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喉咙里使劲憋笑发出了咕哝声,司文脸有点红,但想到这一早上丢人也不是一回了,索性就完全放开了,扬着脸去打量面前这人。
上挑的嘴角被竭力压下勾勒出好看的唇线,瘦削的线条描绘出整个人,却并不显得单薄,反而看起来又有力又精神。和她来的时代那些帅气的男孩子完全不一样的类型,却一点都不输风采,反而多了几分硬朗和豪迈。
这在现代应该也能够的上出道的标准了吧!
圈外不追星.只偶尔YY.学霸女孩儿司文在心中捋胡子点头啧啧道。
程林见这姑娘扬着小脸一点不避讳的打量自己,微愣之后就是觉得有趣,村里的姑娘好像极少有这么胆大的,至少他没见过这么明晃晃盯着男人看的。
他从前和这个叫司文的知青并没接触过,因此也不知道这是她本来的个性还是其中出了什么差错,没法立刻下判断,也不动声色的去打量她。
和村里的大多数姑娘不一样,她的脸白嫩的很,可能是身子虚的原因,这近乎剔透的白中又带了几分不自然的潮红,两条大辫子有些毛躁的垂在胸口,随着紧促略重的呼吸声,在胸前荡啊荡...
程林慌忙移开了眼,不自然的赶快把炕桌抬到炕上,将篮子里的东西一一摆到桌子上。
“我做的,别嫌弃。”
已经磨的油亮的木桌上摆的东西并不丰盛,即便是对司文这种有口吃的就能打发的人来说也太过简单了些,但已经空了一顿饭的司文早已饥肠辘辘,何况与昨天中午的饭比,今天的看起来要美味许多。
金灿灿的玉米粥里能看到细碎晶莹的玉米粒,浓厚的已经结了一层米油膜,比起昨天那一碗粥半碗水的寡淡,立马让人食欲大增。
窝头也和昨天的不太一样,似乎是面要粉的更细些,看上去就精致不少。
给这寡淡的餐食增香的是一盘看起来平常的咸菜,她是分不出什么香油味儿,只感觉这味道有些熟悉,好像从前经常闻到一样。
硬汉也难过饿肚关,从没饿过的司文早就忘了矜持二字怎么写,只知道送到手边的饭碗,不端就是傻子!
内心急切姿态却从容的喝了口粥,喷香浓稠,能尝到玉米的独特香味儿。窝头果真要细腻些,至少在口感上就更适口,不至于那么粗糙。
夹了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咸菜丝,司文立马睁大了眼。
昨晚胡思乱想间,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去了别的世界了,那种异世的孤寂感简直要把她吞没。
比起回到几十年前,她更怕的是来了一个完全和过去没交集的世界,那样她就连对未来的生活都没了期待,毕竟只要还站在这片土地上,不论早晚,这都是她的家啊。
世易时移,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而味道的记忆却永远不会变,这咸菜就像她以前每天早上吃的一样,清脆爽口,油香却不寡淡。
好像她现在闭上眼睛,就能回到楼下的那个早餐店,两个包子一碗粥,一碟拌好的小菜,热乎乎的吃完就又可以回到楼上的大书房去看书了...
“不好吃?”
程林有些小心的问,他对自己手艺还是有信心的很,可是这姑娘看起来像要哭了似的,搞的他实在拿不准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口味比较独特。
“没,没有。”司文吸了吸鼻子,扬起脸冲纳闷的程林笑,“好吃的很,特别好吃!”
像怕他不相信似的,又小口喝了几碗粥,嫣红的唇瓣贴着粗瓷大碗,秀气中又带了些说不明的诱惑...
程林心中异样,赶快做些别的转移注意力,将拿来的报纸放在饭桌旁,“吃完饭你看看这个行不行,不行的话我再给你去寻。”
司文一看这报纸铅字眼睛都亮了,嘴里含着粥唔噜了两声,几口赶快将碗里的粥扒了个干净,极有仪式感的擦了擦手,满含期待的盯着程林,示意程林自己吃完了。
这样子可太乖了,简直像他小时候养的那只小兔子似的!
程林抑制住自己像摸兔脑袋那样想胡撸她脑袋瓜的冲动,嘴角咧出一个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来,
“喏,就是这些。”一手就捏住一沓报纸递了过去。
这么厚一摞报纸,司文用两只手才能捧住,脆硬的纸张带着浓重的油墨味儿冲入鼻腔,却是司文最喜欢闻的味道。
迫不及待翻开报纸,第一件事情就是找页脚的日期,当那几个数字映入眼帘时,一口气说不上是松下了还是提了上来。
只要两年,很多事情就会变的不一样,她就有机会光明正大的离开这里。
可是还要两年呢,她可怎么再这生活下去啊?
程林将这一切反应尽收眼底——这姑娘有些不对劲。
他见过许多知青,尤其是去大队工作了之后,和来自各地的知青多少都有接触,但她和他们身上的感觉都不一样。
程林没表现出来,“要是不够的话...”
“够了,不用找了。”司文声音有些闷闷的,她知道她得打起精神来规划未来的日子,只是她现在实在提不起兴致。
“艳红走的事应该和你说了吧,毕竟这知青点就你们两个人...”
程林边说边打量着司文,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
“谁?”司文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小世界中呢,听到这个有些耳熟却实在没印象的名字,下意识就是反问。
等抬头看到眼前的男人,惫懒的神经立刻变得戒备起来。他脸上的着意与探究尽管藏住了,但也没逃过司文善于观察思考的眼睛。
心思不细腻不敏感的人做不了学问,实际上又有哪个学霸是混混沌沌的傻子呢?
说来这个男人算是刚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要不是种种让人崩溃的现实情况,她实在不该在他面前这么放松的。
“哦,”司文做出释然的样子,“说过了,原来是我看不开,现在想起来各人有各人的路,我确实不该那么想不开。”
说罢还转头轻拭了下眼角,又若无其事的转过身继续看手里的报纸,看起来颇有几分故做的坚强。
笑话,她是可读过各国全套的《戏剧研究与实践》来做对比的,没想过要亲身下场,但皮毛总是知道的。她这演技拿不了奖,但糊弄下淳朴的乡下大哥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吧,司文心里盘算着。
以她仅知道的这点信息做分析,应该是同住一室的室友回了城,原主心气郁结致病。为了防止将来她的行为和原主有出入,最好的方法是做出释怀想重新开始的样子。这样旁人要是疑惑她和从前怎么不一样,她就可以说:姐想开了,要重新做人!
司文简直想赞一声自己的急智了,原来师兄师姐们总说自己是个书呆子,要是看到她这么出息一定惊的下巴都要掉了吧...
美滋滋觉得自己的潜力终于被激发出来的司文丝毫没有注意到男人脸上转瞬掠过的异样,翻着报纸了解当下的主旋律,边盘算着以后的日子。
程林彻底放松下来,他扯出进这屋子的第一个真挚的笑,甭管这姑娘到底什么来头,对他来说应该是不用担心的了。
她多半和自己一样有不同寻常的经历,但又不同。她好像对原来的事情一无所知,连她和艳红关于返城的恩怨都不知道。且她醒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报纸,还真是个聪明人的做法,就和自己刚回来时急着确认是哪一年一样。
总之不管她是谁,和原来的司文有没有关系,只要她不会对自己产生影响就不必理会,程林暗暗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窝头给你放锅里热着,回头你中午饿了吃。”
一见书就入迷的司文早就忘了屋里还有个人了,听他说要走忙不迭的答应。
这人看着鬼精的很,心里不定憋着什么主意呢,自己还是和他少接触为好。
但听到他说的“窝头”“中午吃”这几个关键词,立马想起还有一件挺重要的事一定要打听了,于是斟酌着开口道,
“这位...”叫同志太生份,应该和群众打成一片——
“大哥!”司文转换称呼,脸上也挤出个要开花似的笑,“您放心,我饿了就拿窝头吃!要说啊,每家吃饭的习惯都不一样,饿肚子的时间也都不一样,我呢,一般是饿了就吃的,也不管什么时候,您家一般都什么时候吃饭啊?”
说完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像讨食的小动物似的期待的看程林。
程林看到她笑起来时脑子里的弦就绷了起来,就像个打着算计主意卖乖的小狐狸一样。谁知道她乱七八糟扯了一顿,把他都说晕乎了,最后只是问他什么时晌吃饭?
程林满脑子浆糊,也没想明白她什么意思,只能照着她的问题回道,
“不农忙时我家一般早上六七点吃早饭,下午两三点再吃一顿。”
司文抻着耳朵仔细听着,可到底只听到中午就没了,眼珠儿里是藏都藏不住的失望,原来这儿真就两顿饭啊!
虽说这的饭不太好吃,但她二十几年养成良好规律的胃早就习惯了,到点儿就激闹的,再不吃就开始叽里咕噜的叫唤了。昨天她等了一晚上,也没人给她送饭,这一晚上真是抓心挠肝的睡不着。
原来这里都这样啊...
司文脸上的失望遮都遮不住,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在温饱线上挣扎,真是要了血命了!
程林一直盯着她呢,见她在自己说完吃两顿饭后的失落表情,本就聪明的大脑袋又一次开了灵光,
“你吃不饱?”
“嗯!”司文下意识脱口而出,反应过来捂着嘴赶快描补,“我也不知是不是身体还没好利索的原因,总是觉得饿似的,原来我吃两顿饭也是够的!”司文保证似的说,怕他不相信又狠劲点头道,“真的!”
我真的个鬼!我从小就三顿饭顿顿不落,饿的还比别人快,我妈说我是看书用脑才消耗大,一顿饭也没让我差过。
真是多吃了的米早晚都要还回去啊!司文懊恼。
程林可是撒谎的祖宗,司文这蹩脚的糊弄在他面前就像小菜鸟一样,就她怕自己不信似的硬点那几下头就露馅了,
“那我明天多给你带点饭...”不知为啥,没过脑的话脱口而出。
程林说完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现在谁家粮食都是仅够自家吃,他这财神爷一样散财真不知是哪得的病。
司文一喜,这可真是困难年代的送粮之情啊,仰着脸真诚的冲着程林,“大哥,真是谢谢你了,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等我有了粮食,多还你点儿!
大眼睛眨啊眨的,好像在说,你看到我真诚的眼神了吗?
程林俊脸一红,心马上擂的跟要捶死人一般。一个漂亮姑娘直勾勾的瞅你,上来就说以后要报答你,这是个男人也受不住啊!
一时之间不但嘴不听脑子使唤,连手也不听脑子使唤了,就这么鬼使神差的把手伸进裤兜里...
“喏,今儿晚上你吃吧。”
出了门的程林听着身后脆生生甜甜的“大哥,明天见!”嘴上闷闷的应了,左手却往右手上狠狠的打了两下,
“谁让你掏兜的?咋这么禁不住诱惑呢?”
司文在屋里捧着报纸和两个鸡蛋,由心的感慨道,“还是这时候的人民淳朴啊!”
这大哥看起来是深沉了些,但人还是蛮好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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