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 105 章

    第二日柳荫起地有些迟了。然后甫一起床, 梳妆的时候,便听紫鹊讲了昨晚柳家三府之事, 那于氏以雷霆之怒,强硬手段处置了宁姨娘, 并将柳神珠发配去五华庵守孝。

    这结果本也在柳荫的意料之中, 是以也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令柳荫感到惊讶的是另外一个消息, 紫鹊说“昨晚栖凤阁伺候大姑娘的两个贴身丫头凝香和沽月死了”

    柳荫惊了一下,“是大伯母处置的”然后于铜镜中看见紫鹊摇了摇头,说“不是,听说是大姑娘自己, 说是栖凤阁失窃,那两个丫头监守自盗,偷了大姑娘的首饰出去卖, 被抓了现行, 当场就给打死了,今日一大早尸首抬去了郊外义庄, 让给找个地儿埋了”

    紫鹊说完, 红了眼圈儿。

    没想到这柳神珠还真够狠的

    为了掩盖真相, 竟然连从小一起长大的丫头也说杀就杀,可怜了那两个丫头, 平白做了冤死鬼。

    柳荫叹息一声, 未再多言。

    今儿是进宫向太后请安的日子, 耽搁不得, 梳完妆,连早膳都不及吃,便进宫去了。

    到了圣慈宫,刚下轿辇,远远地就看见一个桃红色的丽影施施然朝这边走来,看见柳荫,退到一旁,行跪拜礼,态度十分恭敬。柳荫走过去,仔细瞧了那人一眼,看是哪家闺秀,这一看不要紧,原来此人正是镇国公家的千金李若萱。

    柳荫停下脚步,看着跪在地上的李若萱,淡淡地招呼了一句“这不是镇国公家的千金李姑娘吗”

    “正是”,李若萱的声音娇滴滴地,像空谷里头的黄莺鸟一般,“民女李若萱参见王妃娘娘”。

    她低头行礼,身子又矮了矮,姿态谦卑,看不出有任何的不甘或者不悦。

    柳荫从前是庶女,一跃而成为雍亲王妃,有多少人表面恭敬,然则内心不愿,多少有些敷衍。这个李若萱看上去倒是心甘情愿,毕恭毕敬的样子,看着十分真诚。

    饶是如此,柳荫对她的疑心却并未减少半分,相反她越是如此,柳荫反而更加防备。深宅大院里头出来的女子,大都生就一颗七窍玲珑心,每一窍都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除非是知根知底儿的,要不然,柳荫绝对不会轻信。

    “起来吧,以后我们都是自家人了,不必行如此大礼。”

    柳荫淡淡地说道。

    李若萱回了一句“礼不可废”,然后双颊浮上两抹绯红,娇声说“更何况,我同二皇子还未成婚呢。”

    李若萱一副娇滴滴,含羞带怯的模样,男人看了定会心动,可柳荫是女人,如何会吃这一套心下更是不喜,但也不好就这么走了,毕竟日后俩人将是妯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如此,少不得再敷衍几句。

    柳荫问“你也来向太后请安的”

    李若萱回答了一声“是”。

    “来的倒是早。”

    柳荫声音淡淡地。

    李若萱抬头看了一眼柳荫,随即又低下,清丽的脸上忽然显出几分惶恐来,说“因为今日是我第一次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故而来的早了些,别无他意,还望娘娘恕罪。”

    她来的早了,不就显得柳荫来的迟了么

    李若萱是这么想的,或者说她以为柳荫是这么想的。

    但柳荫其实不过就是随口说说寒暄罢了,看到李若萱这个样子,约莫也猜到了她心中所想,顿时更为不耐,懒得再同她周旋,这一副战战兢兢地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欺负她呢。当下挥了挥帕子,说“罢了,我也要进去给太后请安,你且自便吧。”说完,不再理会李若萱,转而朝圣慈宫内走去。

    柳荫从李若萱面前走过,那李若萱却并不急着起来,而是等到柳荫迈进圣慈宫大门,身影消失之后,才缓缓起身,面上笑容浅淡,眼神清澈,宫巷之内除了她跟随身丫头外再无他人,她扶了小丫头的手,道了句“走吧”,那声音亦是温婉动听,透着清甜。

    进入圣慈宫,今日出来迎接柳荫的是高嬷嬷,高嬷嬷一见了柳荫就眉开堆笑,招呼着说,“王妃娘娘来了,太后正等着您呢。”一边说着一边将人往正殿方向引。

    柳荫亦笑着说“嬷嬷今日怎地亲自出来了楚姑姑呢”

    高嬷嬷说“太后昨晚突然说起想吃荷花酥,今日一早,云儿便去小厨房做了,云儿做的荷花酥可是一绝,太后娘娘最是喜欢,待会儿王妃娘娘也留下来尝尝。”

    柳荫笑道“那感情好,今日我可是有口福了。”

    太后圣慈宫里掌事女官做的糕点,可不是谁都能吃到的。

    高嬷嬷笑了笑,忽然咳嗽了两声,忙用手去掩唇,柳荫见了,停下脚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香包,说道“前阵子进宫嬷嬷就一直咳嗽,总也不见您大好,我给您缝了一个香包,里面是艾叶、桂枝、丁香、檀香、还有冰片等中药,可以治疗咳嗽,您随身带着,可以舒服些。”

    “这”高嬷嬷看着柳荫手中用深蓝色暗纹丝绸做成的香囊,既惊喜又惶恐,只是不敢去接,说“老奴怎能让王妃娘娘费心。”

    柳荫笑道“嬷嬷您是皇祖母最亲近之人,平日里陪伴她老人家的时间比我们这些儿孙都多,您身子好了,陪伴着皇祖母,她老人家自然高兴,只要她老人家高兴了,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也就安心了,所以,嬷嬷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柳荫说着,将香囊塞进高嬷嬷手里,又说“回头我再让人送一些补气益血的药膳过来”

    高嬷嬷接了香囊紧紧握在手中,心下有些动容,说道“这药膳也就罢了,老奴在太后跟前伺候了这么多年,承蒙太后娘娘眷顾,什么都不缺,难得的是王妃娘娘这份心意。”

    柳荫素知高嬷嬷是太后跟前第一得力之人,确实也不缺那个,当下也不再勉强,只是见她双手紧握香囊,似乎很喜欢,便说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香囊,不值当什么,嬷嬷若是喜欢,我以后再给您缝。”

    柳荫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娇滴滴地,一对圆圆的杏眼弯弯地像两轮半月,笑眯眯地看着高嬷嬷,倒像是孙女对着祖母撒娇讨好一般,高嬷嬷心下越发欢喜,自此以后待柳荫更是不同于旁人。

    高嬷嬷在太后身边多年,在太后心中的地位,等闲怕是连皇上这个亲儿子都及不上,平日里排着队孝敬她的人多的是,送的都是名贵之物,一个小小的香囊确实不值什么,然而它又却比任何事物都贵重,因为在高嬷嬷心里,这代表着最真诚的心意。那些人送礼,都是因为想讨好太后,可在他们眼里,奴才就是奴才,再得宠也还是奴才,在太后跟前得了乖,一转眼便给人眼色瞧,然而柳荫却与旁人不同,在她身上,她感受到了尊重和亲切。

    到了圣慈宫主殿,太后正在里头等着,柳荫进去,行礼问安毕,太后赐了座,又有小宫女上了茶,柳荫因为没有吃早膳,并不敢多喝茶,只略微抿了两口,坐着同太后闲聊了几句家常。不多时,宫女楚云端上荷花酥来,柳荫鼻尖一动,闻见一股奶香味儿,顿时腹中饥饿更甚。

    宫女楚云将盛在白玉瓷碟中的荷花酥端到太后跟前,另有小宫女端了一份一样的送至柳荫面前,楚云笑着同太后说“奴婢知道今日王妃娘娘会进宫来给您请安,便特意多做了一份。”

    太后笑说“就你这丫头机灵,倒是让你做了好人了。”说罢,拿起筷子对柳荫说,“尝尝,云儿做的荷花酥可是我们圣慈宫的一绝呢。”

    看着白玉瓷碟上粉红色酥层清晰的荷花酥确实诱人,柳荫道了句,“多谢皇祖母,多谢楚姑姑。”,然后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送进嘴中,咬了一口,顿时眼眸一亮,赞了句“嗯,好吃唉。”平日里柳荫看上去温婉可人,淡雅而又沉稳,鲜少有表露情绪的时候,然而此时面上的灵动赞叹之色,一览无遗,像个孩子。实在是这荷花酥香甜酥松,好吃的紧。

    太后见她欢喜,也是分外高兴,“好吃你就多吃点。”说罢,也夹了一个荷花酥送进口中,只觉比往日还要甜上几分。

    宫女楚云含笑立在边上,伺候太后进食,面上亦是轻松愉快之色。

    太后和柳荫各自用膳,柳荫因腹中饥饿,这荷花酥又酥香可口,便多食了几个,一时高嬷嬷又冲了香浓的甜奶茶上来,柳荫更是吃的香甜。

    太后瞧见柳荫吃的欢实,有些疑心,便问了句“你是不是没用早膳啊”

    被太后这么一问,柳荫察觉到失态,忙放下筷子,用帕子揩了揩嘴角,有些不好意思,说“今早起的有些迟了。”她说这个话的时候,脑海里想起昨晚跟穆子契的种种情状,忽然腾地一下双颊绯红,赶忙低下头去,遮掩娇羞之态。

    太后是过来人,瞧见她这副模样,心中了然,当下笑了笑,说“你这孩子,请安迟一些又有什么要紧倒是吃了早膳才是正经,若是饿坏了可怎么办要知道一日之计在于晨,这早膳啊,是最饿不得的。”

    太后说着,一面又命人去御厨房挑柳荫平日爱吃的做了送来,亲自看着柳荫吃了才放心。

    待柳荫吃完了,太后才说道“你嫁给子契,也有几个月了吧”

    柳荫道“回皇祖母,快四个月了。”

    太后点点头,“嗯,快四个月了,雍亲王府倒是连场像样的宴会都未办过,你看看什么时候便宜,不如也筹办一回,这上京城中也许久没有热闹过了。”

    柳荫很快就明白太后的意思,历来各府筹办宴会,不为别的,刷的都是存在感,再就是联络各公卿大臣府邸间的情谊。从前因穆子契行事张扬,柳荫便刻意低调,以期平衡,可如今柳家势微,穆子契和柳景淼又因夺情和科举改革之事屡屡在朝中遭人责难,正是多事之秋,如果这个时候柳荫能举办一场像样的花宴,笼络各府女眷,想必对他们亦是大有帮助。

    柳荫想了想,说“近日王府中那片木芙蓉花林倒是开得正盛。”

    太后知柳荫一点就透,很是欣慰,道“不拘什么花宴,只要办得热热闹闹地就成。”又想着柳荫第一回举办这样的花宴,怕她有不懂之处,失了体面,便又说道“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你只管来问我。”

    柳荫含笑答应着谢恩,出宫之后,当真便同紫鹊等商量着筹办芙蓉花宴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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