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照片线索

    论我平生所见怪事之最,该数云顶天宫之奇观。

    不说前头机关异事,青铜门后的空间究竟存不存在于现世之中,谁也给不出准话。

    我最后记忆里看得的事物更是无法想象,要说是自己的臆想,以我的想象力恐怕难以做到这点。

    我的记忆只到看见空旷的天空,而后便惊愕过度,昏迷过去,醒来已在山下。

    算算时间,距离我们上长白山竟已过去了一个多月。

    我身上还有阿宁给我伪造的身份证明,顺利被当做迷路的游客送进医院。

    后来吴邪把我接到吉林,我很奇怪他到底怎么知道我在哪里的,他说是接到了我的电话——我根本没联系过他,这就成了未解之谜。

    如果精力充沛,以他的性格应该会追查下去,但当时我们都精疲力尽,能捡回一条命已是天大的幸运,再没有多余的心神去管它了。

    那会吴三省已经醒了,不然吴邪也不会敢离开医院,他问我要不要去探望一下,我拒绝了。

    这时我已知道他收留我是月忆柔的托付,并不是真的看中我的能力。而另一个原因实在尴尬,潘子说三爷后来后悔定下亲事,但已不能改变事实。

    我不知道的时候也就算了,说开了就感觉没法去面对他老人家。

    吴邪倒看得开,给我换了身新行头,领去见了他二叔。

    他二叔是过来收拾残局的,吴三省这回拼尽全力,后路都没留一条,生意和地位一落千丈,吴家看不下去,让老二搭把手。

    吴二白看着比弟弟还年轻,许是不常下地的缘故,煞气也没那么重,像个老派的读书人。

    但从吴邪对他的态度上看,这是个比吴三省更惹不起的人物。

    吴二白确认了吴三省没事,要回长沙继续处理生意,特意在这多留一晚,就是要见见我。

    没人对吉林熟悉,吴邪随便定了吃饭地点,开了包间在里头,饭菜口味先不说,环境清静得很。

    一顿饭吃得气氛微妙。

    交谈不多,吴二白给吴邪夹菜,给我也夹菜,还叫吴邪给我夹菜。

    我:“…………”

    吴邪:“…………”

    我本来已做好被下马威的准备,连他突然一甩袖子,暴起抛出漫天袖箭我用什么姿势去接都考虑了,不曾想他态度这般和蔼,反而让我心里更虚。

    等吃完我都要胃痛了,吴邪脸色也有点发白。饭后呈上茶水,吴二白安安静静喝了两口,才不急不慢说:“月家二小姐,安静,温顺,挺好。”

    我:“…………”

    又说:“小邪三岁生辰请客,老九门来了不少人,他爷爷请齐铁嘴给算了一卦。”说到这儿,他看一眼吴邪,后者微微张开嘴,显然也不知道还有这一出旧事。

    “二叔……”他喃喃道,“你们还有多少事是没告诉我的,一次性说个够吧。”

    吴二白嗤道:“老九门奇事之多,全说一遍你这辈子也听不过来。”

    我比较关心算出来的结果,或许是月家的缘故,我对这种事是很相信。

    吴二白很满意我的神色,说,当时吴三省私定亲事的消息传到家里,差点气死他老爹,后来也一直在寻求解除之法。这事吴家没声张,吴老狗隐居杭州后又很少和过去的伙计联系,所以娃娃亲被藏得几乎无人知晓。齐铁嘴在这种情况下算了一卦,说吴邪的命格不算大富大贵,一生会遭遇大大小小好几回磨难,但好在总有贵人相助,一辈子也算是天安地稳。

    再问姻缘,只得四字,顺应自然。

    吴老狗不甘心,再三追问,齐铁嘴才又漏出只言片语,大概意思差不多是门当户对,有福之人,能伴他宝贝孙子一生一世——反正都是好话。

    吴老狗相信他的本事,又求了个心理安慰,便也渐渐对亲事释然了。

    我这才明白吴老二为什么对我态度还行,怕是早多少年就接受事实了。

    齐铁嘴的事迹我也听过,对吴邪的卦象看得挺准,他遇险这么多回,身边确实一直有贵人保护。但最后那番话,怕只是在安慰老友。

    门当户对不论,我不是有福之人,注定不会陪伴吴邪太久。

    送走他二叔,我俩都松了口气,吴邪也放松了便开起玩笑:“这算是……见过家长了?”

    我低垂着脑袋不好意思答话,他也收敛了笑意,意识到我们并不是真正有感情,“抱歉,忘了你的心情。”

    本就是我母亲把他算计进来,现在却还要他向我抱歉,倒像亏欠了我似的。我心里虽然还是郁闷,也不忍再叫他为难,转移注意力问:“下面做什么去?”

    吴三省出了院,没理由留在吉林,该收拾收拾回去杭州。吴邪在医院闷了一个月,还想多玩几天,于是我俩四处乱跑,又去周围城市走了走,他有几个朋友在附近,也一起叫来聊天叙旧,如此消磨了半个月功夫。

    他的朋友都多年不见,自不知晓吴邪近况,见到我立刻就往他的终身大事上去猜,叫嚷着问什么时候请喝酒。

    吴邪一一应付了,几乎全打太极过去,没否认亦没承认我的身份。即便如此,这段时间仍是我最轻松愉悦的日子。全然陌生的环境,善意简单的调侃,连起哄都满是祝福,竟真生出一点虚幻的幸福。

    到了临走那天,我帮吴邪收拾行李。他为了照顾、或是监视他三叔,把家当全搬到医院,后来又一股脑儿拉回招待所,堆成一堆。现在回去了要分类整理,我面对着小山似的行李装备,恨不得全打包丢弃。

    吴邪当然不能在一旁站着,也下场来帮忙。他整理的重点是线索和笔记,边整理边思考,时常理着理着就不动,双眼放空进入深思。

    是以我也未指望他帮上什么忙,咬牙把那堆换下后就没清洗过的脏衣服塞进箱子里,正要去把某些危险物品摆放起来方便托运,吴邪忽然道:“你记得前几天我们吃饭时,我朋友提出的猜想吗?”

    我停下动作,这几天吃玩太多,不知道他指哪天哪顿,摇了摇头。

    吴邪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发现我跟不上,只得简单提示了下。

    那是他的一个学长,之前拜托过他去查照片信息,饭局上建议吴邪去国家档案局查找二十年前哪支考古队下落不明。也因此提醒了吴邪,照片上是十个人,实际该多出一人为他们拍照。

    所以考古队真正是有十一个人。

    但这又与吴三省的说辞有出入,吴邪一直纠结着该不该顺着这思路去想,因为如此一来就得推翻全部重头再来,还要去怀疑吴三省有没有说谎,实在太痛苦,所以不敢继续深想。

    然而他内心对此还是耿耿于怀,才又来问我。

    我没他陷入得深,饭局上一听便过,根本不上心。他这样问了我也答不出合适的话,对智一向不是我的擅长,苦思冥想半天,也只有一个笨方法:“我们现在其实已经知道队伍里不少人的身份了,不如再从照片入手,把所有人对号入座,看有没有发现。”

    这办法几乎是无用功,还不如直接去档案局查资料来得精确,但吴邪实在憋闷,竟答应了。

    我以为要等到杭州才能调查,结果他翻了翻笔记,抽出一张老照片来。

    我:“…………”

    “这是死循环密室里的尸体身上带着的。”他对我说,“我把他们的笔记都带走了,也算线索是不是?”

    我无言以对,本以为等他回了家就会忘记此事,没想到歪打正着了,只有放下收拾的衣物,陪他一同灯下观看。

    或许是密室环境干燥的缘故,这张照片保存得比吴三省的要完好许多,人物的脸看得更为清楚,也方面识别。

    吴邪拿着招待所的短铅笔头,先把小哥圈出来:“这个确认了,张起灵。”

    我把月夕影的半身圈出来,小心地不让笔迹碰到她的头发:“我妈。”

    吴邪说:“令堂很美,你跟她长得很像。”

    我随意嗯了一声,而后品出些不明意味,僵住了手。

    吴邪也意识到了,立马道:“我只是觉得你们五官太像,血缘关系真是奇妙,小柔也与你们的母亲十分相似。”

    我:“……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姐漂亮了。”

    注意力再回到照片上,吴邪把一人圈出来:“我之前一直以为这是三叔,但解连环跟他有亲缘,隔了这么多年,还真不好说他是谁。”

    但有一点能确定的,无论照片上的是他俩之中的谁,另一个肯定就是拍照之人。

    下一个人是霍玲,吴邪说他收到录像带,吴三省认出里头的女人是她,跟照片上相差不大。

    我圈出剩下的女性,陈文锦。

    我认得她,在龙骨匣子闹出动静的时候,我有一瞬灵魂出窍的感觉,好像附到了别人身上。借着别人的眼睛惊鸿一瞥之下看见了她,还叫出了她的名字。

    后来想想幸好当时吴邪已划掉了霍玲,剩下唯一的女人当然是陈文锦。我没有见过录像带,要是在他前面先把陈文锦挑出来,免不了又要想方设法解释。

    还有五个人就是难点了,我们不曾亲眼见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也没有与之对应的特征,哪怕知道名字也无法对上号。

    吴邪说:“我记得有一个叫李四地的,”但这人没留下任何外貌线索,他连死在密室里的人脱水的面容都苦苦回忆了一遍,也不能肯定下来。

    我说:“那就先存疑着吧。”

    我把另外线索写下来。

    ①李四地。

    吴邪写,

    ②动手神秘人。

    那是吴三省和解连环下水后跟着的人,间接导致了解连环的死亡。

    “我怀疑,”他思索着说,“剩下的人里可能有谁易容了,也许本身会是我们认识的。”

    我俩不约而同地一起凑上去看剩下的人,忽然感觉这举动有点蠢,对视一眼,正要撤回去,吴邪忽然说:“你看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他指着一个角落里的人,戴着帽子,所以面容不容易被看清。

    但吴邪却说不出对他哪里熟悉,我莫名其妙地看了一会儿,正想说是不是你以前认识的人。忽然某一眼醍醐灌顶,猛地抬头。

    吴邪比我更快反应过来,脸色已经变了。

    那个他说熟悉的人,哪里是他熟悉而我不认识的,分明就是他自己的脸!

    人对自己的相貌最熟悉也最陌生,所以他会本能地注意到对方,却一时没想起这就是自己的脸。

    指出来的时候是本能,等意识到这是自己脸后才吓得不轻,我赶紧安慰他:“别怕,也许只是有人易容成你了呢?”

    他:“你看看时间!那会我才多大?怎么可能有人二十年前就化成我的样子?!”

    我:“那也不一定……一模一样对吧,只是几分相似……我给你找找不同?”

    其实我也只能安慰,一旦自己接受了这点,外人就是怎么也扭转不过来了的,我只能尽量抹掉他们相似的地方,让他好受些。

    比如换个发型,戴个眼镜……

    我随意涂抹了两笔,把人头发弄垂下来,又加了副镜框:“…………”

    吴邪:“怎么了?”他看上去已经缓过来了,换成我不好了。

    我看看他,再看看照片,再看看他。

    吴邪“???”

    “这个人……”我缓缓道,“我好像不久前遇到过。”

    经过我一番改头换面,他看上去和吴邪确实不太相像了,却又让我想起了另一个人。

    还是在我和闷油瓶坐上去长沙的火车时,我在卫生间里经历了一番恐怖又诡异的奇遇。

    当时围观的人都看见了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东西站在那儿,随即又消失不见。

    我记得有个年轻人站出来说,这可能是“分|身现象”。

    后来我想去找他,整个车厢都没找到人,便就此略过。

    现在一想,那年轻人头发稍长,戴着眼镜,遮挡之下的容貌。

    正是照片上的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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