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木苏娆心眼儿不坏。
那一身的骄纵脾气,纯属是自小被一众奴才惯出来的。
但也不代表她热心肠。
可香九偏偏长得像容洛。
对于木苏娆来说,香九受了委屈,就好似她家宝贝容洛受了委屈。
害得她心里又涩又难受。
她纤指微曲,勾住香九的下颌,迫使她抬头:“你不喜欢。”
香九违背良心道:“奴才喜欢极了。”
末了,两袖一甩,两膝一松,跪下去谢主隆恩。
木苏娆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的眼神出卖了你。”
你就是不喜欢。
她红唇一撅,作委屈状。
香九漆黑的眼珠车轱辘似的转了转,欲要憋出点优美词句,夸夸这辆推粪车。
好半天才道了句:“……这车拥有出色的底盘稳定性……以及操纵性。”
木苏娆委屈更甚:“好吧,你就是不喜欢。”
说着,两条手臂往怀中一抱,转身走了。
背影伶仃。
香九这才发现她未带随从和侍卫。
拔高声线,问:“不如奴才送您回养心殿吧。”
话到一半,倏然住了嘴。她要怎么送木苏娆回去,推辆豪华版粪车跟着她么。
不合适不合适。还是算了吧。
她这般想着,往另一条路去了。
木·倔强帝王·苏娆还在竖起耳朵听身后的动静,默默等待着香九追上来送她回宫。
她有点纠结,如果香九送她,要不要给她这个机会呢。
才不给!
朕堂堂九五之尊,是一个小太监想送就送的么。
然一回头,发现黑漆漆的甬道上只有她……一人。
木苏娆怒急反笑。
一腔无名火在胸腔里烧得噼啪作响,有种想屠香九满门的冲动。
“你个不解风情的混蛋。”她指着夜空骂道。
一连几日,木苏娆都阴沉着脸,养心殿上下也不知她遇上了何事。
人人行走坐卧都分外小心,生怕一个没注意,逆了龙鳞。
这日,趁着木苏娆上早朝的空档,井喜到太监所去找南叶。
关心他身子可好些了。
彼时,南叶刚喝完药上榻小憩。
见井喜火急火燎的,问他:“怎么了?”
井喜说:“求您快些养好身子回养心殿,大家伙都等着您救命呢。”
南叶让他把来龙去脉细细说来。
井喜便把那夜木苏娆独自去辛者库的事说给他。
南叶听完,胸有成竹道:“无妨无妨。”
热恋中的女人,总有点小打小闹。
他挪挪养出一圈肥膘的腰,一直挪到榻沿,作势要下榻。
井喜是他的徒弟,伺候他惯了,麻溜的为他穿上鞋袜。
陪他回到养心殿。
木苏娆从太和殿回来,老远就瞧见立在门边等候她的南叶。
发现他笑眯眯的胖脸白了一个度,像尊弥勒佛。
銮驾落下,木苏娆逗他道:“人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倒好,区区几日便活蹦乱跳了。”
还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
南叶嘿嘿发笑:“全仰仗您隆恩浩荡,煞退了奴才体内的病魔。”
木苏娆径自往里:“就你嘴巴抹了蜜。”
后又愁上心头,感慨道:“小混蛋要有你一半的嘴上功夫,朕便能舒心些……”
怎么又想到这厮了。
木苏娆懊恼。
南叶见状,掏出藏在怀中的暖融融,递给木苏娆。
以往木苏娆气闷,他都用这招,保准把木苏娆的郁气疏解得一干二净。
堪称必杀。
只是今日……好像不顶用。
木苏娆神情恹恹,晃了这团毛茸茸的小东西一眼,没接。
南叶犯了难,将暖融融搁下地,拍拍它的屁墩,让它自个儿去寻个地方玩乐。
“皇主子是为香小主烦心吧?”
刚在炕上坐下的木苏娆,被他这话惊了一激灵:“没有!”
“她惹您生气了?”
“没有。”
“那您为何闷闷不乐的?”
木苏娆一拍炕桌:“朕送她的礼物,她竟敢不喜欢!”
南叶:“……”
是个人都不会喜欢。
“要不,您重新给她送一份。”
木苏娆沉默三个弹指:“……说来听听。”
南叶为她的开窍感到欣慰:“能送的东西多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宝马豪宅……”
木苏娆摇摇头:“太俗气。”
一个连金丝楠木推粪车都看不上的人,旁的就更看不上了。
南叶改口道:“……当然了,您可以亲手绣块手帕,亲手绣个荷包送她——”
木苏娆抬手打断他:“朕知道了,她不是不喜欢推粪车,而是不喜欢金丝楠木做的推粪车!”
南叶:你是个注孤生的帝王。
之后的一段日子,木苏娆陷入了“给香九重新送辆推粪车”的思考中。
送辆什么材料的呢?
她认为,香九不喜金丝楠木,说明她视金钱如粪土。
但材料太便宜,显得她这个富有四海的帝王太抠门。
思来想去,决定亲自去问问。
为此,特地挑了个“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日子去。
还特地让驼骄太监七拐八绕,佯装出随便走走的假象。
再一个不经意,来到偏僻荒凉的辛者库。
结果……香九不在。
“估摸是某司某库人手不够给借走了,”南叶小心翼翼道,“皇主子,这是常有的事。”
木苏娆心里失落。
像片风中残叶,毫无生气的斜歪在銮驾上。
浑身都笼罩在郁郁寡欢的气息之中。
且这种气息一直持续到第二天。
这一天,是八月初一。
木苏娆秉承着姐友弟恭的原则,循例去上书房考问弟妹们的功课。
一同来的还有太后、皇贵太妃、孟太妃和端太嫔……
这帮寡妇,自打从宫斗一线退休后,都无聊得紧。但凡是热闹,都要来凑一凑。
名义上她们皆是木苏娆的长辈兼母亲,木苏娆于她们挨个问安,方才落坐。
一边品茶,一边瞧着翰林大学士给弟妹们出难题。
题目很枯燥,弟妹们的回答更枯燥。
她听得神思出游。
情不自禁的想念起香九。尤是御花园初遇那夜,香九在澄湍池中沐浴的样子。
白蒙蒙的月光罩着她。人在池中央。影子在池面。
真应了那句诗——
香脸半开娇旖旎,
当庭际,
玉人浴出新妆洗。
她太过出神,以至于五皇弟木苏庭唤她都没注意。
木苏庭是端太嫔唯一的儿子,十岁不到,心急的想要让木苏娆看看他新练的字。
他性子软,字也柔。木苏娆总说他的字绵弱无风骨。
不过近日他有了长进,先生们都不吝赞许。
“皇姐。”木苏庭等不及,捧着一摞字帖跑到木苏跟前。
木苏娆抽回思绪,笑着将东西接过。
另一边,一在上书房当差的太监捧了一圆木托盘来,盘中间放着一盏茶。
木苏娆伸手端茶,被烫得惊呼一声。
手腕一个哆嗦,满满当当的茶水泼向了木苏庭。
茶盏也摔碎在地。
木苏庭惊叫着哭嚎着,端太嫔不管不顾的冲上前去,将儿子搂在怀中。
场面乱作一团。
木苏娆被烫得厉害,指腹红肿,不像是普通的烫伤。
南叶心疼:“皇主子!”
木苏娆当机立断,沉声道:“茶杯有问题。”
南叶会意,俯身去捡那一摊碎瓷片。
可惜其早已在一片混乱中,被踢得七零八落了。
.
“听说了吗,皇主子昨个儿在上书房伤了五皇子。”一刚从外头回来的辛者库宫女与好友叽歪道。
好友应和她:“好像是五皇子功课不佳,惹怒了皇主子,便用滚烫的茶水泼了五皇子。”
香九耳朵尖,路过她们时,讽刺道:“皇主子的事也是你们可以妄议的?怕是嫌命长了吧。”
其中一人不服气:“谁妄议了,我们不过是——”
香九逼近她们一步,眼眸喷火。
二人顿时敢怒不敢言,气咻咻的走开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传得最多的就是——木苏娆早对端太嫔母子心存杀念。
无风不起浪,别看端太嫔位分不高,却是先皇最疼爱的女人。
若先皇多活几年,准要给她抬抬位分,毕竟人家生了个儿子,母凭子贵。
而木苏娆既不是嫡出,也不是长女,生母还只是个早早去了的答应。
虽贵为真龙天女,但……总该对端太嫔母子有所介怀。
这些话私底下一传十十传百,有板有眼。
以至于各宫小主们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傻子都知道一个人失落失意时,耳根软心房脆,最容易与人“培养感情”。
眼下皇主子处在此阶段。
后宫竞争激烈,机会弹指一挥间,每个人都使出浑身解数,力争上游。
赶趟似的沐起了牛乳浴,以保肌肤能光滑细腻有弹性。
即便美不过皇主子,也不能输给其他妖艳贱.货。
然后争先恐后的往养心殿去,做那安慰皇主子的贴心小棉袄。
于是乎内务府的牛乳库存严重告急,连送牛乳的人手都有了短缺的苗头。
唯有去辛者库调人。
很不幸,这次被调走的名单里又有香九。
送牛乳是个力气活儿,能把人累成狗,香九仗着“南叶假干儿子”的身份,去找管事太监。
推脱说:“我一个推粪车的去送牛乳不合适吧。”
一身臭烘烘的,弄脏了牛乳,徒惹小主们不高兴。
管事太监说:“你即便是个推粪车的,那也推的是金丝楠木做的粪车,此乃御赐。”
“你现在就是咱们辛者库的门面担当!”
香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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