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谢晚晚跺了跺脚,过去抢了元熹手中扇子,同沈桑坐在软塌上,抱怨道:“嫂嫂就知道开我玩笑,不怜惜我一点也就罢了,怎的胳膊肘偏偏往外人身上拐。”
被抢了扇子的元熹站在一旁,低头无措的瞧着空荡荡的手,未免有些可怜。
“外人?”沈桑扬起团扇,轻敲了下谢晚晚的脑袋,好笑道,“我可没见着你真拿三公子当外人。若真是外人,你又偏生不喜欢见,让白芷请走就是了。”
说着,沈桑唤来白芷,示意她弯腰。
谢晚晚攥着扇子的手一紧,轻哼一声移开目光,眼角余光却不经意间往那处瞥。
起初还没什么,直到听见沈桑当真交待白芷要将燕旭赶走,她方才有些坐不住,正欲开口,就对上燕旭含着笑意的目光,旋即将扇子一扔,转过身背对着他们。
现在想想,还是皇兄最为体贴,从来不会开她玩笑。
也是,谢濯从来不喜在言语上训斥,多半还是认为直接采取行动更为妥当。
燕旭握手成拳,放到唇边咳嗽两声,道:“是我厚着脸皮的要执意跟着晚晚过来,三姑娘若是想赶人,怕是真赶不走。”
谢晚晚又哼了一声。
沈桑笑了笑,没再调侃,让丫鬟端上茶水糕点伺候着。
燕旭走过去,不知说了些什么,很快谢晚晚不再计较着先前的事。
文国公府乃开国元勋,世代忠良,家中男儿各有所长,更为令人钦羡的是,文国公只有一位结发妻子,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之状无不羡煞旁人。
燕旭在家中排行老三,上面两位兄长皆已娶妻生子,偏偏到了他这处,二十又二的年纪,怎么说骂都听不进去。文国公本想着再好生劝劝自家儿子,结果倒好,不出几日就从外面领回来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结果等正眼一瞧,吓得老人家差点儿当场昏厥过去。
他家儿子……竟然把最受宠的六公主给拐、拐了回来???
好不容易将小姑娘送走,三公子眼疾手快,侧身躲过自家老爷子的拐杖,并大言不惭道:
“老爷子,我好不容易等了五年才将人养大,你要是把人吓跑了,我跟你急!”
这话不说还好,待文国公一听,忧喜参半,当真是晕了过去。
不出半个时辰,国公夫人就进宫递了拜帖,声称许久未见,想要跟皇后娘娘叙叙旧。
霍皇后也只是随声应下,并没有放在心上。
燕旭之前可是京城中出了名的纨绔公子,身后一群狐朋狗友跟着,如今瞧着,倒真有几分改邪归正的觉悟。
沈桑心里念叨了会儿,见两人也说的差不多了,便问他们来沈府是所为何事。
要是再不说完,她这清凉院外面,还不知道要多多少没见过脸面的丫鬟小厮。
提到这个,谢晚晚方才“哦”了一声,从燕旭怀里掏出个小盒子,塞进沈桑手里,道:“皇兄说,这物什应该他来送最为妥当,可最近实在忙的脱不开身,便嘱托我一定要亲手送到嫂嫂手上,还说什么最好让嫂嫂打开瞧瞧。”
沈桑看着手里的盒子,眨了眨眼。
怎么一个个的送东西都喜欢用盒子装着,是格外有神秘感吗?
想了想,沈桑还是拆了发间簪子,挑开盒子口密封的蜡油,轻轻的打开。
一块红白相间的玉佩,呈珊瑚形状,手感冰凉细腻,质地却也只能说的上是尚可,算不上什么上乘玉佩。
屋内几人都好奇的盯着这块玉佩,个个想盯出个花来,谁都没有注意燕旭见到玉佩时,脸色变了又变,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这玉佩,有什么稀奇的?”谢晚晚凑过去,指尖沿着玉佩轮廓轻轻划过。
沈桑想了想,问:“殿下可还说些别的?”
谢晚晚摇摇头,又点点头,“好像就这些,对了,皇兄还说嫂嫂一定要把玉佩收好,千万不能弄丢了。”
可不是么,这玉佩可是西街一半铺子的凭证,只认玉佩,不认人。
太子去了,玉佩若是不在,照样不起多大作用。
“主子,上面有字。”元熹眼尖,一眼瞧了出来。
字?什么字?
见沈桑摆弄了一会儿也没瞧见,元熹只好伸出手,小心翼翼的隔着衣袖攥住沈桑手腕,轻轻挪动着,见差不多了立即缩回手,仿佛被什么物什烫着一般。
耳尖红红的,耳垂也红红的。
燕旭挑了挑眉,双手环胸,身子后倾,懒懒靠在椅子上没个正型。
阳光穿过玉佩,余晕散开,一个“濯”字慢慢显现出来。
谢晚晚揉了揉眼,嘟囔道:“皇兄也真是小气,送玉佩也不送块好的,还在上面刻了自己的名字,一点诚意都没有。”
若是谢濯听到这话,估计得气的跳起来,一巴掌拍在谢晚晚脑袋上。
天晓得为了体现出霍皇后说的“诚意”,他想了多久才想出这个法子,自诩认为对沈氏已经够客气了。
沈桑不明白谢濯怎么会送了块玉佩过来,可既然是太子送的,又刻了名字,想来定是意义非凡,还是等日后寻了机会问问再是。
“对了嫂嫂,最近有不少表演杂技的在街上,今晚你可以跟我们出去走走?”
临走前,谢晚晚这般说道。
沈桑摇摇头,笑道:“我去了作甚,去了也是打扰你们,倒不如在我这院子中落得个清净。”
谢晚晚扫了燕旭一眼,哼哼唧唧出了沈府。
燕旭走了两步,似是忽地想起什么,又折回来道:“三姑娘,我阿姐在书信中多次提到了你,说等到她回来时,定要请你去荟萃楼一聚。”
话音未落,沈桑脑海中便浮现出那红衣女子手持马鞭,策马奔腾的飒姿,问:“你阿姐在那边过的可还好?”
“自然是好的,”说到这处,燕旭笑了笑,眼底露出轻蔑,道,“有我们父子几人给阿姐撑腰,岂能让外人给欺负了去?”
沈桑也笑,“那便最好,代我向你阿姐问声好,我就不写信了。”
闻此,燕旭皱了皱眉,正欲开口,院外传来一声响动,他下意识转身去看,只来得及瞧见一角罗裙。
“聒噪。”
说着,他不知从哪儿摸出把折扇,手腕翻转间“啪”的一声打开,半晌又放在手心把玩着。
他眼角轻挑,嘴角噙着笑意,站姿歪斜随意,这般一瞧倒真是十足十纨绔子弟的韵味。
“我要是你,现在巴不得赶快搬进太子府,等到一两年后找到机会提出和离,坐等卷着银子跑路就是了,何必在这府中受这窝囊气?再者,说不定太子再一时心软,舍不得和离,那你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可比做个沈三姑娘强多了。”
燕旭一拍手心,啧啧了两声,“这般一想,还是你这个太子当的有前途。”
比他这个驸马爷强多了。
沈桑对这位三公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实在想不通这人两副面孔是怎么做到说变就变的。
“燕旭!”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这小姑奶奶……
燕旭眉心一跳,扇子也不摇了,随手往身后一扔,嘴里念叨着“来了来了”,转身就跑。
算了算了,比起谋划太子财产什么的,还是这位小姑奶奶要紧。
白芷看着滚落到脚边的扇子,一脸为难,“姑娘,这扇子……”
“扔了吧。”
想来,文国公府也不缺这把扇子。
沈桑坐回到榻上,手执团扇,轻轻扇着,似是想到什么,执起茶杯啜了口道:“一会儿拿些银子,让丫鬟去外面买些吃的用的物什回来,让厨房多做些好吃的,热闹热闹。”
白芷捡扇子的动作一顿,疑惑道:“姑娘今晚要请客?”
“这次可不是我。”沈桑指尖捻着扇柄,慢悠悠转了个圈,团扇半遮面,映的面若芙蕖,娇桃花。
说着,她眼角轻挑,示意白芷看向身后,“我要是再不说一声,怕是今晚有人又要独自生闷气。”
“……”元熹这次倒是大胆,瞪了沈桑一眼,耳尖微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沈桑轻笑了声,将盛了糕点的白瓷碟往他面前推了推。
元熹不为所动。
“瞧瞧,这就已经开始生我的闷气了。”沈桑悠悠调侃道。
白芷在二人身上看来看去,半晌,恍然大悟。
对了,今天是元熹的生辰。
是应该热闹热闹才对。
……
是夜,一轮新月将清辉缓缓的洒向大地,透过窗棂映进书房的青石板上。
陆一推门进来,看了眼还在埋头处理政务的太子,过去挑了挑灯芯,好让屋子内更亮堂些。
“殿下,您今日已经看了许多,还是早先歇息吧。”
谢濯合起奏折放置一旁,又拿起另一本扫了眼,不甚在意道:“无妨。”
陆一心里却在暗自嘀咕,说着无妨无妨,又不知今夜到了何时。
太子身边不喜多人伺候,掌灯的小太监站在门外,双手揣在袖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多半是在感叹今夜月色真美。
陆一透过门缝看了眼外面,撇撇嘴,目光落回到手中研的墨汁上,心里正嘀咕着,忽地想起今日看见六公主和燕三公子在街上打闹的事,索性闲来无事,就将此事说了一说。
谢濯听着,执笔动作一顿,随口问:“沈府那边可有动静?”
“动静?”沈府最近安静的很,能有哪门子动静。
可自打上次事情过后,陆一也变得机灵起来,他偷偷瞥着太子的神色,又想了想沈府,思量后道:“动静倒没有,只是今夜沈三姑娘院子里挺热闹的。”
“你去过了?还是亲眼看见了?”谢濯抬起头,神色淡淡。
陆一下意识挺直腰板站好,他摸摸鼻子,结巴道:“怎么、怎么可能,殿下都不曾去过,属下哪有这胆子敢过去。”
谢濯应了声,低头继续批阅,心里却忍不住暗自诽谤。
好个沈氏,他送的那块玉佩可是掌管京城西街半边铺子的凭证,就算不清楚,总归应派人说声谢意,或是亲自拜访都不为过。
怎的,竟这般一声不吭,连态度都没有。
亏他还拿出了诚意,白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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