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荒的,令巫竟去了上书苑。
李太傅看到令巫就来气。他进来,连个正眼都没给他,自顾自便开始授课。
李太傅上课跟念咒一样,祁和风坐在令巫旁边,都没撑多长时间,就睡死过去了,对此,令巫无奈的看他了一眼。不过也确实难为祁和风了,一介武将之子,不让去操练场反倒窝在这上书苑听课,放他身上,他也受不了。
但祁和风睡归睡,不多时,竟打起了鼾。
令巫眼角微微抽搐:“…”
李太傅听见声音视线飘过来,一看是又是令巫那边儿的声儿,当即书都拿不住了。片刻后,他把书猛地往身前的桌上一砸,抬手指向祁和风,气的声音都在抖:“你,把他给我喊醒!!!”
令巫眨眨眼,哦了一声,推祁和风,边推边道:“别睡了。”
他声音也不小了,祁和风愣是跟没听到一样,头转了个方向,继续睡。
令巫无奈冲李太傅摊摊手:“我喊不起来。”
见此,一旁各皇子和他们的伴读不由得低笑。
他们笑,一是觉得这莽夫就是莽夫,莽夫的儿子,也是莽夫。
二是觉得令巫再得罪李太傅两次,他就完了。
听见底下低低的笑声,李太傅吹胡子瞪眼骂道:“谁笑了?!再笑滚出去!”
闻言,底下瞬间噤声。
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李太傅毕竟年岁大了,再气万一过去了可就不好了,想到这儿,令巫清了清嗓子,手撑桌子,微微侧身,脸向祁和风耳边靠过去。蓦地,在他耳边大喊一声:“祁和风你爹来了!”
话刚落,本来还睡的跟死猪一样的祁和风瞬间从桌上弹了起来,眼睛都没睁开就站的笔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冲着哪儿,张嘴就说:“爹我好好上课了!”
众人见此,想笑不敢笑。
片刻后,令巫对李太傅道:“我把他喊起来了。”
祁和风现在还睡眼朦胧,各处张望自己爹在哪。见此,李太傅已经彻底对两人无奈了,他有气无力地抬手,声音也没刚刚吼人时的那股子劲儿,绝望道:“你俩,滚出去。”
闻言,令巫点点头,起身恭恭敬敬地对李太傅行了一礼,道:“那学生就先行告退了。”
“滚!”李太傅捞起桌上的书冲着两人砸过去。
李太傅已经气到极点,令巫知道俩人在这儿待下去只能搅和,便一把拉过祁和风,又冲李太傅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
从上书苑出来,冷风一吹,祁和风就清醒了,他一清醒,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在上书苑多丢人。他一把拉过令巫领子,俩人瞬间就靠到了一起。
祁和风:“你整我?”
令巫没挣扎,就着这姿势道:“我可没有。”
祁和风:“你放屁,刚刚你在里边说我爹来了!”
令巫撇撇嘴:“李太傅让我喊你的,我喊了半天你不醒我有什么办法?”
“那你也不能…”
祁和风话说一半儿,蓦地被人打断了:“你们在做什么。”
这声音…
令巫转头。
又是殷叙。
也是奇怪了,怎么在哪都能碰到他这小舅舅?
看见来人,祁和风松开了抓着令巫领子的手。先前他不知道这人是谁,现在知道了,肯定不能当着人舅舅的面儿欺负外甥。
“你们在做什么。”殷叙又问一次,只是这次,声音已经带上了不快。
令巫以为他是因自己没好好上课而生气,赶紧找理由:“小舅舅我…我不太舒服…”说着,他一手扶住祁和风胳膊一手捂住了肚子,随后疯狂对祁和风使眼色。
毕竟兄弟,祁和风很快反应过来,扶住他,对殷叙道:“是,六殿下不舒服。”
殷叙敛了敛眸子,令巫一边装,一边偷偷打量他神色,不过却摸不着头脑。
片刻后,令巫声音痛苦道:“小舅舅我们…能不能先…”
闻言,殷叙嘴角微不可闻的挑了挑,随后,他提步走向令巫,手放令巫肩膀上,将他调转了个方向,直接揽到了自己怀里。
祁和风手里一空,怔了怔。他都没反应过来,令巫就到了别人怀里。
殷叙:“你是祁将军的儿子吧,祁将军今日进宫,说是想看看你。”
祁和风呆滞点头。
令巫身子在殷叙怀里艰难扭了扭:“您…您先放…”
话说一半,便被打断了。
“别乱动,”殷叙沉声在他耳边道,“你没有不舒服,我知道。”
殷叙说话吐出的气息落在耳朵上痒痒的,令巫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同时,他已经不敢说话了。
他一直都是怕殷叙的,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总觉得殷叙,很可怕。他看似离你很近,可慢慢的你会发现,你从来没有靠近过他,不是不能,而是——没有机会。
而他展现给你的,永远都是他想让你看到的一面。
所以,不管重活几次,令巫都觉得,最不能得罪的,就是殷叙。
祁和风还在原地站着发愣,殷叙微微扬唇,笑道:“祁将军在等你。”
闻言,祁和风猛地回神,他看了一眼令巫,又看了一眼笑着的殷叙,莫名地打了个寒颤。片刻后,他道:“对,我爹在等我,但是六殿下…”
殷叙笑道:“有我。”
“好…”
随后,祁和风就跟逃命一般的跑了。
他一边跑一边想,怪不得爹说,宁愿得罪皇帝都不能得罪这个人,虽然人年轻,感觉城府却深的很。
虽然…他并不懂城府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儿,祁和风不由得加快了步子,想赶快找到爹。但忽然,他觉得有些不对,脚步又顿住了。
他是不是忘了问殷叙他爹到底在哪等他?
此时,远在镇国将军府里的祁将军却,莫名打了个喷嚏。
祁和风身影渐渐看不见,令巫终于从殷叙怀里挣脱出来了,站稳了他问:“小舅舅是来找李太傅的?”
殷叙摇头,沉声道:“找你。”
令巫指了指自己鼻尖不可置信道:“找我?!”随后觉得自己有点过于激动,缓了缓又道,“找我何事?”
“陛下要见你。”
闻言,令巫更奇怪了,皇帝要见也不该是殷叙来喊他啊。
“既然奇怪,不如同去问问。”殷叙道。
也是…
反正在这儿想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不如一起过去。点点头,令巫道:“那走吧。”
“嗯。”
随后,两人平齐走,不多时,便到了御书房。
站在御书房外,令巫忽然有一瞬的恍惚。
上辈子,对他好的人,好像就只有皇帝一个人吧。
哪怕…自己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眼前一抬脚就能踏过的门槛,现下他却迟迟不敢迈出一步。
忽然,殷叙在他手背上轻拍了一下,他道:“别怕。”
令巫望着殷叙先行一步的背影,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害怕?又垂眼看了看自己手背,忽然有一瞬间的迷茫。但旋即他摇了摇头,心道总归现在是重新开始,不该沉溺过去。
深吸一口气,便提步进去了。
一进到御书房,皇帝正在提笔作画,他沉浸其中,连令巫和殷叙二人进来都没听到。
两人谁都不敢打扰,硬生生的等到他放下笔。
皇帝一抬眼,看到二人:“来了多久?”
殷叙道:“没多久。”
令巫行礼:“父皇。”
皇帝绕过桌子,走到令巫身前,望着他,眼神慈祥:“巫儿身子可好些了?”
对于皇帝的关心,令巫鼻子一酸,往事瞬间涌了上来。哪怕皇帝缠绵病榻时,都给他想好了以后的路,可他不争气,竟将到手的皇位,拱手让人。
“巫儿?”
强行将翻涌的情绪压下,令巫应声道:“父皇莫担心,儿臣身体无碍。”
“那便好。”他又折回桌后,从一堆奏折中抽出一本,望着两人道,“可知朕唤你们二人何事?”
两人对视一眼,摇头道:“不知。”
皇帝将奏折放在桌上,沉吟道:“近日皇城涌入大量难民,你们可知?”
闻言,殷叙神色忽然沉了沉:“西北饥荒,颗粒无收,百姓无法生存。”
“不错。”皇帝道。
令巫听着忽然想起,当年西北确实发生了饥荒,而且还因为饥荒发生了□□。
皇城本就那么大点儿地方,又全是贵族居住,于是一些贵族便拒绝让难民进城,先一批没有被拒之城门外的那些难民,也因为那些贵族散播谣言,说他们身上有灾病,将他们聚在一起,全部乱棍打死了。
但,归根结底,还是赈灾没有做到位,至于为什么没有到位,就只能说官僚虚报瞒报,官官相护,拨下去的灾款,粮食,最后到难民手上,就只剩了一点儿,甚至一点都不剩。
“朕唤你们来,就是为了让你们查清楚,到底是谁截下了朕拨下去的灾款。”
听皇帝这么说,令巫其实不太明白,让殷叙去他还可以理解,但他现在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为何要让他也跟着去?但不理解归不理解,他也不能问,于是只能装哑巴,听安排。
随后皇帝又同二人说了些旁的,等二人告退时,皇帝却忽然喊住了令巫。
“巫儿留下,你先下去。”
闻言,殷叙看了一眼令巫,随后收回目光,道:“臣告退。”
.
从御书房回到自己寝宫,屁股还没刚坐热,又来人通传了,说是瑞妃想他了,想同他一起用膳。
想来是瑞妃知道了自己单独被皇帝留下,想借机探探他的口风吧。
本来令巫是打算装病不想去的,但想想若是不去,还不知道怎么被折腾,便又从床上爬起来,总归她也就交代点儿事情,去也无妨。
只不过,皇帝确实也没说什么。
临出门儿,他视线往一旁的架子上一扫,旋即转身回去:“嗯…还是把衣裳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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