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是暗访,所以出行时并没有引人注意,令巫只带了阿续,而殷叙就只带了自己的贴身侍卫殷曲。

    是夜。

    阿续和殷曲驾着马车,许是随了自己主子的性子,一路上殷曲竟一句话没说,全是阿续在旁边叨叨叨,毕竟许久没出过宫门,激动是肯定的。

    但跟阿续不同,令巫坐在马车里却如坐针毡。

    殷叙钟爱黑衣,此时一身黑衣坐在旁边闭目养神什么也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以至于———令巫感觉自己手脚放哪都不合适,哪哪都不对劲。

    就在他在那扭来扭去,掀掀帘子又放下不知道道该干点什么时殷叙睁眼了,望着他沉声问:“你在做什么。”

    闻言,令巫后背一凛,僵硬转头,道:“没…没做什么,就…看看风景…嗯看看风景。”

    殷叙唇角一抹玩味:“你深夜看风景?”

    无话可说。

    “…”手里帘子蓦地放下,随后他转移话题,“小舅舅您在休息会儿?”

    “不困。”

    “那…您想做点什么?”令巫试探问道。

    殷叙又凝视他片刻,随后抿了抿唇,忽然问:“你对此次出行,可有什么见地。”

    闻言,令巫松了口气,随后正了正神色,毕竟这件事很严峻,不容他嘻嘻哈哈。

    上辈子这件事他和殷叙并未参与,是交由刺史去查的。

    这一查就是两年。可在这两年内,去查探的人,不是伤了就是残了要么就是摊上了事情锒铛入狱。而且是毫无缘由的出事。

    但即使是这样,也没有人敢追究。有人说背后操控之人,不乏皇城中的贵族,那些贵族惹不得,所以渐渐的只能不了了之。

    但这样下去随之而来的,就是民怨,民怨一深,便有了暴/乱。

    一想到这儿,令巫不免摇头叹气。

    不过,最后查清楚的那位刺史现在还并未出现,若是这样案子让他和殷叙给查明了,这不就是断人前途吗?

    随后,又是一声叹气。

    “为何叹气?”殷叙问。

    闻言,令巫抬头,头微微转了转,道:“我只是觉得,此次出行,不会顺利。”

    殷叙没说话,静静等他下文。

    可令巫只是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他不可能告诉殷叙那些事情后边的发展他都知晓,现在不过是重来了一回。

    重活本就匪夷所思,他自己也废了不少时日才接受,更何况别人。

    良久的沉默,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马车走在路上摇摇晃晃,刚刚还精神的令巫困意突生,靠在马车壁就睡着了。

    再睁眼,发现马车里没人了,就自己一个人。

    睡眼朦胧中,发现自己身上搭了件衣裳,并且由坐着变为了躺着,脖子处还垫着软枕。

    这黑色的衣裳不用说肯定是殷叙的。

    将衣裳掀开,令巫撩开帘子下了马车。

    伸了个懒腰,深吸一口气,清晨的野外,真的太舒服了。但后知后觉,他动作一顿,发现不光殷叙不见了,殷曲和阿续也不见踪影。

    殷曲是殷叙的贴身护卫跟着殷叙是应该的,可这个阿续…

    还没刚想完,就听到阿续一声“你,你到底是谁!”

    声音离得不远。

    跟着声音,令巫走到了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处。

    大石头上绑着一个人,嘴被堵上,书生模样,只不过脏兮兮的,头发也乱成一团。

    阿续眼尖先看到他,赶忙迎过来,道:“殿…不…公子您醒了。”

    令巫点头,望着大石头上绑着的人,问:“这是?”

    阿续呸了一口,道:“不知哪来的破乞丐,在我们整顿时摸到了车上,想偷东西!”

    闻言令巫皱眉。

    若只是偷东西随便打发了就是,为何还把人绑着?

    殷叙似乎知道他所想:“他包裹中有把匕首。”

    “是刺客?”令巫问。

    阿续接话道:“定是!只不过是个废物刺客!”

    阿续有些过于激动,令巫垂眼看他,示意他安静。

    阿续安静后,令巫走过去将这人嘴里的堵着的布扯下来。

    但这一扯,令巫直接愣了。

    眼前的人,分明就是那位两年后才会出现的刺史陆云然!

    机缘巧合之下,他曾见过这位刺史,所以知道他的模样和名字。

    只是…两年后才会出现的人,为何这么早就出现了?

    但此时,陆云然的样子看起来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生怕他真的出什么事,令巫赶紧靠近拍了拍他的随后赶紧给他松绑,又让阿续去马车取水袋和吃食。

    见令巫这紧张的模样,殷叙当即就有些不悦,可以他的立场,他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冷眼望着,冷声道:“你认识他?”

    令巫点头:“认识。”

    殷叙心中更加不快,声音又沉了几分:“何时认识的?”

    “机缘巧合见过一面。”令巫边喂陆云然喝水边答道。但他全身心都投入在给陆云然喂水喂吃食,全然没听出殷叙声音的不对。

    “机缘巧合。”殷叙重复了一遍。

    “嗯。”令巫点头,片刻后他召来阿续,“把他扶到马车里。”

    闻言,殷叙平常再沉稳不过的面容,忽然变了,一把抓住他手腕:“你要带着他。”

    令巫点头:“总不能将他丢在这荒郊野外。”

    殷叙面色一沉:“我不同意。”

    望着自己手腕处的手,令巫疑惑道:“小舅舅?”

    自己一时间竟没压制住情绪,意识到这点,殷叙有些慌乱,但随后他敛了敛眸子,调整了一番,声音又变回了之前,他道:“你愿带,便带吧。”说完,便撒开了令巫手腕。朝着马车走去。

    看着变脸比变天都快的人,令巫摸不着头脑。随后望着殷叙朝马车走过去的背影,他又伸出手指轻拂过方才殷叙握过的地方。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总觉得,被殷叙碰过的地方,有些烫。

    蓦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令巫,指尖忽然一顿,赶紧甩了甩头。随后他将心底莫名的感觉压下,将一切都归结为自己没睡醒,之后便也朝着马车走过去。

    吃了些东西喝了点水现在陆云然好像精神回来了点儿。

    令巫撩开帘子,刚探头进去,一抬眼就看到了陆云然把自己缩成在小角落里缩成了一团坐着。

    见此,令巫狐疑道:“你这是…”

    陆云然脏兮兮的脸上都是苦色,看了一眼殷叙,赶紧收回目光,依旧是缩着动也不敢动。

    “…?”令巫更疑惑了,转而问殷叙,“他怎么了?”

    “不知道。”殷叙道。

    然而事实上。

    殷叙是知道的。

    陆云然之所以害怕,是因为,他方才摸进马车找吃的时,这个看着睡着的人忽然睁了眼,然后垂眼一看,看到他碰到了这位公子的衣角。

    他只是无心,但随后,就被人直接踹出了马车。

    如此,怎能叫人不怕?

    生怕一不小心又惹了人,便又是一顿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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