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濯方才持有的胸有成竹瞬间化为乌有,他牵了牵有些僵硬的嘴角,问:“你是说,从未心悦过孤?”
“从未。”
许是怕自己的态度又会被人误会,沈桑抬眸,连忙添了一句,“臣女心思简单,只想过舒心日子,从未想过攀龙附凤一事。”
谢濯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那日在马车上时,你为何扑向孤?”
沈桑秀眉轻蹙,“路途崎岖颠簸,臣女一时不稳,偏偏脚踝麻痹,这才惹恼殿下。”
谢濯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太确定的又问:“既然如此,刺杀时,你又为何奋不顾身的对孤舍身相救?”
“……”沈桑执帕遮住微微抽搐的唇角,“臣女在提醒殿下后,正要躲开,不想天色过于暗沉,一时不察踩到石子,这才扑了过去。”
谢濯沉默下来,好半天没说话。
厢房内一派静谧。
他不开口,沈桑也不敢说话。
只是心里忍不住的纳闷,她拒绝意思都表示的那般明显了,这太子……到底是怎么扒拉出蛛丝马迹,还这般……这般……
她想了又想,愣是没想出个合适的词语来。
“你……”谢濯皱了皱眉,缓缓吐出一个字。
沈桑瞬间如临大敌,纤细手指紧紧绞着帕子,白皙指尖压出红痕,连带着呼吸都慢了半拍。
谢濯意会错了是小,恼羞成怒才是大,就怕眼前这位太子殿下觉得脸面无光,日后给她暗中使绊子,那时她才真的是欲哭无泪。
这会儿见谢濯说了一个字便没了下文,沈桑一双眸子紧紧盯着他,恨不得让他开口赶快说下去。
谢濯避开她的目光,知晓这事是他理亏,当即端起茶抿了口,轻咳一声,道:“既然你看的这般透彻,那便是最好。”
说着,他视线下移,目光缓缓落在沈桑衣裙下的脚踝上,语气真挚道:“孤曾听闻民间有位老郎中,医术高明,专治脚疾。虽行的都是偏方,可实属管用,等明日孤派人将他请来,让他给你好生瞧瞧。”
专治……脚疾?
“……”沈桑忙收回脚踝藏在裙下,连声道谢。
可想归想,她还是伸出手,在脚踝处轻捏了两下。
嗯,挺好的。
谢濯瞧见她的小动作,神色顿时一言难尽。
气氛诡异沉默的很,不用说吃东西了,怕是连坐都坐不住。
谢濯默了默,半晌,道:“孤忽然想起,书房还有些许奏折未曾替父皇批阅,若是再逗留片刻,怕是今晚又要熬夜。”
知晓他是在找借口,沈桑没戳破,反而附和道:“殿下忧国忧民,奏折乃是反应民生之事,只怕是拖不得,殿下还是赶快动身为好。”
谢濯点点头,起身,“孤赞同。”
见他要走,沈桑也跟着起身,“臣女恭送殿下。”
“不必送了,你……你自个儿吃吧,别饿着就好。”说完,谢濯几乎是脚下生风的推门离开,踏着楼梯的脚步声又急又乱,惹得不少人都抬头去看。
有些眼尖的认出了谢濯,正想着行礼打声招呼,可一瞥见太子殿下冷冰冰的神色,瞬间噤声,迈出去的脚也收了回来。
楼上,白芷和元熹推门进去,见沈桑站在那处眉心轻蹙,一脸的茫然。
“姑娘?”白芷走了去,握住她的手,带着些担忧询问的目光瞧她。
沈桑回过神,见是他们,抬手抚了抚鬓角,道:“你们怎的进来了?”
白芷道:“奴婢瞧见太子殿下离开,便同元熹进来瞧瞧,谁知……”
说着,她扫了眼桌上的饭菜,见一动未动,心中不免奇怪。
沈桑拍了拍她的手,又看了眼元熹,对二人安抚笑道:“殿下临时有事,便先离开了。正巧你我几人也未曾用过晚膳,元熹,你去让小二多添双碗筷进来。”
之前在清凉院时,主仆三人便时常一起用膳,闻此元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转身出了屋子,再回来时,手中已经多了副碗筷。
荟萃楼大师傅的手艺个个顶尖,谢濯早早离去,倒是让他们饱餐了一顿,临走前还特意问了店家,是否有人替他们付了银子。
店家说,先前是没有,刚才有位公子又回来过,替他们付了银子。
这话倒是让沈桑有些意外,只是这会儿她早已无心去想太子的事,就怕这再一多想,又不知会造出什么不应该的事来。
算了算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路上,沈桑无意中听白芷说起在出府之前,沈老夫人曾派婢女过来传过话,她顿住脚步,扫了眼身后的车水马龙,轻声道:“走,我带你们去逛逛。”
听见要逛,元熹自然是高兴的,可他却没出声,只是一脸殷切的看着沈桑。
反观白芷一脸担忧,“姑娘是怕,老夫人会再去询问?”
沈桑应了声,“祖母喜欢事事都要掌控,既然她知道我与太子出来见面,想必这会儿早已坐在清凉院内等我回去。我今日不想与祖母多作纠缠,倒不如带你们四下走走,正好看看给你们一人做身新衣裳。”
白芷笑道:“姑娘又在说笑,哪有晚上进铺子里做衣裳的说法。”
沈桑瞪了她一眼,嗔怒道:“贫嘴。那你这妮子倒是说说,去还是不去?”
“去去去,姑娘说去那就去。”
既然敲定主意,沈桑也放慢了脚步,悠哉悠哉的往前走,见两侧小贩卖力吆喝着,她见有趣,也去讨了个糖人来瞧瞧。
不得不说,捏在指尖倒是极为好看。
元熹不知从哪儿买了只布老虎,双手作捧状放到沈桑手心,惹得白芷好是一顿调侃。
沈桑也跟着笑,“我竟是不知,我们家元熹也会学着给姑娘家送礼物了?”
元熹“嗯”了声,小声道:“主子喜欢就好。”
沈桑一手拿捏着布老虎,一手攥着糖人,正想着让白芷帮她拿些时,蓦地眼前一黑,有人从身后缚住她的眼睛。
她脚下一踉跄,没站稳,下意识往后倒去。
一声闷哼从身后响起,外带了抹咬牙切齿的话语。
“你这脚,当真是该好好瞧瞧。”
这声音……
沈桑心里一惊,连忙稳住身形。
前面的二人也听到声音,连忙过来查看,白芷连忙行礼,“奴婢见过太……公子和小姐。”
这处人多,好在白芷反应快,到了嘴边的话临时转了个方向,换成别的。
“嫂嫂,你这丫鬟可是比我屋里那几个机灵多了!”说话的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一袭粉色衣裙,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动着,说话间,两个可爱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听到“嫂嫂”二字,谢濯忽地想起今夜在荟萃楼上的事,装作无意的瞥了眼沈桑脸色,见她没有表露出什么,这才舒了口气。
却是板起脸,对小姑娘训道:“晚晚,不准乱说。”
谢晚晚可不怕他,吐了吐舌头道:“你是我哥,三姑娘是你将来要过门的妻子,我叫声嫂嫂……哎哟!”
话音未落,小姑娘抱着脑袋吃痛一声,可怜兮兮的就要蹲到地上。
谢濯大手一捞,将人护在身后,避免她被人流撞到,皱眉道:“你给我老实呆着。”
谢晚晚呲了呲牙,跳起来作势就要拍谢濯脑袋,人没拍着不说,倒是被提溜起衣领好好教训了一番。
谢濯向来知道自家小妹最怕甚,三两句就拿捏住要害,把人教训的服服帖帖。一抬眼,就见沈桑正偏着脑袋在与那小侍卫说着话,眼角含笑。
这小侍卫,当真就这般讨她欢心?
谢濯趁着月色,低头看了眼靴子上的鞋印,心里忽地升腾起愤懑不平。
等明日请了大夫过来,他一定要多加叮嘱,尽快把沈氏腿脚不利索的毛病治好,这又踩又扑的,谁能受得了。
“嫂嫂,你这帕子真好看,可以送给晚晚吗?”谢晚晚不知何时已经亲昵的挽上了沈桑的胳膊,一双大眼睛正盯着沈桑手中的帕子,却很乖巧的没有碰。
这帕子是出门时随手拿的,沈桑这会儿才注意到是谢濯送的那块,闻此笑道:“我如今未过门,这句嫂嫂怕是还当不起。不过,若是晚晚喜欢,这帕子……”
“还是收起来吧,”谢濯眼尖,一眼就认出了那手帕,他目光落在谢晚晚身上,轻嗤,“你用甚的帕子,暴殄天物。”
小姑娘扁了扁嘴,蔫答答的不说话了。
沈桑有些看不下去,拍着谢晚晚的手,道:“若是有喜欢的样式,派人跟我说说,过几日绣完便让人给你送去。”
“还是嫂嫂最贴心。”小姑娘好哄的紧,顿时笑逐颜开。
原本想的三人行如今变成五人行,沈桑和谢晚晚走在前面,谢濯比她们慢了几步,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正好走在元熹前方。
他扫了眼元熹怀里抱着的布老虎,又看了眼走在前面的沈桑,心想沈氏竟会喜欢这种小孩子玩意儿。
想着,他伸手就去拿,却被元熹躲了过去,盯着他,道:“这是主子的。”
谢濯瞧见他眼底的防备,又想起方才沈氏与他相谈甚欢,面色一沉,“一口一个主子,你倒是叫的亲热。”
元熹冷笑,“比起这个,公子不妨回头,瞧瞧是哪家心上人出来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