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唱戏,金麟台的这出好戏却唱得和魏无羡以往的认知大不相同。
和蓝湛相携走进斗妍厅内,发现宾客们已经到了七七八八,今夜香火戏的主角之一敛芳尊正坐在蓝曦臣的身旁,两人心情尚佳,有说有笑,似乎在谈论着什么高兴的事。
然后魏无羡就看到金光瑶伸手轻轻拍了蓝曦臣一下,又指了指桌案上的果盘,而蓝曦臣看也未看,一面继续说笑,一面拿起个贡橘剥了起来。
正所谓,怜君嘴馋思春橘,亲剥试尝味犹酸。
见橘子不甜,蓝曦臣本要自己吃了再重新剥一个给他,谁知敛芳尊眼疾手快,迅速将半个橘子截了下来,笑道:“二哥,我吃这个就挺好。”
蓝曦臣道:“有些酸,我给你换一个。”
金光瑶道:“阿瑶喜欢吃酸的。”
蓝曦臣拗不过他,只得将半个酸橘子拱手相让,然后埋首果盘间翻翻捡捡选出个照日似金的春橘,剥开一尝笑道:“这个甜。”
金光瑶伸手又抢,奈何蓝曦臣早有防备,故意举高让他够不着,“阿瑶方才不是说喜欢吃酸?”
金光瑶老实道:“甜的也喜欢,只要是二哥给的都喜欢。”
如果蓝启仁在这儿,必然会横眉冷对、白眼上天,气得捶足顿胸大声哀叹家门不幸。好好的蓝氏宗主,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情骂俏,一日矫情过一日,看得魏无羡牙根都倒了,酸溜溜地对蓝忘机道:“你哥哥也忒沉得住气。”
“古人云:无事心不空,有事心不乱;大事心不畏,小事心不慢。”
蓝忘机默默地拉着魏无羡坐在蓝曦臣下手,稳稳当当地说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有道是,每临大事有静气,不信今时无古贤,非是禅房无热到,为人心静身即凉。
魏无羡自是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这也太能沉得住气了吧。不止蓝曦臣能沉得住气,就连金光瑶也是一派轻松自然之色。照理讲,依敛芳尊的聪明才智不可能猜不到金光善的意图,既然知道,还能有那个闲情逸致和蓝曦臣抢橘子,可见早有准备,只可惜当事这二位守口如瓶,也不知道他们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魏无羡偷偷摸摸捏了把含光君白皙如凝脂的面颊,咬牙道:“就你话多,现在也敢教训我了?”
蓝忘机捉住他乱摸乱捏的手,那双淡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桌上的果盘,若有所思地唤了他一声:“魏婴。”
魏无羡:“嗯?”
蓝二公子从盘中挑出一个又大又黄的春橘,放在两人面前,道:“我想吃橘子。”
魏无羡眼睛一溜,视线从那个橘子又转回蓝忘机身上,故意逗他道:“蓝湛,你想吃橘子就吃呗。”
蓝忘机不动。
魏无羡将没剥皮的橘子举到蓝二公子眼前,笑道:“二哥哥,你闻闻这香味,这个指定甜!”
蓝忘机没接那橘子,而是又盯着他看了一眼,淡淡道:“魏婴?”
魏无羡道:“在在在,我在!含光君有何吩咐?”
蓝忘机强调道:“我方才说,我想吃橘子。”
“想吃就吃啊。”
魏无羡将那个橘子放回果盘,随手剥开一颗荔枝填进嘴里,继续道:“这荔枝也不错,你尝尝不?”
说着,他三两下剥开荔枝凹凸不平的硬壳,举着那枚晶莹剔透的果肉送到蓝忘机嘴边,道:“含光君,劳您大驾张张嘴,很甜的!”
蓝忘机盯着那颗荔枝纠结了那么一瞬,似乎在考虑当众吐核是否雅正,不过还没等他考虑清楚,魏无羡手腕一转,将那颗甜滋滋水灵灵的荔枝送进自己嘴里,边吃边道:“对不住啊二哥哥,我忘了你不吃荔枝。”
蓝忘机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抓住那只在他眼前乱晃的爪子,说道:“我什么时候说不吃荔枝了?”
魏无羡吃的满口汁水,含含混混道:“没有吗?那好吧,是我记错了......你要吃自己再剥一颗。”
“......”
于是乎在久违的叛逆期之后,蓝二公子再度叛逆了。
“二哥哥。”魏无羡凑到蓝忘机眼前,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伸出脚尖,轻轻勾住了蓝二公子的衣摆,“你生气啦。”
蓝忘机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别过脸转到另一边。
魏无羡穷追不舍。
“蓝湛。”
“忘机?”
“二哥哥?”
“含光君!”
蓝忘机终于忍无可忍,按着他低声道:“魏婴,大庭广众之下,你到底知不知羞?”
魏无羡道:“反正也没人看,管他羞不羞?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呀蓝湛,云深不知......羞。”
那个“羞”字尚未完全出口,就听坐在侧后方的晓星尘“不合时宜”地轻咳两声,尴尬道:“看的人多不多我不知道,不过听的人倒有一个。”
魏无羡闻声回首,厚着脸皮道:“晓师叔,你也来听戏?”
晓星尘双眼尚未复明,多半时间都在别院静养,他颇有些为难地说道:“本来我在房中休息,不想来凑热闹,但薛洋却说今夜这出戏十分精彩,光他一个人看太无趣了。”
什么叫光他一个人看太无趣?
魏无羡左右张望一圈,均不见薛洋那个小流氓的身影,于是问道:“晓师叔,薛洋呢?”
晓星尘道:“他说忘拿个重要的东西,回去取了。”
一听晓星尘这样说,魏无羡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薛洋此人一肚子坏水,“恶”得极为别出心裁,他不放心道:“师叔,你确定他是回偏院取东西,而不是乱跑去别的地方?”
鉴于最近几月,薛洋安分守己,两人交情尚可,晓星尘想了又想还是摇摇头。
话说薛洋的房间每天都有专人把守,恨不得能从中搜出个花来,但是两三个月过去了,除了正常起卧用的器具,什么奇异的东西都没搜出来。
就在魏无羡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金光瑶突然咦了一声,指着香火戏班社中一个唱生角的青年男子道:“曦臣,你看那个人的身形像不像大哥?”
蓝曦臣定睛一瞧,也有些疑惑道:“是有些像,但也许是人有相似。”
魏无羡心中一沉,忙顺着两人的视线望过去,发现那个身形与赤锋尊极其相似的戏子手脚僵硬,正在机械地挥舞着手中大刀,不论动作还是气势都极为眼熟!
而那张脸上虽然涂着厚重的粉末和油彩,但完全不像是活人的脸!
魏无羡腾地一下站起来,刚要大喊众人散开,就见这戏子突然举起手中大刀,干脆利落地一刀削掉自己的脑袋!
在一众女眷骇人的尖叫声中,这具无头尸体突然跪到在地上,摸摸索索地捡起自己的头颅,十分镇定地提着这颗脑袋向晓星尘走近两步,大笑道:“道长,你看这是什么?”
看你个七舅姥爷!
魏无羡一掌打飞那个血呲麻糊地假头,拖着薛洋丢到斗妍厅正中,道:“薛洋,你又想干什么?”
薛洋慢条斯理地脱下那身戏服,席地而坐,笑眯眯地说道:“干什么?我能干什么?不过是提醒提醒你们罢了!哈哈哈哈哈哈——”
魏无羡盯着他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薛洋道:“魏无羡,我看你是贵人多忘事。有这闲工夫盘问我,不如去问问你姐夫和师姐,半年前他们在云梦看到了谁?”
半年前......云梦......
魏无羡和蓝忘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赤锋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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