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二月刚过,前线传来战报,说外族入侵,短短半月已连下三城,大安战士死伤惨重,消息传入朝中,满朝哗然,战和两派成日吵个不停,朝廷内外人心惶惶,不过很快皇帝就下旨,派广平侯世子唐邵玮挂帅,领军三十万远赴边关,驱除外族,扬大安国威。
消息传来,几家欢喜几家愁。
江慎是第一个跳起来的,唐邵玮纵然威名赫赫,但战场的事哪个说得准,马革裹尸也不是没可能的,大胜回来还好,若是有个万一,自家姐姐…
一想到那可能,江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江辕比江慎要好一些,但也心情沉重,一是为了自己,他原计划自己再努力努力,搏个好的考评,到时加上女儿这层关系,自己在往上升一升没问题,但眼下,这计划铁定是要耽搁了,二来也是为了纪玖,到底是自家女儿,眼看嫁期就要到来却摊上这种事,也不知唐邵玮什么时候回来,三两年还好,万一拖上十年八年,女儿这年纪…
一想到这些,江辕头都大了。
唯二高兴的就是刘氏和江歆如了,两人一想到纪玖不能按时出嫁,未婚夫还可能战死沙场,就喜不自胜,在她们心中,只要纪玖那小贱人过得不好,她们就开心了,至于家国大事,这些她们作为内宅妇人,不懂,也不想懂。
于是,在全家都人心惶惶的当下,只有纪玖依旧从容淡定,在得知唐邵玮即将出征后,她熬了一个通宵写了一封信,然后送到了广平侯府,结果不到两个时辰,唐邵玮就出现在她面前。
这一次,唐邵玮没有偷偷潜入,而是光明正大的拜见了江辕后,经过了江辕的同意才见到了纪玖,他看着纪玖,眼光明亮而炙热,被这个俊美的青年用这样的目光看着,纵然是纪玖也不由有些脸热。
“将军失礼了。”她垂下眼,淡淡的说。
唐邵玮这才收回目光,冲纪玖行了大礼,“两次厚赐,在下感激不尽,此去沙场虽艰险重重,但在下必克服万难,早日回来,还请姑娘耐心等我回来。”
一想到纪玖心中所描绘的那种叫酒精的东西,唐邵玮就心中激动,他上过无数次沙场,亲眼见过许多战士没有死在敌人刀下,却因为伤口感染而逝世的惨事,如今,有了酒精这种能为战士伤口治疗消毒的宝物,他就能让许多受伤的战士活下来,一想到那里奋勇杀敌的将士有了更多的生存机会,唐邵玮心中不由激荡不已。
“将军谬赞了,战士们英勇卫国,是百姓的英雄,我虽一介女儿身,却也知道荣辱与共的道理,这些事本是我该做的,将军不用这般客气。”
唐邵玮看着纪玖,眼神炙热,“姑娘太客气了,姑娘的功绩,在下已告知皇上,不日上必有厚赐,我知姑娘并不在乎这些,但我人不在京中,姑娘又处境艰难,有这些赏赐,也能让姑娘少许多烦恼,还望姑娘不要在意在下的僭越。”
他目光赤诚,将为纪玖着想的一番心意展露无遗,纪玖沉默半响,才说:“我即将东西送于世子,如何处置全凭世子安排,何来僭越一说,世子爷太多礼了。”
这就是默认承他的情了。
唐邵玮笑容不由灿烂起来,两人又说了一刻钟的话,他才告辞离开。
大军三日后出征,纪玖没有去城门送别,而是带着琴去了近郊的一处小山,看着远去的大军,徐徐弹奏着古曲从军行,直到天色渐暮,再也看不到大军的踪影,才起身回去。
江歆如是在大军走后第二日上门的。
她来的目的,自然是想看纪玖的笑话,明明还有半年就到婚期了,结果临了来这么桩事,眼下这一耽搁,纪玖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再说了,唐邵玮能否回来,能否全须全尾的回来这些都不确定,就算最后唐邵玮回来了,纪玖也等成老姑娘了,容色不再年轻的她,到时就算嫁进了广平侯府,只怕也拢不住世子爷的心。
如果这件事换在她身上,她肯定是要大哭一场的,将心比心,纪玖的心情一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此江歆如忙赶回来了,能看纪玖的笑话,那她真是一刻都等不得。
“怎么不见姐姐?”江歆如先给刘氏请了安,忙不迭的提到了纪玖。
刘氏奄奄的,最近江辕心情不好,连带着对她也少了许多耐心,见她还赖在床上装病,直接连屋都不回来,晚上歇在了书房:“应该在她院子里吧,好端端的,你问她做什么?”
“这不是没看到她,顺口问一句么。”江歆如眼睛一转,“要不,我看看她去。”
刘氏狐疑的看着女儿,江歆如就缠着她闹:“母亲,她之前不是得意的很么,许了广平侯府就跟当了娘娘般,架子大得不得了,女儿承认,女儿今日就是来看她笑话的,定了亲又怎样,有没有命嫁出去还未可知呢,我倒要看看,她是否还傲的起来!”
刘氏慌得直接去捂江歆如的口:“什么混账话,这也是你乱说的吗?小心传出去惹了大祸!”
她起得急了,不经意就碰到了江歆如的胳膊,就听到江歆如哎呀一声,声音中充满了痛苦。
刘氏一愣,“怎么了?”
“母亲你压着我胳膊了,疼!”江歆如额上冒出细汗,却掩饰着强笑,又拽着刘氏的胳膊摇来晃去,“母亲你放心,在外面我可不会这样说话,这不是在你这里么,没人听到的。”
再次提出要去看纪玖,还添油加醋说了不少纪玖的坏话。
刘氏被闹得没法,又想起这段时间受的窝囊气,也来了精神,“看什么看,她做姐姐的,你这个当妹妹的回来,本就该她来看你,你且坐着,我让人叫了她来,也是我往日纵着她惯了,说起来,这晨昏定省也该拣起来了。”
江歆如大喜。
纪玖正在屋里整理书信,听了小丫头的传话,皱了皱眉:“知道了,回去告诉太太,我换件衣服就过去。”
绿荷上前接过纪玖手里的东西,又吩咐小丫头打水进来帮纪玖净手,“这不上不下的,太太怎么想起请姑娘过去了,好生奇怪。”
纪玖却早的了信,知道江歆如回来了,而且目的是为了为难她,“有什么好奇怪的,顺安公主离京去了普陀山礼佛,世子爷又出征去了,眼下只怕是觉得我没有撑腰的人,想要拿捏我呢。”
绿荷一听就有些着急:“那怎么办,太太毕竟是姑娘的继母,若是要拿捏姑娘,姑娘可是会吃亏的。”
“放宽心吧绿荷,”紫叶端了热水进来,服侍纪玖净面洗手,“你看咱们姑娘的模样,像是要去给太太拿捏的吗?再说了,你真当姑娘一点准备都没有?”
紫叶不比绿荷,绿荷性子绵软,她却要爽利的多,一早就看出院子里广平侯府送来的四个小丫头不简单了,再说了,这几个小丫鬟早不送晚不送,世子爷要离京了才送,为的是什么还用说吗?
丹泉也宽慰绿荷,“你也别担心,等会我陪姑娘去正屋,有什么我自会护着姑娘,我毕竟是公主的人,太太不会太为难我的。”
纪玖笑眯眯看着这几个丫鬟,虽然她不怕刘氏和江歆如出的幺蛾子,但有人护着的感觉还真挺不错的,只盼着刘氏两人别太蠢,若不然,就算外面四个小丫头不顶用,唐邵玮留给她的暗卫,可也不是吃素的。
纪玖收拾停当,带着丹泉和四个小丫鬟就去了正院,刘氏和江歆如早就等急了,见纪玖进来,刘氏立刻拉下了脸,冷声呵斥。
“不来给我请安也就算了,有事叫你来还这般拖拖拉拉的,燕丫头,不是我说你,哪有你这般当女儿的!也实在太没规矩了些!”
江歆如在旁添油加醋:“母亲,也不怪姐姐张狂,毕竟别人可是许了广平侯府的,不日就要当世子妃的贵人,您也不过养了她一场,又没生了别人,姐姐不把您放在眼里,也说得过去。”
“胡说!我是她爹明媒正娶回来入了族谱的,纵然没生她,也是她娘,她若敢不把我放在眼里,就是不孝!”
母女两这一唱一和的,直接就要把不念养育之恩的不孝大罪安在纪玖头上。
纪玖本来要行礼的,听两人这样说,干脆略过了这一步,自顾自捡了张椅子坐了,才又抬眼静静的看着刘氏两人。
被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刘氏两人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不继续说了?”纪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我听你们说的还挺好听的啊,跟唱戏一样,正听着有趣呢,怎么就不说下去了?”
这是把她们比作戏子骂人呢。
刘氏这一下是真的气了,她啪的一声拍在扶手上,柳眉倒竖:“江燕如,你这是什么话,你眼中还有我这个母亲吗?”
“太太说笑了,”纪玖慢条斯理的说着,“若是心里没有你这个母亲,我干嘛坐在这里听你胡诌啊,毕竟太太的声音也不好听,脸色也不好看,若不是有孝心,我回屋干点什么不比呆在这里强呢?所以啊,太太这样说的话,可就是冤枉我了。”
对方若是扮母子情深,她也不烦陪对方演上几段,可对方既然一开始就拉下了脸,那对不起,自己也懒得应付了,怎么痛快怎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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