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枪实弹清扫了整个街道, 凝固的血肉与焦糊的砖石糊在一块儿,让城市街道完全失去了它本来的面目。约莫等了十几分钟不再有人出现, 特勤侦察队一行人才下车冲入医疗所。
“高德你布置防线,不要再让任何危险分子靠近医疗所, 顺便照顾好那个小奶牛”杨潇说。
医疗所内的混乱不亚于街头, 路阳拦住了一个医务官小姐,率先检查了一下她身上没有任何咬伤,这才敢把他搬到宁随远跟前。
不远处的住院部内,几名医务官正被城防队包裹在中央,他们满口是血,形状可怖, 几个城防员颤抖着手腕不知该不该开枪。
“砰砰”几声, 杨潇替他们做了主,眼看着那几颗脑袋在眼前爆开血花, 那几个城防员错愕的扭过头。
“杀,杀”
“是杀人了没错。”杨潇冷冽道“如果那也算人。”
楼梯里传来繁杂不堪的脚步声, 层层叠叠的人影从楼梯口里涌出来, 几个城防员已然是惊弓之鸟的状态, 下意识的后退。
“那个人我认识他之前在菜市场卖大头鱼,还经常给我折扣, 我,我”
“你别说了, 别说了”
杨潇吐出一口气, 她有点无法想象楼上的真实状况。
“扔掉那该死的同情心吧。”她低声说。
武装清扫在季珩的授意下全速进行, 在没有了任何顾虑的情况下,杨潇和廖鹏推土机式的碾压上了二楼,病房的大门紧闭着,隔着原形的观察窗就看见松平亮正在和陈晴晴的父亲陈凯纠缠。
“我不准你开枪那是我的妻子”
“你们草菅人命会有报应的会有报应的”
“医务官医务官来救人啊你们都去哪儿了”
陈夫人斜倒在病床畔,医疗器械被撞的东倒西歪,她脖子上的血柱已经渐渐凝固,胸膛却仍在起伏着。
不知是不是松平亮的错觉,陈夫人的呼吸幅度越来越大。
那场面触动了松平亮心底最幽暗恐怖的记忆,那天在病床上,小甘橘也是这般逐渐有了“生”的迹象。
一种麻痹感缠绕上了松平亮的手指,抽离了他的力气,他被陈凯推的一背身撞在了病房的门上。
陈凯那老狗完全学不会新把戏,松平亮的劝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光顾着指着人的鼻子指天骂地,就在这时,他感到背后“哗啦”一声,是衣料摩擦的声音,随后有人勒住了他的脖子。
陈凯全身霎时僵硬,那双手的质感没有人比他更加熟悉,此刻冰冷粘腻,随后有嘴唇贴过来,利齿暴露在前。
“草”松平亮吼了一声,抬手一枪过去,陈夫人被打中了半边脖子,血肉迸溅,在子弹巨大的推力作用下往后趔趄了半步,暂时松开了陈凯,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复又袭上来,这次陈凯稍稍回过神,惨叫着往前扑,一把扑到了松平亮的腿边,抱住了松平亮的脚踝。他终于亲临死亡,须臾间回顾了女儿攻击妻子,妻子又攻击自己的连锁过程,所有的辱骂卡在喉咙口,变成了“嚯嚯”痰音。
松平亮的手有点抖,连着打了三发子弹才将陈夫人放倒,他浑身被汗湿透,愤怒的蹲下身将陈凯揪起来。
“这就是你的夫人你女儿干的好事”松平亮嘶吼出声“你怎么不说话了你继续骂啊游行啊撰稿抨击我们啊”
陈凯狼狈的缩成一团,他从没有哪一刻和死亡那么接近,他甚至可以摸到脖子上的齿痕。
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各种负面的情绪如刀枪斧钺般将他的身体砸碎,随后他抱着头颅发出野兽一样惨烈的哭嚎。
“咔哒”子弹被从肉里剔出来,宁随远闷哼了一声,隐忍的攥住了裤子上的面料。
血顺着他削薄苍白的脊背流淌下去,触目惊心。
还好只是城防队用的枪,子弹是最普通的铜弹,没有任何的副作用。说起来也是有缘,接待宁随远的还是最初他和季珩遇见的那个笨手笨脚的医务官小姐,不过现在那医务官小姐的动作已经非常利索了,她三两下给宁随远包扎好伤口,急声嘱咐道“你可不要剧烈活动了”
“谢谢。”宁随远颔首。
“那位跟你一块儿的长官呢”医务官小姐问。
“他有的别的任务。”宁随远说。
“那,那我就在这儿守着不走了,防止你们万一要是还有什么需要找不着人。”医务官小姐说。
“谢谢。”宁随远感激道。
“宁长官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啊”那医务官小姐担心的说“现在城里都乱套了,还得靠你们肃清秩序我现在都不敢上网了,网络上乱糟糟的我都分不清真假感觉还是只有你们才是最可靠的。”
宁随远对于“长官”这两个字稍稍愣了一愣,疼痛之余有点啼笑皆非。
“坚定的相信我们,就不会有错。”他一边喘息一边咬牙对医务官小姐道“保护好自己后续还会有更多的人需要你的帮助”他强撑着站起来,对路阳道“我们上楼去找他们。”
路阳一刻也不敢怠慢“哦好”
宁随远和路阳踩着一地泥泞的血水走上了二楼,残尸遍野,勉强可以从衣服分辨出他们的身份,路阳从没见过这样惨烈的情形,他死死的抓着宁随远的手臂,一时都分不清究竟是他在搀扶着宁随远还是宁随远在扶持着他。
“远哥,他们都是人,都是人啊”路阳强压下喉咙里呕吐的愿望,哆嗦着道。
“十分钟之前他们在四处伤人。”宁随远平静的说“我现在反倒庆幸医疗所里没有太多的病人。”
“小宁你怎么上来了”远处传来廖鹏的声音。
“我没什么大碍。”宁随远皱着眉头道“怎么样”
廖鹏“我在这里找到几个幸存者”
那是几个病人和护工,集体缩在药库里才躲过了一劫,此时瑟瑟发抖着,面无人色。
“怎么处理”廖鹏看向宁随远“现在头儿不在,我就听你的。”
宁随远望着其中一个病患的脸,上面有个血印子。
“谁的血”他冷然发问。
“我的不不不,不是我的”那人慌忙摇头。
宁随远看了一眼廖鹏,廖鹏会意,弯腰去将那人拎起来,果不其然,那人的脖子上有个深入肌理的血牙印。
廖鹏又查了查另外几人,只有这个家伙被咬了。
“隔离。”宁随远疲倦的阖了阖眼眸“必须隔离。”
廖鹏顿了顿“我懂了。”
那人看了看宁随远又看了看廖鹏,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歇斯底里的吼道“什么隔离我没问题啊隔离我做什么我又没有伤害人”
“你得接受限期的观察。”宁随远简短的说。
“我不接受观察你凭什么让我接受观察”那人看着宁随远的眼睛逐渐猩红“你们这群当兵的故意的你们自己办不成事就这样伤害无辜老百姓你们不得好死”
廖鹏不予理会,面不改色道“就用这间病房吧。”他顺手拉开了一间病房门,将那吼叫不止的病人拎进去,门口的那个护工张了张嘴刚要动,就被宁随远冷然喝止。
“你想跟他一块儿隔离也不是不可以,最终顶多也就是一枪子儿的事。”
那护工吞了口唾沫,畏惧的慢慢的蹲了回去。
“剩下来的安排他们去休息室,现在情况不明了,一定不能让他们乱跑。”宁随远从中读出了敢怒不敢言,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洗练,他已经将那点儿无用的负罪感扔掉了。
“现在所有的徒增事端都是在变相杀人,和命相比,那点自由算得了什么”
黑洞洞的枪口抵着陈凯的眉心,松平亮看着杨潇甚至有点紧张,生怕杨潇的怒火一个把持不住就把陈凯给弄死了。
这时门开,路阳扶着宁随远走进来道“看看他有没有被咬伤”
陈凯瑟缩了一下,被松平亮扒着脖子检查。
“有个牙印,但是没破皮。”松平亮说。
“运气真好。”宁随远不咸不淡的说。
陈凯像一滩烂泥一样被松平亮放下,瘫在地上哆嗦,宁随远倏地欠身给他让开了道“你走吧,你现在可以肆意的去街上走访,发布你的自由言论,你也看到了,结局只有两种,最坏的就是你咬人被我们击毙。”
“我不去了我不去了。”陈凯战栗道“长官,长官我错了,我不会阻拦你们工作了你们让我做什么都行”
宁随远“那你现在告诉我,你让什么人接触过陈晴晴”
陈凯猛然一怔,瞳孔缩成了一个小点。
“什么”松平亮略疑惑的看向宁随远“什么什么人”
“陈晴晴最开始发病的样子我见过。”宁随远斩钉截铁的说“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你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夺下你的枪,爬上装甲车的车顶拧开车盖对着里面的人精准开枪吗反正我不相信,一定有人对她做了什么。”
陈凯的脸色煞白,他顿了片刻,艰难道“是,是有个人”他抹了一把脸说“他自称姓欧”
高德正在医疗所附近布置高压电网,雪莱在车上眼巴巴的看着他。
“你有什么家人么”高德一边调试电压参数一边问。
“我没,没有。”雪莱说“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那你能去哪儿总得找个地方把你安顿下来吧。”高德说。
“啊我不要”雪莱拼命摇头“我要跟着你,我谁也不认识了”
“你没法儿跟着我啊。”高德扭过头来,无奈道“照这个情形,我感觉又要开始不安生了,不可能一直带着你这么个oga的。”
“可你们不是还带着那个阿远”
“小宁小宁是个beta。”高德说“而且是个很厉害的beta。”
“啊他是beta”雪莱惊讶道“可是”
“长得太好看了吧哈哈”高德说。
雪莱没吭声,他想有可能是oga的第六感,也有可能只是错觉。
这时,个人终端闪烁了一下,高德接通了“季家大院”的频段。
“高德,问问你的小奶牛,当时莅临他们小六县的那个神医叫什么名字”宁随远沉声道。
“啊”雪莱想了想“好像姓姓欧。”
季珩将陈晴晴的四肢反拧到身后,另一手按着她的后颈,像是抓住了一条扑腾的鱼。
陈晴晴的身体已经拗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形状,但她仍在不知疲倦的挣扎着,口中嚯嚯。
“妈的,要不是阿远说要生擒你,早毙了你了。”季珩擦了一下唇角被打出来的鲜血冷冷道。
他将陈晴晴铐死了拎着扔进巡逻车,这时一个特殊的通讯频段接通。
“纳洛堡军校监察员亚当斯请求季处长通话。”
季珩浓眉绞拧,烦躁道“别整那些虚的,有事直接说。”
“纳洛堡的增援军队进不了城,他们说没有接到吹哨令,也没有接到裘文端书记的命令,不能随意放武装军队入城。”
裘文端,又是裘文端季珩朝外看了一眼血色的天,滔天的怒火霎时间湮灭了,化作在地底下流淌的滚热岩浆,暗自涌动。
“知道了,你们原地待命。”他平静的往后背一靠,从车底下摸出一根不知谁落下的烟,随手点燃“我现在就去找裘书记要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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