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双蟒

    有事做,方才那股莫名的尴尬氛围便不消自散。闷油瓶打着手电,借几根结实藤蔓攀爬上去,仔细端详那团纠结的物事。

    不断有水从缝隙里渗出,我仰着脸时不时就要抹一把,自己也觉得这样用脸接雨实在太蠢,想要爬上去,但好像也帮不上忙。

    闷油瓶探入巡视片刻,似有了发现,将手电咬在口中,伸手进去摸索。

    我心头一跳,意识到他是把带伤的那只手伸进去,这人真是不怕痛,也不怕里头有什么恶心的东西。

    他找了一会儿,空着手出来,把手电取下:“里面有某种动物的尸骸,很大,看不出品种。藤蔓长进了骨头,不用工具挖不出来。”

    我很想说那不用挖了,但龙骨何其珍贵,干这么危险的一行,若里头真是副完整的龙骨架,要说放弃也实在舍不得。

    想了想,我让他稍等,我去问问阿宁,她对装备最熟悉,也许有合适的工具。

    我不担心他们不帮忙,搬出龙骨名号,胖子第一个就响应了清理。可惜他的体型不允许他作出太多贡献,最后阿宁亲自上去一看,立刻说:“这不是龙骨,我见过真货,这充其量是具巨大的蛇骸骨。”

    胖子不信:“小哥都确认过了,你的眼光能比他还毒?”

    雨还未停,阿宁把湿透的短发拨到耳后,露出俏丽的脸庞。她解释道:“长得这样庞大的蛇也不多见,确实有几分不凡,但是相信我,这不是传说中的生物。”

    “水汽集聚,龙气氤氲。”闷油瓶说,“这点不假。”

    林凯在吴邪的帮助下也爬了上去,她亦是见多识广,看过后说道:“你们都判断得不错,这确实是龙骨,却是条已死的骨,生气散尽,与蛇蛟相差无几。”

    她沉吟少顷,得出结论:“看来这儿的草蜱子不太好惹,不光噬去了全部血肉,连龙气皆吸食殆尽,唯余骨髓中还锁着残余的一点。”

    她拉过闷油瓶的手,以一柄小刀划破手指,滴在骨上,登时连我都感觉到那丝微弱龙气产生的波动。

    “你身负麒麟血,与龙族有微妙的联系,所以才能感知到它最后的气息。”

    她说就剩这么点龙气,再花大力气把骨头挖出来实在得不偿失,还不如放弃了。

    胖子犹有不甘,表示这一把骨头也老值钱了,不能聚水,还可以泡酒,要物尽其用。

    吴邪丢给他一把刀:“您去吧,我不奉陪了。”

    胖子犟劲上来,一定要挖一块走,问初墨干不干。这小孩什么都不懂,对搞破坏的行为有种天然的崇拜,想也不想就点头:“不要白不要,我陪你。”

    林凯要为他们腾出地方来,一直在清理藤蔓的闷油瓶突然道:“不对,骨架很完整,龙气不是被蜱虫吸去的。”

    林凯被质疑了判断,不悦地皱了皱眉,闷油瓶却没看她,径自问阿宁道:“你见识过这种虫子,它们一旦依附上宿主,会疯狂吸尽所有养分。”

    阿宁点头:“没错,所以说这些虫子非常讨厌,只能用贪婪来形容——怎么,你又有什么发现,我对龙这种生物可不太了解。”

    闷油瓶将匕首用力插入藤蔓,挖出一块碎骨,在雨里冲了冲,递到我们面前来。

    那骨头不是我在云顶天宫见到的灰白里透出灿金的感觉,惨白一块,已然丧失了所有生气。

    他低声说:“越是低级的虫子越为本能所驱使,可遇不可求的灵骨被蜱虫撞上了,必然要敲骨吸髓,破坏殆尽,但骨头保存得却很好——在草蜱子前面,龙气已经被掠走了,只剩下一摊死肉。”

    林凯小心接过那块骨,托在手心掂了掂,她脸上那状况之外的从容消失了。

    “能化用龙气的生物可不多,”她明白了闷油瓶的意思,“正好这又是片热带雨林,最容易养出大蟒,身负龙气的蛇类,想想就有些头疼。”

    她说着头疼,可眼里泛出冷意,龙骨被她纤纤五指一握,粉碎成了灰白的碎末,雨水一淋便化去了。

    初墨本来是想问她要那块骨头的,见状不敢吭声,过了半天见没人说话,才怯怯开口:“所以说,这些骨头其实没用了,精华全被夺走了?”

    潘子注意力全被林凯说的蛇类吸引,随口答:“没错,希望别遇上,不然会很难对付。”

    “那我们还不快离开。”吴邪也反应过来,“万一那蛇想回来看看,可不就……”

    “求你闭嘴,”我就差直接捂住他的嘴了,“小三爷你金口玉言,一张嘴跟开光了似的,说谁谁中,千万别惹事。”

    吴邪吓得赶紧噤了声。

    林凯冷然道:“晚了。”

    与此同时,闷油瓶黑金古刀出鞘,锋芒直指我身后。

    我浑身僵住,闻到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正逐渐靠近。

    冰冷的气息萦绕而来,蛇身的一部分出现在余光范围,鳞片泛出褐金色光泽,边缘锋锐无比。

    潘子架起枪,不动声色对准了目标,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我自然不会拿性命开玩笑,可所有人重点都在我身上,忽略了别处的危机,我看得分明,对他作出口型——“你后面”。

    他脑袋上边也挂下一条巨蟒,怨毒的蛇眼正紧紧注视着我。

    腕上渐渐灼热,我知道是手链显形出来,这上古之物的用法我到现在都不太清楚,每次都要我遇到危险了才会出来刷个存在感,跟被动技能似的,我没指望它派上用场。

    这个时候,双方都还处于对峙阶段,谁都没有率先攻击的意思。闷油瓶死死盯着我后边,而林凯目光落在潘子身后的蟒蛇上,眼神没比那蛇温和多少。

    战机一触即发,捉准某一瞬的间隙,闷油瓶喝道:“蹲下。”

    我毫不犹豫照办,开玩笑,死不了是死不了,挨咬一口也太不划算了。

    腥臭的庞然大物从我头顶擦过去,直扑向闷油瓶——我体温本来就低,在这么多气血十足的人面前几乎没有活气,还是其他人目标明显。它放过我,攻击向气势最凌厉的闷油瓶。

    后者正面迎击巨蟒,他的力量在人类中算巅峰,可在如此庞然大物面前仍显得不够看。

    黑金古刀第一个交接就被巨蟒轻松衔住,交错的利齿狠狠咬下,若不是材质特殊,怕是直接就断成两截了。

    闷油瓶当机立断,弃刀脱身。

    巨蟒哪里肯放,庞大身躯摇晃前行,我们立足的地方本来就窄小,被它尾巴一抽登时散架,所有人都落下树。

    我反应算快,半空中扯住一条藤蔓,勉强固定住自己没落进漆黑的泥水当中。

    其他人便没我这样反应,耳边接连响起四五声落水动静,还有潘子的枪声。

    雨不知不觉已经停了,但树上积水不少,被这么一折腾又窸窸窣窣下了阵小雨,免不了遮挡视线。

    我不受水影响,定睛一看,潘子放枪打伤了一条巨蟒的眼睛,结果自己被另一条卷上半空,枪也甩飞出去。

    来不及思考,我飞扑去接住枪——分量很足,仓促之下就像当初胖子夺过黑金古刀,却怎么也举不起来的窘境。

    但我比他好一点,起码托得很稳,就是枪法不怎么能看了。

    在不打着人的前提下甩出一串子弹,勉强阻了一阻巨蟒攻击。这时林凯从泥水中爬起来,清秀的一张脸糊满了泥泞,还有几片落叶黏在发上,狼狈极了。

    “你这什么夕阳红枪法,”她忍无可忍地大吼,“浪费子弹,把枪给我!”

    我心里着急,也给她吼回去:“你连枪都拎不动,给你有屁用!”

    林凯不说话了,干脆利落地给我一个扫堂腿,我没料到她会痛击自己的队友,顿时跪在水塘里头,溅了满脸的水。

    而后她夺过枪,往我肩上一搁,以我为支架迅速打出一串子弹。

    完美。同样一发未中。

    子弹还空了。

    我连骂都骂不出口,眼看其他人要支撑不住,林凯冷冷说:“看着吧,力量悬殊的时候要动脑子。”

    话音未落,我们栖身的那棵树倏然从中折断开来,粗壮的树身不倾不斜,正正好打在一条巨蟒身上,将它重重砸进泥水里!

    我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原来她发出的枪不是直接对着巨蟒,而是要击断树——已经被巨蟒尾巴扫过一回,这树本身就是强弩之末,再被子弹毁去最后的平衡,其倒下的撞击力连巨蟒也撑不住。

    巨蟒被砸在树下兀自挣扎,胖子跳上树干,以自己体重压住它,招呼其他人上去:“都过来站着,千万别让丫挣出来。”

    阿宁与吴邪扶着潘子,三人一齐跃上去。

    “初墨呢?”胖子看过众人,发现少了谁。

    连喊几声,才听见她微弱的声音答道:“在这。”

    声音不是旁边发出,倒像头顶传来,我抬头一看,原来方才所有人被打落下树的时候,她运气好挂在另一棵枝桠上,没受伤也没被发现。

    吴邪赶紧张开手叫她跳下来,林凯却让她待在树上别动:“现在会被巨蟒盯上的就是他们三个,初墨不可下来。”

    “为什么?”

    林凯不答。这时腥风又是一掠,是另一条蛇追着闷油瓶,强壮的尾巴疾风般扫过了我们这里。

    我们赶紧低头躲过去,发现闷油瓶处境不妙,他吸引了大部分火力,以地形优势与那蛇周旋。树下这条还能勉强压制着,另一条由于无所畏惧,庞大的身躯蟠龙般横扫四周。阿宁试图吸引它的注意,却几次都失败了,它似乎只盯着闷油瓶一个人使劲。

    “贪得无厌的东西。”林凯抽出一柄刀,用力刺向不断挣扎的巨蟒。她不惯用刀,动作连挑带刺,古怪极了,但也成功挑穿一片金色蛇鳞。

    我看过去,发现这蛇是双层鳞片,一般火力打在它身上效果微乎其微。林凯说:“大家伙起码长了百年,再让它生长下去就快蜕皮了,到那时候□□都弄不死。”

    她下了定论:“无论如何,这两条蛇不能留。”用衣角拭去刀上泥血,对我说:“我有办法搞定它们,只需要时间,你得出点血帮我。”

    我点头,林凯手起刀落,利落地捅穿我肩膀。尖锐的疼痛一掠而过,而后温热的血大股涌出,瞬间浸透了衣服。

    我并不知道巨蟒对闷油瓶穷追不舍的原因,但无论他身上有什么,都比不得龙珠吸引力大。光是靠近了些,鲜血的味道便使蟒蛇放缓了攻击,金色的竖瞳探寻着朝我对来,隐隐散出威慑。

    我察觉到血液流动变缓,是伤口在迅速愈合,又用力往粗糙的树上一擦,重新血流如注。

    如此,那巨蟒终于放弃闷油瓶,向我游走而来。

    闷油瓶叫道:“不要耗时间,这两条蛇不对劲,快跑!”

    我也知道应该赶紧走,可林凯表明了要把它们当场干掉——我不清楚她坚持的原因,现在也没功夫去细问了。

    我没有他那样的好身手,又顾忌着其他人安危,且引且退。那蛇却不给我喘息的机会。张口袭来,我勉强低头躲闪,尖利的牙齿擦着耳朵过去,割断发绳,长发散落满身。

    “小年姐姐!”初墨大喊一声。

    我没能辨明方向,闯到她栖身的树下,初墨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从树上纵身一跃,硬是拿自己体重把巨蟒砸趴下来。

    泥水四溅,我也失去平衡往后栽倒,而后一只有力的臂膀把我拽出水。闷油瓶一手提着我,一手把初墨拉起来。他一言不发,只拽了我们就走。

    泥沼又浑又重,根本跑不快,没走几步那蛇重新抬头,它被彻底激怒,张开大口就咬过来。

    避无可避,闷油瓶把我们往怀里一摁,利齿嵌进他肩膀,几乎能听见其破开皮肉深入筋脉的声音。

    然而那一口终究没彻底咬下去,我紧咬唇齿,手腕灼热到仿若烈焰燃烧。

    一阵黑雾飞腾而出,并未阻拦巨蟒,却是飞向倒下的巨木。

    我们方才避雨的大树,藤蔓纠结,裹着一尾巨大的龙的尸骸。

    现在那快要散架的骸骨自泥潭中升起,藤蔓断裂,露出看似朽坏了的骨架。黑雾钻入尖锐的骨缝,一寸一寸填补进去,自缝隙中生出漆黑的血肉。

    手链前所未有地震颤起来,蕴含的巨大能量不断侵蚀我的皮肤,血红的伤口暴露出来,又不断愈合。我承受着来回拉锯的痛苦,看了一眼。

    ——鸾鸣骨上十八枚骷髅齐齐开口,黑色珍珠吞吐黑雾,源源不断供给复生的骨龙。

    追赶着我们的巨蟒停滞不动了,非是不想,而是不能。骨龙硕大的颅骨抵在它七寸上,通体泛出红光,林凯站在远处,双目已变作幽深诡谲的绛紫。

    我这才看见,黑雾并非直接飞入骨龙体内,而是先经过她之手。

    很快,黑雾化作的血脉经络交错结成,骨龙甩出被藤蔓缠住的尾骨,活动更加自如。

    它一脱身出来,被压制在树下的巨蟒亦重获自由。神龙昂首,瞳孔是两点璀璨的血光,骨髓里锁住的最后一丝龙气释放出来。引得双蛇齐齐围攻上去,一时泥沙乱舞,血水滔天,战得难解难分。

    这不是我们能参与的战局了,初墨看得惊呆,闷油瓶一拍她的肩:“离开这里。”

    “师姐……”她指着林凯着急说。

    吴邪不知何时摸到前头:“别管你师姐了,这种神仙打架,我们留下来只会拖累她。”

    他向我们伸出手来,我摇头:“我必须留下。”

    林凯不是靠她自己的力量掌控骨龙,那力量的根源在我的手链里,我走了她也撑不了多久。

    闷油瓶把初墨推走,说:“我也留下。”

    吴邪来不及多说,阿宁在他身边扶着潘子催促,他只得抓起初墨,道一声“小心”,消失在丛林之中。

    我见他们逃离,稍微安心下来,这才感觉手臂都抬不起来了。其实身体早就支撑不住这股力量,多亏有龙珠不断修补。即便如此,短时间内反反复复的撕裂与愈合,躯体的修复也快达到极限,筋肉与手链已然粘合在了一处。我无法动弹,闷油瓶留下来充当了保护我的角色,见状也说:“再继续下去,你这条手臂会废掉。”

    他扶住我双肩,挡着周遭混乱水流对林凯大吼了几句。后者闭了闭眼,似乎下定什么决心。

    流淌的黑雾缓缓截断,我全身一松,差点倒进泥潭。就见失了供给的骨龙行动稍有凝滞,林凯无法全然驾驭这庞然大物,于是巨蟒觑准机会,一口咬住骨骼连接之处,“咔嚓”一声响,龙骨身首分离,散落开来。

    它们所求最后一丝龙气,恨不得将龙髓抽取吞噬干净。

    我手臂使不上劲,勉强一推闷油瓶:“快跑。”趁它们分食的功夫,我们有机会离开。

    林凯没有撤退之意,双眼仍紧紧盯住巨蟒,似乎仍有后手未动。不知过了多久,眼见龙骨快成一堆散架,她才有了反应。

    她说:“我宁可毁掉它,也不会让你们带着龙气离开。”

    我并不知道她是在对谁说话,巨蟒自然听不懂,可她神色认真,仿佛虚空中真有一个人在默默关注此处。

    然后我浑身一颤,听见一个陌生的、无机质、冰冷的声音不知从何处说道:“你会后悔。”

    下一刻,两条巨蟒弃了龙骨,慌乱地想要撤离,可是已经晚了。支离破碎的龙骨最后焕发红光,随即惊天动地地炸裂开来。

    闷油瓶抓着我猛地卧倒在水里,无形水波激荡开来,从我们头顶疾掠过去。周围的树倏然全部折断,断枝纷纷落下,如此巨大的冲击波下,无数碎骨冲破双层鳞片,打入巨蟒体内。

    是同归于尽的招式!

    大量暗色血液在水里漫开,空气里充斥浓烈的血腥味,而突破血肉的嗤嗤声还在持续。

    闷油瓶直到那动静小了才略松了手,我被他护得太紧,头晕眼花地爬起来,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双蛇尸体半浮水面,被碎骨戳得无一块完好皮肉,碎肉与白骨飘得到处都是。

    我被闷油瓶牵着走了一步,脚下踩到什么东西,滑溜溜地差点摔倒。

    他眼疾手快把我拦腰一抱,扶稳之后突然“啧”一声,发现了什么。奇长的两指探入血水,挟出一枚惨白之物,正是刚才绊倒我的东西。

    我以为是块大些的骨头,闷油瓶并不细看,快速在衣服上擦了擦,收进口袋。

    林凯倚靠在半截树干上,面露疲惫,刚才的战斗消耗了她太多精神。而冲击的力道太大,她没有人充当肉墙,应该是受了不小的内伤。

    闷油瓶肩头全是血,往腰腹泅去:“血腥味很快会引来其它野兽,我们得赶紧离开。”

    林凯道:“野兽不足为虑,我担心的是‘它’。”

    她揉了揉太阳穴,没头没脑说:“你也听见了罢,那个声音。这两条蛇不对劲,它们是受人指使掠夺龙气,但我不知道目的。”

    “是麒麟墓。”闷油瓶说。

    林凯眯着眼觑他:“又是张家?”

    “不知道,”他答道,“但是要开启麒麟墓,必须以同等级神兽的血骨肉为祭。上回用了三千凤凰血,龙骨是下一回的祭品。”

    “已经被我毁了。”林凯声音冷硬,“谁也不能把主意打到这里来。”

    她漠然地最后看一眼蛇尸,目光移到我手腕上:“辛苦了,我会医治好你。”

    我手臂仍不能动弹,但是并不紧张:“不用管我,先找安全的地方。”

    她摇摇头:“你这不是普通的伤势,得尽快处理。”扯开外衫,她的衣服全是特制,防水又保暖,外层被血水染透了,里边仍是干燥的,缝了数个暗袋。

    她挑挑拣拣,取出一只金属小瓶,示意我伸出手来,将内里液体浇到伤口上。

    小瓶装不了多少内容,药液粘稠而清凉,将将覆盖了伤处,把裸|露的皮肉包裹起来。

    “小哥的伤麻烦一点,”她收好空瓶,无精打采地塞进口袋,“到休息的地方再说。”

    装备还有几个没来得及拿,全泡在腥臭的血水里,这会儿也没法嫌弃,稍微收拾了下带走了。

    约莫一个半小时后我们摸到了峡谷的边缘,高出看过去,前方是仍是密林,但也有大片沼泽分布地面,不再是丛林地貌。

    在这个路口我们意见又有些分歧,我想先和其他人会合,但这么大地方找人必须放出信号弹,他们两个都不同意。林凯表示这里不止我们一拨人,对方是敌非友,谁先暴露谁就吃亏。而闷油瓶认为时间不多了,与其浪费时间寻人,不如一路直走,反正大家目的地都一样,有缘自会相遇——最后半句是我的美化,以他的作风恐怕宁可单独行动。

    最后我只能听从他们的,隐藏行踪先行进入沼泽。

    林凯体力不好,又受了伤,没走多久就要休息。正好没人精力充沛,便先修整一晚上,找了块平地开始烧水清洗。闷油瓶被蛇咬出的伤口已经止血,一般来说蟒蛇无毒,只是这地方温度高,伤口处理不好容易发炎。

    林凯给他包扎完了,又取出些草药,就着我刚烧的水煎服下去。

    我肩膀还中了一刀,本来是可以快速愈合的,被手腕上的伤一拖,到现在还有很深的痕迹。一旦受了重伤就很想休息,我确实疲倦极了,可是心里有疑问,暂时也睡不着。

    那问题是关于林凯的,正考虑如何避过闷油瓶,转身一看,他竟然已经依靠在石头上睡着了。

    这可真是稀奇,他的警惕性极高,哪怕重伤疲惫也不会完全卸下防备。我心里起了担忧,过去一抚额头,发现他身上很烫,是起了高热。

    林凯早预料到这情况:“他内伤沉重,我用猛药让伤势散出来,放心,明天就会退烧痊愈了。”

    事已至此我也只能信任她,回到火堆前坐了一会儿,眼见林凯也打起哈欠,想要休息了,才下定决心,开口说:“我们都睡了,谁来守夜。”

    “这里没危险。”她懒散地说,“我有办法让蛇虫不侵,你需要防备的只有人。”

    我说:“你对这里很熟悉,而且觉得生存下来并不难,因为这本来就是你的地盘。”

    她抬眼看我,林凯生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而清澈。

    我对上她的目光,很奇异地没有一丝波动。

    “小凯姐,”我唤道,“或者该称呼你,西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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