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销雨霁,细雨刚歇, 太阳便挂了出来。
“阿遥, 雨停了, 我们把伞收了吧”, 闻宁舟说,“好几天没晒过太阳,我都快长蘑菇了。”
祁路遥收了伞, 闻宁舟仰头,眯着眼睛感受还不太强烈的阳光。
她们沿着这条路,没有目的的闲溜达,去的时候空着手, 再来时闻宁舟手里就拿着不少吃的。
因着这场梅雨季,她们在这里停的时间不短了,新鲜劲儿一过, 闻宁舟就待不住了。
客栈条件再好,天天好吃好喝端到眼前, 也不比她们的简朴的小窝让她牵挂, 在家里住多久,她都不会无聊。
在这待久了, 她无所事事, 觉出枯燥来了, 对掼蛋的兴趣也不怎么高。
祁路遥知她想走,说等天晴了她们就出发。
闻宁舟小孩性子,现在天刚放晴, 她就惦记着要走,甚至开始准备路上吃的东西。
连日下雨的缘故,街上人不多,店铺倒是开着门,但毕竟是夏天,熟肉什么的不太新鲜,闻宁舟原本想买酱牛肉,被味道冲了一下,歇了心思。
她们买了些瓜子花生和果脯,这些小零嘴,准备路上吃着淡嘴。
闻宁舟还买了两坛酒,一小坛精巧的是她的桑落甜酒,稍大一点红布封坛的是给见青山和闻承安的竹叶青。
祁路遥拎着一坛,另一只手拎着吃的,闻宁舟双手抱着她的酒,嘴里叼着根糖人。
等糖人化得多了,嘴里太甜,她这个懒鬼才愿意腾出一只手,把糖人拿出来。
回去又经过石桥,上台阶的时候还好,闻宁舟注意着,下去的时候,她没防备,脚落得太靠台阶边缘。
石板经年累月被磨得光滑,包了层水在上面,可想而知,闻宁舟脚下打滑,原地坐下。
坐下来的瞬间,她整个人还在状况外。
祁路遥两都拎着满当当的东西,而闻宁舟确实太突然,走着走着,人说坐就坐。
闻宁舟坐在台阶上,还挺乐,仰头瞧着祁路遥,眨巴眼睛,很是得意,“阿遥你看。”
她举着被她吃小了几圈的糖人,隐约还能看出原本的形状,又拍了拍她的小酒坛,“我可以摔,但我的酒不能掉。”
回到客栈,见青山守株待兔似的,就坐在大堂楼梯口边的桌子,他也没白占人一张桌子,点了碟花生米和酱黄瓜,喝着小酒,正等她们回来。
瞧见来人眼睛一亮,看到拎的两坛酒,眼睛更亮,见青山看到她们后第一句就是,“可算回来了,让我好等。”
话是对着闻宁舟说的,跟小徒弟这样说话没有压力的,单独面对长公主,他是万万不敢用这份语气的。
“掼蛋二缺二”,老年赌徒见青山说,“楼上桌椅牌都摆好了,就等你们了。”
她们上楼开了局,闻宁舟绘声绘色讲她摔倒,却没有腾出手扶东西,而是下意识的保护吃的。
她眉眼生动,脚滑坐到显然不能影响她的好心情,她把当时的情况,说的十分危险刺激,祁路遥浅笑听着,没有戳破。
第二日,她们便离开天华山,踏上浪迹天涯的路。
闻宁舟没什么方向感,她原本对这里也不熟,完全不用操心,祁路遥安排得妥帖。
她们似乎没有目的地,就是散漫的游玩,三伏天太热,祁路遥找了个山中避暑山庄。
巧的是,这座山上,也有座寺庙。
没有慈昭寺名气大,隐于深山,平日来往的香客没有许多,除非走投无路者,否则寺里不留外人宿。
闻宁舟再一次体会到有钱真好,避暑山庄就只有夏天最热的几个月短住,建得却很雅致,院子里凉亭、假山、活水俱全,吃穿用都齐备着。
如果她们想,可以连门都不用出,每天都有新鲜蔬果送来,祁路遥怕闻宁舟不自在,添的仆人不多,大都在后院,平日里照顾她们的饮食。
闻宁舟每日里看看话本,掼掼蛋,跟见青山学学医术,偶尔心血来潮,捡起刺绣的手艺。
大多数时间,她都是在和祁路遥腻着,跟她耍流氓。
每天过得是神仙生活,只是闻宁舟还是会有昏睡的时候。
山里的天气,昼夜温差大,晚上她们要盖着被子,闻宁舟又可以钻进祁路遥怀里,不用考虑两人挤着会热。
闻宁舟很放肆,因为她发现,阿遥在床上很容易害羞,很乖。
就啄她一下,亲她的眼尾脸颊和嘴角,她会绷住下颚,紧张得不动,假若亲了她嘴唇,她会紧闭着眼睛。
一副娇羞躲避的样子。
要是她故意闹她,用被子蒙住头,脸埋在她的胸口,手搭在上面,是不是沿着深开的领口滑,阿遥会偏过头,不敢看她。
祁路遥的这些表现,在闻宁舟眼里一律化为害羞,所以她更加放肆逗她。
而她的所有表现,在祁路遥看来,都是无法自拔,情不自禁的证据。
祁路遥用毕生的意志力在克制。
没给闻宁舟名分之前,祁路遥不愿唐突了她。
可是她快要憋疯了,闻宁舟舔了她的耳垂,呼出的气洒在她的颈窝,碎碎地说着悄悄话。
祁路遥快要克制不住了。
闻宁舟还不知死活,每日例行调戏她。
她们在避暑山庄,不知不觉过了夏天最热的两个月份,墨绿的树叶,颜色不再浓郁,渐渐染上了橘黄。
祁路遥又在安排下一段行程,闻宁舟却有些担心,祁路遥收拾东西,她小尾巴似的跟着。
她纠结着眉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终于祁路遥看不下去,“怎么了舟舟,想说什么?”
闻宁舟斟酌道:“阿遥,我们还有多少银两啊?”
她小声嘀咕,“都好几个月了,我们住得好吃得好,也没有挣钱。”
闻宁舟心里没数,但从小受的教育使然,以好逸恶劳为耻,不劳而获总让她觉得惶恐。
“要不我们回家吧”,闻宁舟说,“万一不小心,把家当花光了怎么办?”
祁路遥眼中渐渐盈满了笑意,连声音里也染上愉悦,“小姑娘这么懂事。”
“怕我把败家呐”,祁路遥笑容更明朗,“放心吧,养我们两个没问题的。”
“但是只进不出,迟早会坐吃山空的啊”,闻宁舟觉得她们现在的生活太奢侈了,太浪费银两。
她从来都不讲究什么生活品质,能苟活就行了,这么多年的生活,没给她学会享受的机会。
祁路遥原本想说,不用担心迟早,能迟到她们下辈子,但话到嘴边,却拐了个弯,“所以得有人管我,不然我大手大脚,很快就把山吃空了。”
“管家选我”,闻宁舟立即来了兴致,“我超抠。”
“没有吹牛皮的意思”,闻宁舟说,“但我真的超会过日子的,宜室宜家。”
闻宁舟恐怕对富可敌国没什么概念,祁路遥换了个思路,“要不这样吧,我们留一张一万两的银票。”
“这张银票我们不动,当做保命钱,和咱们罐子里的银两存在一处。”
那个闻宁舟藏钱的泥罐子,她搬家的时候带着了,现在里面放着她和祁路遥攒下的积蓄,埋在她床下第六第七块砖下面。
闻宁舟居安思危的能力太强,生怕身无分文,没办法生存。
祁路遥说完,看闻宁舟没有什么反应,于是说,“把救命钱除外,我们可以任意花,等花空了再找份活计。”
闻宁舟抿着嘴唇,不知道在思索什么,“怕一万两不够撑到我们找活计吗?”祁路遥问。
“那留三十万两银两,再留二万两金锭”,祁路遥想了一下实际生活情况说。
闻宁舟把心装回了肚子里,慢慢坐在板凳上,“对不住阿遥,你说什么。”
“从一万两银票那我就听不到别的声音了”,闻宁舟发出没出息的声音,感叹道,“一万两啊。”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想见吗”,祁路遥轻声问,这句话听到闻宁舟耳朵里,似乎带着蛊惑。
想,她太想了!
一万两银子祁路遥答应,等回到家给闻宁舟看,被闻宁舟仰头崇拜着,祁路遥有些飘,暗想她得多多充实小金库了,等以后把金库钥匙给舟舟,再看她惊讶的表情。
接下来她们南下,在初秋的季节去了江南,照例停在哪便住一段时间离开。
秋天的江南很漂亮,金黄的扇形银杏叶落在地上,尤其是寺庙里,上百年的银杏树,周围铺上厚厚一层叶子。
闻宁舟不记得进过多少个寺庙了,从刚开始看到佛祖庄严宝相心虚,到后面能跪在蒲团上,絮絮叨叨单方面聊天。
不仅是寺庙,尼姑庵和道观她们也进的,仿佛要跟各路神仙都打好招呼。
祁路遥原是和闻宁舟说,出来避暑顺便游玩,现在夏天已经过完,她还没有回家的意思。
她不说回,闻宁舟也不催,跟着她的脚步,踩过山川跨过河流。
一路向西,她们离开吴侬软语的江南,进了关中。
闻宁舟给他们一行四人,每人都做了衣服,温度凉下来刚好要穿。
进了关中还在向西行,闻承安早便发现,长公主选的路线,看似随意散漫,但并不是如她所说,出来游玩到哪是哪。
她是有目的性的。
闻宁舟或许只发觉她逢庙必让她入,逢观必进,却没有意识到,不是路上刚好遇到,而是长公主在寻着。
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奔着这些寺庙来的。
闻承安乐于配合,药物解决不了的事情,只好仰仗仙佛。
过了关中,山便显出嶙峋之势。
没有过多植物的覆盖,露出红色的岩石。
闻宁舟身上背着她的那把剑,宽袖里还藏了暗器,祁路遥到底还是由着她,后面遇到兵器店,她想买便许了她。
一点武功不会,装备却很齐全,闻宁舟想的是佩剑江湖,快意恩仇。
这是她想象的,而那把剑连鞘都没出过,现实中她连杀鸡都怕。
越往西北走,山路越多,祁路遥跟闻承安都谨慎了一些。
因为前面是一线天,两侧都是陡峭高山,容易藏人匿物,前后都没有车辆,更无行人。
这里的地形他们不熟,于是更加小心,时刻注意着旁边的动静。
闻宁舟在车里,掀开布帘朝外看。
秋高气爽的天气,让人的心情都跟着舒畅,她讲手伸至轿外,感受风穿过指缝。
突然,她看到不是太远处一块巨石后有道一闪的亮光。
向现代的镜子在阳光下反光。
闻宁舟的第一反应,是隐藏在山里的奇珍异宝,她勾着头,仔细往那看。
感觉到了不对劲,那边的光换了地方,又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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