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伯西恺的房间出来后,付零一路上经过双向楼梯、也经过了被安放在阴暗角落的尸体。
金小花因为实在是受不了死亡带来的冲击力,而频频往大步流星的付零身后凑。
“你怎么不害怕啊?”金小花站在比自己矮了半头,瘦了一圈的小孩身后,反而觉得很有安全感。
付零没有回头,丢下一句老妈经常念叨的:“活人比死人要可怕。”
她的目光被回廊里墙壁上的几幅画吸引。
看笔触和颜料的色泽,像是油画的感觉。
周边还用着鎏金木的画框装饰,一幅幅看下去,在昏暗的灯光下名浅不一。
付零数了一下,大概有四五幅的样子。
每一张都有一个身披净白婚纱、一脸慈祥的母亲,和一个看不清性别的孩童。
有的孩子依靠在母亲的怀里,有的孩子在母亲身边奔跑,有的孩子端坐在母亲身边。
看起来气氛十分和谐,却因为暗淡的色调略显怪异。
金小花又拽了拽付零,催促道:“快走吧。”
二人回到203房间内,付零看着这个套间屋。
壁画、盆景、沙发软垫,应有尽有,可是却陌生冰冷。
这里的一切都和现实世界没什么区别,但是外面已经连续下了一整天的茫茫大雨,和暗黑无垠的外面世界,又告诉着付零。
也是了,毕竟不是正常的世界。
金小花洗漱过后躺在沙发上,抱着一个软毯和抱枕背对着付零。
看着那抖动的肩膀,付零有些无语。
好像又在哭。
“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付零站在卧室门口,端着一杯温热的白开水。
杯面上传来的热气,让她冰冷的脸颊微微恢复了些人体的温度。
金小花揉揉眼,从沙发上转过身来,眼睛红的像个兔子。
她其实长相也很清秀,只是因为哭的太多而导致眼睛水肿的吓人。
“我只是有些后悔。”她说。
“后悔什么?”付零疑惑。
“后悔不该那样对我老公。”金小花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付零仔细想了想,嗯,是她现实世界里的老公。
但是金小花的这句话,引起了付零的好奇:“你做了什么对不起老公的事?”
金小花有些难以启齿,但叹了口气后还是说道:“反正能不能回去还不一定呢,我就直说了吧。我……出轨了。”
“……”付零抿了一口热水,眉眼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她听着金小花继续哽咽着:“我跟他大学就认识了,一毕业就结婚。婚后五六年里,他对我都特别好。可我却跟同事……甚至还想过,如果他死掉就好了,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别人……我……”
她越说到最后,越泣不成声。
似乎想到了和丈夫五年来的风风雨雨,都被灯红酒绿的人世间迷惑,忘记了曾经最真挚的那颗心。
付零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沙发旁边的纸篓里逐渐变满。
“付侦探,如果你有什么线索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真的不想死,我想找出作案者回到现实世界。”金小花哀求着。
“如果作案者被所有人都公投出来,那么他会怎么样?是不是也会死?”
“嗯……可每个事件都会死人啊。”金小花抱着膝盖,可怜巴巴。“我不想死。”
付零揉了揉刚洗过的潮湿发尾,没有说话。
难得的几次家庭聚餐里,老爸老妈也是时常沟通彼此工作,付零隐约记得老妈曾问过老爸一个问题。
“人在死亡前,都会想到什么呢?”
付零不知道,但是她现在内心空旷,看着外面阴雨连绵漫无天际的黑暗,而她随时会被黑暗吞噬,成为消失在别的世界里的一粒尘埃。
躺在醒来时的那张宝蓝色的床上,被单上面黑色的八分音符像是死神的镰刀。
付零坐在床边,为了以防万一提防嫌疑犯夜晚行凶,她把卧室的门上了两道锁,还用书桌横在门前,作为第二道防护线。
她一晚上睡得很浅,外面金小花睡觉时的呼吸声都依稀能够听到。
外面的雨声不断,像极了八岁那年,自己被奶奶带着去案发现场找老爸,也是这样磅礴大雨、连绵阴暗。
当时的付零,看着老爸正指挥着几个黑衣警察,正搬着案发现场的血尸。
一具、两具、三具……
雨水把尸体上面已经干涸的血迹侵染,沿着路一直滴到警车上。
付零就站在警戒线外,看着那雨幕里忽闪的红蓝警灯,交相呼应。
警笛声、雨声、人民交谈声混在一起。
直到现在,付零都能记得当时的人们谈论起那场碎尸杀人狂犯下的二十多起罪行。
老爸带领的刑警大队追了那个狂徒许久,也不知道进展如何。
窗外雷电交加,卧室的门也被敲响,把付零从浅睡眠中唤醒。
“付侦探,我们要下楼用早餐了。”金小花的声音在门口传来。
“不用,不吃,不饿。”付零瞧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才六点钟,她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被褥里,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金小花悻悻的应了一声,没再说声。
外面安静下来,嘀嗒的雨声像是摇篮曲再次唤来周公。
“咚咚咚——”敲门声比先前更加清晰。
付零头也没抬,声音闷在枕头里:“说了不吃了。”
男人的声音在卧寝的门外传来,犹如一道惊雷在温软的梦乡当中炸开。
“大家的房间里都有证物,要保留第一天原样,所以只能一起在楼下用餐。”
付零从床上坐起来,来不及细想这个酒店服务员是怎么进入自己的套间,赶紧换好衣服把横在门口的书桌搬开。
一推开门,外面站着高大的人挡住走廊。
抬头时,对上那双琥珀浅色的双眸,眼底浅澄如夕。
他发尾微扬,像是猫儿的弯爪,说话时微绷的唇角轻启,带着午夜梦回的深沉和嘀咛:“你是侦探,唯一的干净身份,你不在没人敢用餐。”
付零烦闷的打了个哈欠,也瞥了一眼自己左手腕上一晚上没摘的手表。
昨天冲澡的时候本来还想着,能不能泡在水里让它沁水,没想到居然还有防水功能,冲了半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照样用。
这偌大的酒店让她有些绝望。
真正的剧本杀,有法官来为玩家提供相关的线索。
虽然也会有一些迷惑性信息,但是玩家至少可以进行筛选。
但是现在设身处地的进入到了这谋杀现场,所有的一切,大到整个空间小到沙粒尘埃,都有可能成为决定性的关键。
更何况,昨天还有很多谜题没有解开。
比如死者的手机密码、二十年前的绑架案、金小花在黑市里买了什么。
付零决定再去查看一下尸体。
但是在去之前,大家要在餐厅用个午餐。
伯西恺换了一件海蓝色的贵宾英伦西装背心,双腿笔直修长步伐稳健,手里端着意面、沙拉、牛排等新鲜的食材。
白洁的盘子整齐的摞在米色的桌上,配着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但所有人似乎没什么食欲,王福豪父子坐在桌子上,一言不发。
“请用餐。”伯西恺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王英才忽然开口:“等等,你不和我们一起吃吗?”
伯西恺脚步顿住,有些疑惑的回头看他。
王英才犹豫了一下,瞧向付零:“伯先生是这个酒店的老板,我们现在都陷入了这个疑案里面,每个人都是有嫌疑的。如果要是让其中谁单独行动的话,是不是……”
伯西恺眉眼轻扬,鼻尖轻哼,拉开付零旁边的一个凳子坐下:“那就一起用餐好了。”
他左手捏叉右手捏刀,一刀一刀划动着面前浇汁牛排。
付零看着他指骨葱白修长、但是手背骨肤白而有些粗的模样,心里下了定义。
伯西恺应该是练过的。
拳击手的手背骨因为要锤打沙包、用拳头攻击别人所以会比一般人都显得要坚硬、宽大。
“不吃吗?”伯西恺忽然停住手里的刀叉,侧脸瞥了一眼付零。
付零收了收思绪,看着桌子上的其他人都在细细品着佳肴。
她舀了一勺土豆泥,送入口中满口香甜。
可是没有吃饭的心情,再甜的东西都会显得有些腻口。
伯西恺切牛排的动作非常儒雅,每一刀都沿着牛排的筋骨切割,不费什么力气,且切出来的轮廓小巧又端正。大小出奇的相似,精致的让人多了些食欲。
桌上的人不想让伯西恺离开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怕他在饭菜里面放不好的东西。
但显然是王英才想多了。
一顿饭下去。
所有人都好好的。
且不得不说,伯西恺的厨艺还不错。
王福豪似乎是真的饿了,端走了空心粉和一大份沙拉。
金小花拿着纸巾擦拭唇边的痕迹,悻悻的看向付零:“我们下午要做什么啊?还是要继续等你搜查吗?”
“下午我要去看一下尸体,顺便再查一下王英才和你的房间。”付零放下叉子,摆放在盘子边起身。
“那今天你要哪个嫌疑人陪同?”王英才。
付零刚好走到门口,瞥了一眼伯西恺。
后者也在看她,那双像花纹猫的亮黄色双眼半眯,没什么多余的神情似乎预料到了什么。
付零很不喜欢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明明所有人都在危险当中,他却总是给人一种居高临下执掌牛耳的态度。
所以,付零选了金小花。
金小花在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有些错愕:“啊?我吗?”
“对,就是你。”付零冲她招招手。“跟我走,我有事情要问你。其他人……都回到自己房间里。”
关于那张二十年前绑架案的报纸。
金小花和王英才二人各执一词,都说报纸不是自己的。
有一个人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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