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皇后明显话里有话,见谢濯询问,三两句便扯开话题,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见此,谢濯只好作罢。
又吃了几口茶,闲聊几句,谢濯方才起身,踏出凤仪宫的殿门。
外面阳光正好,大片光辉倾洒而下,透过枝叶,在地上留下斑驳光影,好似整个世界都变得清清亮亮。
谢濯迈下石阶,准备去给太后请安。
最近太后身体愈发不好,远远隔着一段距就能闻见宫内飘来的药香味,儿时淑妃对他不闻不问,多半是皇后和太后在时常照拂着。如今太后生病,他却连身边伺候的时间都没有,实在是不该。
方才进宫时,宫女说太后还在小憩,这会儿算算时间,也应该醒了。
今儿太子着一身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服,头戴玉冠,腰间系玉佩。他身姿修长,俊美绝伦,双目濯濯,端的是大雅之姿。
一路走来不知倾倒了多少小宫女的芳心。
穿过假山,踏上青石路,缓步走着,目光却在凉亭处一顿。
只见那处坐了个曼妙女子,梳简雅发髻,青丝垂于身后,薄施粉黛,面若琼花,娇润丰满的樱唇微微勾起,盈盈日辉映在额头泛出玉光温润。似是察觉到有人过来,女子抬眸,眼波流转间流光四溢。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倒不是因着对方面容过分精致,气质过分清贵,而是在这一刻,心中空缺多年的某处仿佛得了补给,不期而然的恰合成一处。
谢濯和沈桑虽只打过几次匆匆照面,可这会儿,心底声音告诉他。
这就是沈桑,沈三姑娘,他未来的太子妃。
说来也是可笑,沈桑出身高门世家,谢濯乃是当朝太子,按照身份,总归是能碰见几次才对。可两人仿佛是偷偷约定好的一般,不管大小宴会还是别的,皆完美避开,即便是见了,不过也是匆匆一眼,怕是连对方穿了什么颜色衣服都瞧不清。
当年太后留沈桑在身边,只是因为她身上有幼时华阳公主的影子,权当做寄托思念罢了。可沈桑也是别有心思,样样都合太后心意,讨了老人家欢心。
她不奢求别的,只希望能借着太后的力道,把她从令人窒息的世家中解脱出来,哪怕是拉一把也好。
谁知天意弄人,在百般巧合下,她阴差阳错的一举从沈家孤女成了京城贵女羡慕的太子妃。
谢濯因着是淑妃从中作梗,自是不待见这门婚事,连未见面的沈桑也被烙上不讨喜的印记。
至于沈桑……
在沈桑打量的时候,谢濯也在打量。
像极了一幅美人端庄图。
“灿如春华,皎如秋月【1】”大抵也不过如此。
谢濯心中暗暗想道。
他素来不以相貌自居,可这会儿心头竟生波澜。
这世间,又有几个男子不懂美人在骨不在皮的道理?
可谢濯毕竟是谢濯,眼底惊羡只持续片刻,又恢复到了往日波澜不惊的模样。
这时,沈桑已经走了过来,对着他盈盈一拜,“臣女见过殿下。”
谢濯容色淡然,抬手,虚虚扶起,“不必多礼。”
白芷站在一旁,亲眼瞅着太子的手要触上衣裳时,两边同时一缩,不着痕迹的完美错开。
不由心中喟叹,不说别的,她家姑娘和太子在这一点上倒是默契的很。
两人倒是面色不改。
沈桑轻垂眼眸,乖巧温顺,柔声开口:“太后方才醒来时得知殿下曾前来请安,特意让臣女前来迎接。”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谢濯听到她在“特意”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谢濯看了她一眼,道:“走吧。”
男人声线清润,又带着一丝低沉,沈桑瞧着他的身影,美目轻敛。
半晌,袅袅挪步跟了上去。
宫内人多口杂,此处不是久谈说话的地,从她入宫开始,就已经有人蠢蠢欲动,想着法子的挑她软肋。
最好的法子就是多听,少说,少做。
与此同时,谢濯也在心里暗暗掂量着沈府。
沈府乃是百年世家,家中也曾出过朝中重臣,只是,风水轮流转,如今的沈府早已不同往日。有名望,无实权,空有世家噱头摆在那里,偌大的宅子只有明面上还过得去。谁知老天偏爱,在此风头上让沈府出了位太子妃,不用想也知道,无非是借此攀上东宫。
不过,小小世家,又能成何气候,只需打起精神多派人盯着,莫要整出幺蛾子便是。
谢濯向来拿的起,放得下,略微思考心中已有定夺,不再多想此事。
走了约摸半晌,身后脚步声愈发减弱,待仔细一听,竟是没了声音。
谢濯心生疑惑,转过身,却发现沈桑已经沿着另一条小路而去。
“?”
他皱眉,正要开口提醒,眼角忽地瞥见高高立起的白色龙纹石柱。
一愣,目光缓缓扫视过周边光景。
须臾,嘴角微抽,踱步换到另一条小路上。
怪他,一时疏忽大意,竟是连路都走错了。
……
慈宁宫
太后年事已高,就喜欢留些嘴甜的放在身边说说话,聊聊天。沈桑向来不见生,自是不吝啬话语,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就把太后哄的合不拢嘴。
反倒是把谢濯晾在一旁,像个局外人。
谢濯指腹摩挲着茶盏,往上方瞥了一眼,视线落在沈桑身上。
沈桑正亲昵挽着太后胳膊,眼角笑意尚未褪去,纤细手指轻轻摆弄着明珠耳珰,美眸流转,樱唇微翘,说不尽的妩媚动人。
谢濯收回视线,余光扫过沈桑芙蓉娇靥,忍不住皱了眉。
这会儿宫女已将茶水糕点呈上,太后拿了块千层酥放到沈桑手心,笑道:“哀家身旁连个前来请安的人都没有,宫里怪冷清,也就你不嫌弃,才会时常来哀家这里坐坐。”
这话,说给谁听的自是不言而喻。
玉嬷嬷伺候多年,怎会不明白太后意思,当即也附和道:“可不是,奴婢记得,上次太后感染风寒,是三姑娘依偎在床边,不解衣带照料了两日。”
沈桑用手帕包好千层酥,放置一旁,轻轻捏着太后肩膀,轻声道:“都是些不打紧的分内事,没有什么的。”
这话是肺腑之言。
太后为人和善,对她又是极好,相比较之下照料两日当真不算什么,且抛开这些不说,若不是太后对她时时照拂,怕不是有多少人想要找她麻烦。
谢濯吃了口茶,若有所思。
至于是什么,怕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太后看向谢濯,道:“过几日就是华阳祭日,哀家想要去同安寺抄写经书,顺便住上几日。你这几日都在忙碌,不妨也陪哀家前去,就当散散心,顺道去去身上的晦气。”
说完,太后轻轻拍了下沈桑手背,道:“明儿你也跟我去。”
两人皆是一愣。
沈桑欲要开口,却见太后皱起眉,话语间透出严厉,“你们二人乃是要做夫妻的人,哪有这般互相避着不见,别跟哀家说些有的没的,哀家主意已决,明日出发。”
太后已经把话挑明,若是再拒绝,那就真是驳了她老人家的面子。
沈桑只好硬着头皮应下。
当真是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见二人应下,太后脸上露出欣慰笑容,又扯着多说了会话,方才让他们离开。
殿外禁卫军持剑而立,身姿笔直挺拔,面孔严肃,冰凉的盔甲在暖阳下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冷冰冰的毫无人情味,一如这禁锢束缚的后宫。
令人窒息。
沈桑轻舒了口气,心中已作好决定,除了一纸婚约外,不与太子染上过多瓜葛。
刹那间,忽觉心头乌云散开,大片阳光映入心田。
春风悠扬,带着熏熏绵绵的柔和,轻拂过沈桑耳边青丝,美眸轻眯,樱唇弯出好看弧度,美的不可方物。
谢濯眼底闪了闪,忽又皱起眉,忽又松开,百般纠结模样让一旁陆一看的好是纠结。
殿下,您到底在纠结啥啊?
他凑过去,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小声道:“殿下,瞧瞧您这纠结的,人家三姑娘都走了,就算您不喜欢,先娶回家也好啊。书上常言,肥水不流外人田,枉您还读了这般多圣贤书,竟是不如属下看的透彻,不该,实在不是不该……”
陆一还在念念叨叨说个不停,却见太子偏头看他,眉间是浓浓化不开的疑惑。
“……沈家三姑娘,是姓沈名谁来着?”
沈又又?沈双双?
“……”
陆一脚下踉跄,瞬间垮了脸。
殿下,您怕不是属下亲祖宗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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