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河脑子“嗡”得一炸。
她看过凡间百态,知晓男女情.事,却还是第一次这么扑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抬眼间,那件曾经在百鬼汤浴十八层四方池屏风上挂着的幽白大袖衫,领口就正对着自己的鼻尖。
再往里一看,提花暗纹的月白里衣也隐隐约约能看到个边角,细腻的肌肤就在衣衫下随着胸口呼吸,上下起伏。
鹿河瞪圆了眼睛,长长的睫毛拂过,而领口往上两寸的喉结,近在咫尺。
若面前这是个凡人男子,她鹿爷说不定就直接扒了……
然而……
罪过罪过!
鹿河深知,这“美人若如斯,何不早入怀”,然只是针对美人。
她可是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挂着一身鸡零狗碎的破落道士。
估计面前这位清傲高冷的敖岸山小鹿神,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鹿河胡乱地在白濋身上乱按,好不容易找到支撑点撑起身来。
哪成想,白濋竟顺势将她紧紧锢在怀中……
“?”
这是什么操作???
只觉得额角蹭过他的下巴,温温热热。
而自己的睫毛几乎贴上了让人馋涎欲滴的喉咙。
清水之气袭过。
甚是好闻。
薄唇微微一动,轻描淡写一句。
“口水要流出来了……”
鹿河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几乎整个人瘫软在白濋身上,痴痴傻傻。
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浑身都颤了颤。
然而白濋将她锢得更紧,双肩生疼。
鹿河惶恐不安地乱瞄,余光瞥见白濋表情淡淡看不出丝毫情绪,只双手越发地用力。
莫不是现在就要掐死她?
她现在十分想要告知这位小鹿神,弄死一个酆都鬼差,其实没那么容易。
然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上,上神,太疼了……”
她真的很疼!
双肩被勒得几乎都要炸了。
白濋低头看着她,见她嘴角还挂着糕沫饼渣,“哦”了一声。
哦是什么意思?
鹿河不解,但是首要问题是,他能放开自己吗?
一个一尘不染的高大白衣公子,怀拥一个邋里邋遢的矮个小道士……
这画面,口味要不要这么重!
越想越瘆得慌,鹿河挣扎着就要起来。
白濋一把拦住她的肩膀,将她掰正了面对自己,覆在她耳畔轻轻说道:“中元节那夜,你不是指月而诉,说喜欢我吗?”
这个……
此乃酒后胡话啊!
中元节那夜,她喝了那么多酒,胡说八道一气而已,怎么这个小鹿神就听进去了?
见鹿河发愣,白濋淡淡说道:“但是本上神不喜欢投怀送抱,你觉得我会如何处置你?”
鹿河:“……”
搞了半天,被抱了这么久,居然是个送命题啊!
她选择拒绝回答。
鹿河卯足了劲使劲一推,而这次白濋也松了手,绕有兴趣地看着鹿河往后栽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噗通”一声!~
发髻上的白骨长簪掉落在地,咕咕噜噜,滚出几尺。
白濋挑目,很是有趣。
鹿河长发披散,乱糟糟地坐在冰冷的地上,忽然有些懵。
还未回过神来,白濋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依然是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模样。
“猥亵上神,罪加一等。”
“???”
这到底是谁猥亵谁?
鹿河挣扎着爬起身来,心中大呼哀哉,擅闯、邪婬、一二三四五六七罪,再加上这猥亵上神!
十宗罪!
鹿河扪心自问是对这天庭来的鹿神恭敬有加、言听计从,哪知这家伙一再刁难,简直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如此脱俗清傲的一个鹿神,不仅给她死扣罪名,居然还会揩油!
虽然她也没什么油可揩。
忍无可忍之下,鹿河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抬手指着白濋,满脸怒气。
“你!……”
奈何白濋高挺,自己踮了脚才及其下巴,鹿河恼怒地放下手,伸掌悬地,阴力缓缓而出……
霎时,幽黑煞气犹如洪水般倾泻而出,在鹿河周身萦绕,无数暗红色花朵若隐若现。
被搁置一边的阴令旗忽感主人召唤,竟“嗖”地一下飞脱而来,直直钻入鹿河左手手心,完全融入。
人旗合一。
白濋脸色微变。
鹿河双手一动,庞大恢芒的暗黑气息从头顶汲汲而出,变成一道无形匹练。
只见她忽然手掌后翻,暗红花朵随着幽黑煞气直直冲向地上的白骨长簪……
刹那间,簪子飞入掌心。
鹿河顿时收了阴力,又是俨然一副乱糟糟的道长模样。
她挑簪绾起一头长发,咬着下唇,怒目视之。
白濋目光炯然,盯着鹿河的左手,阴鬼之气下,阴令旗若隐若现。
十万年前的神魔大战,地府鬼魔打入天庭,上古之神春神句芒以自己的血肉祭阴令旗,人旗合一,驭控了阴兵鬼差。
而面前,鹿河可以毫不费力地就将阴令旗融入自身。
正如当年的春神句芒一样……
这个小丫头,真是不简单。
二人相对,各怀心思,皆不语。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闷哼,接着又是摔倒之声,隔着一道门听着都感觉疼。
鹿河一愣,犹豫片刻,便大步走到门口,谨慎地打开了门。
只见不远处的走廊尽头,一个妇人倚着梁柱,瘫软在地,面色苍白。
她的五官都因某种疼痛而扭曲着,似乎每动一下都是一种巨大的折磨,饶是如此,她竟还想凭一己之力站起来。
鹿河赶忙上前扶起她,鬼眼匆匆一扫,死死盯住了她的胸口。
她立刻拦腰抱起妇人,往自己房间快步走去。她一脚踹开门,不顾白濋满面疑惑,汲汲皇皇地将妇人放倒在床上。
妇人已然脸色煞白毫无知觉,凡人的气息愈渐消散,鹿河赶忙伸手抵在了她的胸口,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心脏部位。
倏然,她伸出左手,掌间数道黑玄之光打出。
阴令旗乍然出现。
白濋目光一炯。
鹿河狠狠将阴令旗插入妇人的胸口。
妇人胸口处霎时漫出大团鬼森雾气,被阴令旗慢慢吸入。
不一会儿,妇人不似刚才那般死灰般,面上恢复了些许颜色。
鹿河一把拔.出阴令旗,又用手紧紧按住妇人胸口,许久,待鹿河挪开手,妇人胸口已然愈合,毫无痕迹。
鹿河攥着阴令旗,眉头紧蹙,“喂鬼喂得连命都不要了!”
白濋负手立在鹿河,声音平静,“此话怎讲?”
鹿河沉了沉声音,道:“钱府长期供养一只鬼,用的是凡人的心头血。”
白濋看向床上之人,“她在用自己的心头血养鬼?”
鹿河点点头,“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回酆都的原因,我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能让那个鬼自己跳出来的时机。”
鹿河给妇人擦了擦额角的汗,见她只着一身素衫,一根银钗,不施粉黛,面容憔悴,想必就是那个药罐子余氏,余姨娘。
看来这个余姨娘之所以是个“药罐子”,恐怕就是因为长期引出心头血供养那只鬼,鬼气渗入,令她形同枯槁。
“你们酆都地府索魂捉鬼,还需要等待时机?”白濋幽幽地问道。
鹿河端出一张颇为恭敬的脸,“上神,此鬼有凡人□□做幌,我们酆都鬼差动不了……”
白濋蹙眉深思,他眼底如同看不清的深潭般盯着鹿河。
良久,他缓缓道:“如今在凡间就别喊我上神了。”
鹿河瞪大了眼睛,“别别别,我可不敢再犯个僭越之罪。”
一想到白濋给她列的十条罪状,她这辈子怕是赎都赎不过来了。
若是再来一条,想想都脑壳痛。
哪知白濋深知鹿河心性似的,他淡淡说道:“你要我再治你一条违命不尊的罪吗?”
鹿河微微一怔,眼神闪烁不定,她紧紧攥着手中的阴令旗,克制住自己体内如洪涛般的阴力。
她咬着下唇,深吸一口气,拱手一揖,抬脸之间满是谦恭笑意。
“拜见白爷!”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有朝一日他小鹿神若是落在自己手里,必定整死他……
白濋颇为满意,面上波澜不惊地抬抬手,“无须多礼。”
鹿河扯开笑容,后槽牙咬得生紧。
这时,床上的余姨娘微微一哼,鹿河见状赶忙上前查看。
鹿河摇了摇头,很是无奈,“真不知道,她这么做,值吗?”
白濋问道:“那这钱府中养着的鬼究竟是谁?”
鹿河还未来得及答话,这时,余姨娘已然哼哼唧唧在床上醒了过来。
她闷闷沉沉打了个旋儿,定睛一看,只见面前一个蓬头垢面的脏兮兮道长,尤其那张惨白毫无生气的脸,似鬼非鬼,不由得大叫一声:“鬼啊!——”
又晕了过去。
鹿河一愣,歪着头道:“算了算了,摄魂吧……”
她伸出手,直接微微一弹,一缕玄黑色的气息缓缓从之间飘出,被摄入到余姨娘的眉心。
余姨娘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神如同失了魂一样,缥缈起来。
鹿河满意地笑了笑,问道:“余姨娘,与我说说樊氏当年为何小产吧。”
余姨娘两眼空洞,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说道:“樊氏是老爷的原配夫人,六年前,樊氏与现在的丁夫人同时怀孕,可是樊氏六个月的时候便小产了……”
“六个月还小产?”鹿河纳闷。
余姨娘两眼无神地点点头道:“樊氏寻了一游方道仙问腹中孩子是男是女,得知是女,便暗自落胎……”
“是个女儿就不要了?”
鹿河厌恶地皱了皱眉。
“是的。”余姨娘继续道:“月份大了,母女俱亡。”
鹿河问道:“那丁夫人呢?她不是也怀孕了吗?”
余姨娘神情恍惚点点头,“她们二人当时同时怀着身孕,产期也不过就差十几日而已,樊氏死后,丁夫人四个月之后就产下了团姐儿,没多久就扶正了。”
鹿河追问道:“团团是丁夫人亲生?”
余姨娘说道:“自然是丁夫人亲生,我亲眼看着生出来的,我还是第一个抱团姐儿的呢。”
她满是憧憬的模样,看来是真的疼爱团团。
余姨娘又道:“因为这事儿,樊氏触怒了老爷,人都死了还给了休书,娘家那边也断了关系,可怜啊……”
鹿河一听,立刻看向了白濋。
恍然!
难怪樊氏让杜彧托梦却一直毫无回应,她一被夫家休、二被娘家断,孤家寡人,托梦怎么可能到得了!
鹿河继续问道:“听奶娘说,团团生下来的时候,脐带绕颈,其实是没气的?”
余姨娘一听,倏然脸色大变,一口气没上来,又撅了过去。
鹿河无奈地摇摇头,但总归该说的都说了,便从怀里拿出一张薄薄的白纸,置于掌心,握拳翻掌。
一只白色纸鹤蓦然振翅,腾飞在门口,跃跃而出。
“带她回房!”
白色纸鹤听令,振翅飞向床榻。
霎时一道道刺眼的玄光似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嗖”得一声,玄光尽消。
那白色纸鹤和余姨娘已然不见。
送走了余姨娘,鹿河拍了拍手,“白爷可明白了?樊氏丁氏同时怀孕,生下来的孩子皆没气,但是丁氏的孩子团团忽然又活了过来……”
白濋抬眼,淡淡道:“我知道你要找的那只鬼是谁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