柳荫之前同他们讲牡丹亭作者名为汤显祖,可白牡丹多番打听之后,均无此人下落,最后揣测牡丹亭实际为柳荫所写,只是闺阁女儿,作此等香辞艳曲恐遭人非议,因此便假托他名。故而也不点破,只是通过云纤丽传话,征询她的意见。而柳荫不知白牡丹心中所想,自是无有不应的,并且十分期待。

    在此期间,柳荫将雍亲王府内的事务也熟悉的差不多了,已经可以独立行事了。穆子契的王府本来就打点的很好,所以柳荫接手的也很顺畅。

    她还进过两次宫,按着规矩去给太后和皇帝请安,同样也去凤阳宫废弃宫址叩头跪拜,她这么做,无非是在提醒后宫众人,长孙贵妃再得势,也始终不是皇后。而皇帝听闻之后,非但没有怪罪,还赞了柳荫一句“孝思不匮,诚可嘉奖。”赏了她一双玉璧。之后,便有后宫中人,效仿柳荫,在朝拜长孙贵妃之前,先行前往凤阳宫遗址进行跪拜,以示对先皇后的尊重。

    长孙贵妃自打入宫以来,还从未受过如此侮辱,可偏偏柳荫又行为坦荡,有礼有节,又有礼制为依据,她挑不出一丝儿错来,又因先前立储风波,皇帝尚在忌惮之中,少不得暂且忍下这口气。

    而柳荫借着入圣慈宫请安的机会,将皇帝后宫的那些妃子贵人都认了个全。

    她反复想过了,穆子契前朝那些事情,她插不得手,可后宫却不一样,只要她跟这些娘娘们搞好关系,日后大有益处,况且先前的立储风波中,穆子契也已然言明,要在除二皇子外其余皇子中找一人扶植,那些个生有皇子,但本身又实力不够的妃子,暗地里也早已蠢蠢欲动想要巴结柳荫。因此,但凡只要柳荫进圣慈宫,那些妃子们便也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出现。

    可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后宫这些妃子们,争宠结派,纷繁复杂,处理起来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影响自己的声誉,连累雍亲王府。所以少不得要沉下心来,不急不躁,冷静观察,以待后动。

    还有就是她命紫鹊私下里也跟各宫的宫女太监们尽量搞好关系,要知道,有些小人物的存在虽然看似不起眼,但很多时候往往能够起到关键的作用。

    皇帝近些日子一直忙于科考之事,无暇踏足后宫。

    皇帝不来后宫,后宫的女人们自然相安无事,长孙贵妃也难得清闲几日。

    闲来无事,惦记儿子,便将穆子邯的随身护卫隋平召进宫去,询问一番。

    隋平本就是长孙贵妃千挑万选了放在穆子邯身边的,自然知无不言,将穆子邯近来情况一一说了,其中包括前几日在朱雀大街同柳家兄弟起冲突一事。

    “事后二皇子命属下调查了那日跟柳家兄弟在一起的几个书生。”

    长孙贵妃斜靠在黄花梨木交椅上,仔细听隋平汇报,听到这里,眉眼一抬,问“他要做什么”

    隋平摇头,“殿下没有说,属下将调查的书生名单交给二殿下的时候,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搁下了。”

    长孙贵妃思忖片刻,命令隋平“仔细着些,看好二皇子,他一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向我汇报。”

    知子莫若母,穆子邯的脾气秉性她最清楚,平日里虽然瞧着老成持重,但那都是她授意太傅刻意出来的结果,他骨子里其实还有点小孩心性,一旦被惹急了,就容易意气用事。如今科考在即,皇上最为重视,科举弊端又是朝野上下最为关心的话题,正在风口浪尖上,他若这个时候对那些书生们做些什么,一个不慎,就会授人以柄,让人拿去作伐。所以她才命隋平看住了他。

    “还有,穆子契那边,他跟那些书生的往来也要留心观察,切不可大意。”

    隋平答应了,长孙贵妃挥挥手,示意他下去。掌事宫女倩儿从殿外进来,跟隋平擦肩而过。

    倩儿走到黄花梨木交椅旁边,看见长孙贵妃正闭着眼,用纤细白嫩的手揉着眉心。

    这几日她睡得不大好,有些疲累。

    倩儿见状,小心说道“娘娘要不要去榻上歇歇”

    长孙贵妃道了一句“不用。”然后问倩儿“怎么样了”

    倩儿小声道“奴婢都打听过了,雍亲王妃前后总共进了三次宫,前两次是按着规矩进宫请安,而昨儿个,是太后娘娘传出话去,召她进宫陪伴。”

    “太后素来宠爱雍亲王,如今对雍亲王妃上心些,也是正常。”长孙贵妃用手撑着额头,闭着眼睛说道。

    倩儿又道“雍亲王妃在圣慈宫的时候,后宫有几位娘娘也过去了。”倩儿凑近长孙贵妃,在她耳边将那些后宫娘娘的名字一一告知。长孙贵妃听了不由冷笑“以往她们一个个不显山不漏水,就连本宫也难以确认是否看清了她们的真面目,如今正好,送上门的饵料,帮本宫将她们一个个都钓上来。”

    倩儿赞了一句“娘娘英明”,然后又道“雍亲王妃行事举止,一切都按着规矩来,跟后宫娘娘来往交谈也是守着分寸,看着倒不像是个有威胁的。”

    长孙贵妃悠然睁开眸中,冷声道“就因为她什么都按着规矩来,所以才更难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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