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陈忘干笑两声,悄悄按下挂断键,嘴上却故意抱怨:“这花轮,话没说完,怎么把电话挂了!”

    吴医生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再迟钝如他,也品出了其中的意味。

    原来这两人……

    他将右拳抵在口边,战略性地咳嗽了几声,然后说:“我去上个洗手间。”说完便溜之大吉。

    休息室里重新陷于尴尬又诡异的气氛中。

    既然不是因为自己做的蛋黄酥,孟殊苒觉得没有再待在这里的必要。

    至于那顿饭,大抵是要留到下次了。

    她正欲转身,手心却忽然传来滚烫的温度。

    她垂眸,看见自己的手被陈忘紧紧握住。

    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的离意,于是先一步地留住了她。

    孟殊苒微微抬眸,然后就看见了一双波诡云谲的眼。

    那眼神,像是随时要望到她的心里去。

    她心头一震,猛地抽回手。

    好一会儿,才平静地望向他,“我先走了。你,你好好休息,以后少熬点夜。”

    休息室外,是一间玻璃会议室。

    吴医生和工作室的几名小伙伴站在里面,看见一个低垂着头、脸颊红红的女孩从陈忘的休息室里走出来。

    大家屏气凝神,默默地目送这个女孩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

    吴医生问:“她在里面待了多久?”

    一人说:“你刚走不久,花轮就带她进去了。”

    吴医生看了看表,距他之前离开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陈忘虽然性格开朗、热情,也非常有女人缘,但是这些年,从来没有和哪个女生传出过绯闻。

    如今,这……

    他斩钉截铁地说:“这女孩和陈忘关系不一般啊……”

    吴医生一向老成稳重,如今连他都这么说了,那关系就肯定是不一般。

    众人一脸嗑到了的表情,恍然大悟道:“哦……”

    此时休息室内。

    花轮的电话再次打来:“忘哥,刚才电话怎么突然挂断了!我这狗到底要不要找到啊?”

    陈忘垂头,揉了揉眉心,恹恹地说:“随便你吧,人都走了……”

    挂了电话,虚掩的门被推开,爵爷怒气冲冲地走进来,“陈忘,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给孟殊苒的微博评论?”

    爵爷今天一直在和品牌方谈接下来的合作。

    冗长的会议结束后,他才得知了陈忘在微博上的举动,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陈忘早就预料到了爵爷的反应,立刻拿起床头的矿泉水递给他,卖着笑:“爵爷,喝口水,消消气。”

    爵爷不接,严肃道:“别给我嬉皮笑脸的。”

    陈忘算是被爵爷一手带入行的。

    爵爷今年四十七,入行二十多年,手下带了数不清的艺人。

    七年前,爵爷在学校的跨年晚会上见到唱歌的陈忘,就觉得这孩子有潜力,会大红。顺利签下他后,从此一心一意地带他。

    这些年,陈忘确实没有辜负爵爷的期待。

    他平时虽然总是嘻嘻哈哈,吊儿郎当,但面对工作,从不含糊。

    这些年,他一步一步,从无名之辈成为娱乐圈顶流,从未出过什么大的纰漏。

    偏偏在面对孟殊苒的时候,就像是换了一个人,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拉都拉不回来。

    好一会儿,爵爷才接过水,重重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

    “小忘,你知不知道这样冲动,会给你自己引来多大的麻烦?孟殊苒和那个路旻究竟怎么回事,我们谁都不清楚。万一她真的干出了什么对不起路旻的事,你这就是引火上身。昨天半夜还有人把你撞猪的照片送到我面前,开价一千万。”

    陈忘双手抱在脑后,笑道:“嘿,真是一千万啊?我还以为是花轮编的。”

    “你别给我打岔。”爵爷语气严厉,“现在外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不犯错都要给你找点错出来。结果你倒好,竟然主动在旁人的这种事上惹一身骚!嫌生活□□逸了,上赶着给对手送子弹?”

    陈忘收起笑意,挺直了身板,一字一句地说:“爵爷,我信她。”

    他顿了顿,眼眸沉静得如一潭湖水,又说:“你放心,这事我心里有数。”

    爵爷知道他心里有主意,到底是没再说什么,转而问:“身体怎么样?”

    陈忘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格,此时趁机顺竿爬:“不生气了?”

    爵爷冷哼一声,“你这泼猴。”转瞬脸色缓和下来,“最近确实给你安排太多工作了。接下来你先休息两天。回头还是接个剧进组吧。”

    他没有异议,转而问道:“那附近哪来的猪啊?”

    爵爷道:“那附近有家养猪场,我联系到了对方。那头猪伤得不轻,已经给他们赔了钱。”

    “瞧瞧,爵爷考虑事情就是周道。”陈忘的彩虹屁一溜一溜的,“那爵爷,照片那事,打算怎么处理?”

    “你可能惹上大麻烦了。对方不知道为什么,中午突然改口,说不卖照片了。我猜是有人收到了消息,用更高的价格把照片买走了。但几个小时过去了,网上一直没什么动静。我怀疑他们是在等合适的时机再放出来。”

    陈忘皱眉,“会是谁?”

    爵爷面色凝重,“还在查。但你对家这么多,真不好查。说不准是几个人联合起来的。”

    陈忘靠在床头,伸了个懒腰,笑得很不正经:“哟,这是有人盯上我了啊!那你赶紧给我多接点工作,忽然就有危机感了。”

    ——

    孟殊苒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此时江离正坐在沙发上敷面膜。

    早上江离吃好早饭就出门试镜去了,自然也不知道后来她去给陈忘送蛋黄酥的事。

    见了她,江离立刻问:“后来那事怎么样了?”

    孟殊苒不想多说,只简单回了一句:“可能是他手滑吧。”她看了江离一眼,又问,“这么早做面膜?”

    “火哥给我安排了一个饭局,就在下周。我得抓紧时间好好保养保养。”

    “饭局?”孟殊苒皱眉,“你确定要去?”

    江离微微转头,望向她:“我问你,你多久没拍戏了?”

    孟殊苒想了想,伸出五指,“大概五个多月……”

    江离又问:“那你还记得我们刚签约时候的梦想吗?”

    梦想……

    她怎么会忘。

    孟殊苒本科学的是芭蕾,一直过着循规蹈矩的人生。

    结果大二结束前夕,她忽然休学两年。

    回来完成学业后又转行进了演艺圈,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所有人都觉得她是离经叛道。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过是生活所迫和遵从本心罢了。

    进娱乐圈,确实是因为陈忘。

    她的想法很简单,只是想要离他更近一点,纵然他们已经不在一起。

    两年前,她签到火哥公司名下后,认识了同样没有表演经历的江离。

    一开始,火哥安排她们跟着老师学表演。

    她很享受在别人的故事里疯狂一把的体验,做自己从来没做过或者缺少勇气去做的事情。

    日复一日,慢慢地,她真的爱上了演戏。

    那时的她们期许着有一天能出演自己喜欢的角色和剧本。

    孟殊苒甚至幻想有一天陈忘能在电视里看见她。

    让他看看,那个他口中的小朋友,如今也如花般绽放了。

    但直到真正出道后,她才明白现实的残酷。

    没有人会无条件地给她们一个机会。

    她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此时江离信誓旦旦:“小苒,你且看。有一天,我们姐妹俩一定会叱诧风云,称霸娱乐圈!”

    孟殊苒耸耸肩:“我可不想称霸娱乐圈。”

    “我知道,我知道。”江离笑得一脸邪恶,“你不想称霸娱乐圈,你只想睡陈忘!”

    她的脸上浮起阵阵红晕,一个抱枕砸在江离的头上。

    “啊!”江离大叫一声,从沙发上弹跳起来,“我错了,你不是想睡他,你只是馋他身子。”

    “啊!”

    又一个抱枕砸下来。

    晚上,天下起了小雨。孟殊苒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望着窗外的细雨,记忆忽然飘回十八岁那年。

    那是大一刚开学不久。

    有天她起晚了,赶着上课,嘴里叼着个芝麻包从食堂跑出来时,迎面撞在了一人身上。

    只听“啪叽”一声,包子里的芝麻馅如火山喷发,不偏不倚地落在那人的胸前。

    白T恤,芝麻馅,好似一副水墨画。

    她顺着白T恤向上,然后就看见了一张好看的脸,犹如漫画里走出来似的。

    男孩抿着唇,垂着眸,长睫毛覆在下眼睑上,默默地注视着胸前的“惨状”。

    好一会儿,他微微抬眼,对上她的视线。

    男孩的表情有些吊儿郎当,但总归能看出不是很愉快。

    孟殊苒反应过来,立刻献上满脸的歉疚,道:“对不起,对不起……”

    她伸手去擦他衣服上的芝麻馅,结果越弄越乱,越弄越脏。

    孟殊苒有些尴尬。

    她抬手看了眼时间,七点五十,离上课只剩下十分钟。

    她心急如焚地从包里掏出一支马克笔,然后径自拉起了男孩的手臂,飞快地在他手臂上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真的很抱歉,衣服我会赔你。但我现在赶着上课。绝对不是推脱,以我的电话做担保。”

    不顾男孩略微讶异的神色,她如闪电般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第二天,孟殊苒已经把这事忘在了脑后,直到接到他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说:“小朋友,你弄脏了我的衣服,不会是不想负责吧?”

    这是陈忘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等见了面,孟殊苒提出赔钱或者赔衣服,都被陈忘一一拒绝。

    他提议道:“你还是请我吃饭吧。”

    两人去了学校后门的小餐馆。

    路上遇见了他的同学,同学调侃道:“忘爷,跟女朋友去吃饭啊?”

    他没解释半句,反而笑着说:“是呀!”

    这人怎么乱说话!孟殊苒瞬间脸红了。

    到了餐馆,两人面对面坐下,孟殊苒翻着菜单问:“你吃什么?”

    陈忘说:“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这话听起来有点暧昧,她忍不住脸又红了。

    后来他们在一起后,陈忘才告诉她,其实那天他看见她这么害羞,实在是觉得可爱,于是心里的那点坏劲儿又上来,忍不住想要逗她。

    陈忘看着她,邪邪地笑,然后便注意到了她左耳垂上的那颗痣。

    他说:“你耳朵上有个虫子。”

    “啊?”

    孟殊苒最怕虫子,她吓得不敢动,忙问:“哪儿呢?”

    陈忘伸手,隔着桌子摸了摸她的耳垂,然后淡定地说:“现在没了。”

    他的指尖有点热,孟殊苒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终于放下心来,她认认真真地说了声“谢谢”。

    那天,她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

    陈忘,音乐系高一届的学长。

    一顿饭倒也吃得尽兴。只是没想到,陈忘当天半夜闹肚子。

    他给她打电话时,嘴里还开着玩笑:“小朋友,你是不是害我啊?你好毒……”

    当天半夜,孟殊苒将虚弱的陈忘送进校医室,然后照顾了他一整夜。

    第二天陈忘醒来,孟殊苒立刻奉上歉意:“对不起,我也不知道那家店的饭菜不干净……”

    他笑,“这是你说的第几个对不起了?”

    她一愣,又听他说:“你以后每天陪我吃饭,就当作补偿吧。”

    好像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那之后,两人每天一起吃饭,一吃就是好几个月。

    这期间,陈忘又犯了三次肠胃炎。

    孟殊苒气得不行,愤愤不平:“明明是你肠胃弱,当初怎么能怪我请你吃饭吃坏了?”

    陈忘笑得没心没肺,“我这么弱,你还不要多照顾照顾我啊!”

    “以后,你自己一个人吃饭吧。”

    她说完便走。

    陈忘冲上去,忽然抱住她,嬉皮笑脸地说:“哥哥向你道歉,我错了还不行吗?”

    这个拥抱来得突然,她猛地呆住。缓缓地抬起头,正好撞上他的视线。

    四目相对,一时之间如山崩地裂。

    陈忘说:“苒苒,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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