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
整耳欲聋的音乐声完全吞噬了楚歌的声音。范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几秒，一言不发，直接拉着他远离了舞池。
楚歌再回望，那两位女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他因为惊讶而暂时放下了探寻。眼前的人一身低调的黑色，帽檐压得很低，仿佛刻意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在这里都能碰见，是不是太巧了点？
“这家店是我朋友开的。”
背景太吵，所以说话的时候他们挨得很近。
楚歌本能地退开了些，几乎是用吼的来说：“你认识这里的老板吗？”
“嗯。”
——不算说谎，因为朋友可以现场交啊。
「把这家店的老板给我找来，尽快。」
范希快速发了条短信出去，然后不动声色地再度靠向楚歌耳边。
“你一个人来的？”
“还有一个朋友。”
楚歌喝了几口Alex给他做的饮品，可那不是单纯的红茶。之前没衡量过酒精能给他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所以他无法解释此时，自己是不是因为酒精而变得更加敏感。
太吵了，所以……太近了。
离得太近，吐息太烫，心跳也快了，他盯着范希帽檐下露出的那双眼睛，完全无法将目光抽离。
一时间楚歌的脑子有些乱：如果范希认识老板的话，他是不是能更快地获取一些有用的信息了？
但是他没有办法直接问，要怎么模糊掉意图，然后在合理的范围内请他帮忙呢？还有……李啸威怎么又他妈不见了？
没等他思考出个所以然，有只手握住了他的肩头，随即揽上了他的肩。他以为是李啸威，可是他又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对他眯眼笑着，眼神露骨，一开口满是烟酒味。
“一个人来的吗？”
怎么每个人都是这个问题？楚歌一阵恶寒，猛地挪开了身体。
但比他的动作更快的是本来在他另一边的人。
他完全没看清范希是以一种什么样的速度移动的，对方已经直接出现在了男人身后，掰过那只曾碰过他的手，力度之大使其醉醺醺的脸扭曲了一瞬。
范希像丢垃圾一样把人甩开，阴恻恻地说：
“一个人？你当我是死的吗？”
男人自然恼羞成怒，可他还没来得及发作，范希直直地望进了他的瞳孔里。
“滚。”
没有半句更多的拉扯，那个人真的悻悻地滚了，听话程度令人惊叹。
除了远处Alex意味深长的笑容，周围的人看了一会儿热闹，也就各喝各的酒去了。楚歌愣在原地，喉咙在灼烧，眼神微动。
原以为范希这种混身上下都彰显着一股高级感的人，是不会像平凡人那般生气的。
说好听点叫优雅，难听点就是伪装得太好，演技高超，毫无破绽。而刚才这番解围令他不再装作“完美”，他如周围任何一个年轻的某某一样，急上了头会翻脸，说的话也不再漂亮。
他竟被他如此过激的反应……取悦了。
楚歌抿了抿嘴唇，他刚准备开口，范希抢先了一步：
“别说谢谢。”
他倏地靠近他耳边，又倏地离开。热气从耳边擦过的感觉还在，那温度就一直停留住了。
也不知道李啸威什么时候会回来，范希有没有别的朋友一起来，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时间显得忽快忽慢。可人挤人中也一定会有个恰好的空隙留给他们，不行的话就再靠近一点，总有留给他们的位置。
视线撞在一起的时候，胶着的程度让人心惊。
范希动了动手臂，下意识地替楚歌隔开人群，直到——有红唇美女有意识地靠近他，然后被楚歌不动声色地挤开了，还又似抱歉又似挑衅地看了她一眼。
就像在别扭地回礼，他也帮他赶走想来搭讪的人。
范希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他垂下眼睛，无奈地笑了出来。
“那又怎么样，他们这辈子也不会在一起。”
谢七羽偏过头，冷笑出声。
“你知不知道这就像是魔咒啊，只要楚歌爱上范希，他就一定会为他而死，前两次都是这样，范希不会再让这事发生第三次了……等下，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个？”
“不是，你为什么敢这么跟我说话？你觉得我打不过你吗？”
李啸威俯视着他，摄入的一点点酒精使他们每个人都变奇怪了，他居然跟这个他一向都不想搭理的人杠上了。
“应该说谢谢你不杀之恩？”
他刚刚明明在谢七羽眼中看到杀意了，可对方又忍住了。
“忍什么，你也知道你的真实面貌的样子有多恶心吧？怕吓着别人吗？”
洗手间的门被打开再关上，关上再打开，周围的人进进出出，旁边水龙头断断续续地冲出水柱。也不知道他们的对话在别人听来会脑补出什么样的剧情。
结果还是李啸威输了。因为他这话说完，谢七羽那张漂亮的脸蛋凝固住了，他一言不发地与他对视了几秒，然后——
他的眼睛开始充血，倏地露出尖牙。
李啸威只顿了两秒，他的首要反应是飞速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别人的视线，攥住谢七羽冰凉的手腕，然后将他怼在水台一角。
以吸血鬼的力气就这么反手把他甩出十米会是一眨眼的事，所以他这个动作并不聪明，甚至可以称得上很蠢，因为依谢七羽坐在水台上的高度，他这个姿势约等于把自己的颈动脉主动献上。
而谢七羽并没有甩开他，也没有咬他。
他又变回原来的样子，然后缩在李啸威的怀里咯咯咯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如，还是你来杀我吧。”
“嗯？怎么样？”
“你有随身带夏栎吧，我可以告诉你……”
“谢七羽就是我的真名。”
李啸威后退了两步。
“疯子。”
他转头大步离开了洗手间。
李啸威回到吧台前并没有看到人，等他找了一圈后在舞池中央发现楚歌时，他深刻地意识到此次出行是个错误。
站在楚歌面前的不是那个大魔头是谁。
李啸威略显吃力地挤进去，而没等他走到楚歌身边，他的目光捕捉到了一朵暗夜里绽放的花。
浅色的V领连衣裙，裙摆上点缀着青兰，她长发齐胸，脖子上系着一条同样配色的丝巾。她坐在卡座中央，正侧着脸跟身边的男人说话。
这有可能是巧合，也有可能不是。
而他们就是为了“可能”而来。
李啸威侧身站到最近的角落里，眯起眼睛打量着青兰和她身边的男人。那男人相貌平平，面貌年龄在三十上下，穿着衬衣配西裤，看不出什么特别。
空气里的酒精味，烟味和香水味混杂在一起，严重影响了他的嗅觉。李啸威可以确定此时场内就有至少三只吸血鬼出现，但谢七羽的存在同样影响了他的判断。
谢七羽的气息太重了。
李啸威正犹豫着时，他和楚歌的视线精准地撞在一起。
楚歌瞥了眼卡座的方向，然后朝他摇了摇头。
等一下。
楚歌注意到她有段时间了，中间甚至和她撞上过视线。当青兰理了理裙摆，起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时，他终于等到了合适的时机。
楚歌转向范希，“找到我朋友了。”
“好。”
告别干脆利落，范希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楚歌把视线从他的脸上剥离，走向了洗手间。
零点刚过，正是夜店里气氛最热的时候，无论是人是鬼，“狩猎者”们都准备伺机而动。
楚歌的指尖开始泛红。
少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擦了一层粉底的他看起来比往日白皙，微微泛红的眼角带着一丝原本不属于他的妖冶。
他捏着冰块，让凉水冲刷走人类的温度，等待着谁推门而出。
然后她走了出来。
真的是她。刚刚补了唇彩的女子看上去比照片上的更年轻好看，她正了正领口的丝巾，长发拨到一边，露出漂亮的肩线。楚歌快速抽了张纸擦干手，然后两步追上了她。
“您好。”
他从后拉住她的手腕，过于冰凉的触觉让人一惊，她猛地弹开了手。
“抱歉。”楚歌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朝她牵起嘴角，“我没有想要吓你。”
她定睛看着他。
“有什么事吗？”
“能有幸请您喝一杯吗？”
她还在狐疑地打量他，他又说，“我叫林可。”
楚歌简直想咬掉自己说出这话的舌头——他竟下意识学起了某人的样子，礼貌的，优雅的，让人不知不觉就落入圈套的。
果然太变扭了，他学得一点也不像。
他演不出来范希那种浑然天成的气质，可他还要硬着头皮说话。
好在他骗过了她微醺的眼睛。
“青兰。”
犹豫了两秒，她如此回应说。
楚歌的眼中亮起了那种捕捉到猎物的兴奋光亮，不知不觉中他也成为了这场游戏里的狩猎者。
而她不是他的猎物，是他在狩猎过程中想要挽救的羔羊。
“明晚的第一杯酒可以留给我吗？”
不等青兰回答，楚歌不留余地地肯定道：
“明晚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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