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变黑,又到了夜晚。
这群女人在聊天,子沂听不懂,自然也插不上话。这时,兽皮帘子被掀开了,铁塔似的虎人男人走了进来。他一进来,女人们便开始围着他转,给他脱兽皮,给他卸骨刀,给他锤肩膀。
子沂意识到,这整个帐篷里,都是这个男人的女人。
自己也是。
她抱着膝盖,蜷缩在帐篷的角落,尽可能地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生怕男人注意到了自己,让她去做陪床之类的事情。
她紧张地观察着男人,发现男人的目光好几次瞥过自己,却并没有反应,更没有叫自己过去。
她心里深呼吸,希望男人能一直这样,不要找自己。
她很幸运,这整晚男人都没有叫自己,他就这样直接睡了,也没有和其他的女人发生什么,黑暗里,不一会便传来他沉重的鼾声,打雷一般,却听得子沂十分安心。
今夜安全了。
不止是今夜,自此过后,好几个晚上,虎人男人都如这般直接睡下,也不找她,也不找其他女人。
子沂心中大喜过望,可能虎人与狼人不同,狼人好色,虎人节制。若是这样,那么她暂时没有危险,她有了时间,可以好好考虑考虑如何从片奇怪的森林里逃出去。
经过连日的相处,她注意到,男人的名字大概是“图鲁”之类的发音,大家一见到他,都这样称呼他。图鲁帐篷里,除了子沂,还有三个女人,她们的名字有点复杂,子沂只记住了一个,那就是“朵朵”,是图鲁的女人最小的一个,约莫才十四岁。
冬天将至,图鲁白天都在外面狩猎,为冬季的到来储备粮食。子沂就跟着这群女人一起采集浆果、将果子晒干。她们还种的有庄稼,只是子沂五谷不分的,也看不出这是什么粮食,只能约莫感觉她们产量不高,一大片土地,结不出什么苗来。
趁着这个机会,子沂跟着她们学习这里的语言,子沂很聪明,大约一旬的时间,她便将最基本的用语学得差不多了,能说简单的词语,能进行最基础的沟通。
她们都劝她把衣裳给换了,换上和她们一样的兽皮裙,行动方便,又不打眼。可子沂死活也不干。这是她与过去生活的唯一联系了,她始终想着,她迟早有一天会跑出这片森林,重新回到她的故土,到那时候,这身衣裳是唯一能表明她身份的证明,若是换成兽皮裙,怕是第一时间就会被人当作野人捉了起来。
况且,袒胸露乳这种事情,她堂堂公主,实在做不出来。
好在,虎人们没有逼迫她,最多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而已。
这种目光,子沂早就习惯了,在片兽人的森林里,她没有兽耳,说着奇怪的语言,还不愿意袒露身体。她才是最奇怪的那个。
她偶尔会跟着女人们一起,去到部落的小溪边,清洗兽皮、取水什么的。这里的人都没有清洗身体的习惯,可子沂有。好久没有沐浴了,她觉得浑身像被泥巴包裹着,特别难受。
这天,她随着女人们来溪边挑水,她实在忍不住了,叫她们先回去。
女人们虽然不曾苛待她,但她毕竟是异族人,她们对她还是保持着戒备,防范她逃走。女人们商量了一会,让朵朵留下来监视她。
子沂松了口气,她现在还不想逃,她只是想沐浴而已。
她寻了块大石头,把衣裳全部脱了下来。外衫、里衫、重裳、腰带、绦带,虽然都被撕得乱七八糟,但她还是放进溪水里,努力地清洗着。
她从来没有做过这种活,以前衣裳什么的,自然有宫人替她浆洗,无需自己动手。现在做起来,就难免有些笨手笨脚。
但很快,她就寻到了诀窍,丝绸质软,不可用力搓揉,织锦染过色,不可浸泡太久,只是手上没有皂角之类的东西,污渍也洗不掉,只得作罢。
她把衣裳全部铺开,铺满了三四块大石头,现在日头正高,晒得一会,应该就能穿了。
朵朵见她这整整三四块大石头的衣裳,忍不住惊奇道:“你穿这些,不麻烦吗?”
这句话颇有些复杂,子沂只听懂了“穿”字,依稀猜出朵朵是在惊叹她衣服繁复,她思考了一会措辞,回答道:“习惯了。”
朵朵好奇地戳了戳她的绦带,五颜六色的,看上去十分讨喜。她还注意到她的金步摇和宝石耳珰,问道:“这是什么?”
子沂不会说“金步摇”和“耳珰”这两个词,相信在他们的语言中,也不存在这样的东西。她想了想,说道:“装饰的东西。”
朵朵立马拿起那只金步摇,看上去爱不释手,她左看右看,也看不出这家伙是怎么装饰的,尖尖的一根东西,难道要插在肉里?
眼看着朵朵就要把尖的那头往肉里插,子沂急忙喊道:“头发——”
这句话她用的是自己的语言,朵朵没听懂,好奇地转过头望着她。她指了指自己的头发,朵朵恍然大悟状,将金步摇插在了自己的头发上。
只是,她摇头晃脑半天,发觉这家伙太重了,弄得她怪不舒服的,便将金步摇扔回了石头上,又开始把玩起宝石耳珰。
子沂浸泡在溪水里,只觉得浑身清凉舒适。十多日的尘垢似乎一扫而空,但被俘虏到异族的凄苦还是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
她得找个时机逃走了。
眼下这片小溪往南,便是森林,她打定主意,要从这边跑,认准一个方向一直走下去,一定可以走出森林的。
但是,她必须带上足够的粮食和水,粮食好说,她知道图鲁家分配的肉放在哪里,走之前偷上一大块,饿了吃一点,大不了采集点野果,应该能撑上许多天。
但是水就有点头疼了,她最多只能用兽皮囊装上两三袋,再多就背不动了,也偷不到那么多水囊。可即使有两三袋水,可能也只能喝上三天,要是三天走不出森林怎么办?要是一路都遇不到水源怎么办?
尽管有着种种担心,但是回家的愿望实在太过强烈,不管前路如何漫长险阻,她都必须尽快动身离开这里。
回家,是支撑她坚持下来的唯一信念。
她光着身子,在溪水里待了很久,她清洗了头发,只是没有皂角,洗起来有点困难,长长的秀发打了结,她花了好久的时间才用手指将头发疏通。
朵朵见她洗头发,好奇道:“洗头发做什么?”
他们这里的人,都没有洗发的习惯,头发都是乱糟糟臭烘烘的,见到子沂洗头,十分新奇。
子沂随意敷衍道:“我们部落的习惯。”
这些天,这些女人都喜欢问她来自哪里,她实在无法解释“她来自皇宫、她父皇是天子”,就随口说她来自另一个遥远的部族,但凡她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习惯,都推说是他们部落的习俗。
洗完了发,她靠在大石上,等着衣裳被晒干。
但衣裳繁复,太阳又快落山了,她俩等了许久,衣裳也没有干透。朵朵连声催促她回去,她只能将半干的衣裳套回去,想着到了晚上,再将重裳和外衫晾在帐篷外,明天清晨就能穿了。
那日溪水边想明白了以后,子沂便开始为逃跑做准备。
她开始偷偷地藏肉,每天偷一点点,藏在帐篷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图鲁粗心,不会注意到,其他女人也管不着肉,肉是男人们管的,她偷了五六日,完全没有被发现的迹象。
至于水,她已经找到了图鲁兽皮囊的藏身之处,就等走的那天,她偷上三个,到了小溪边先喝个再,再全部灌满,应该足够撑上一段时间。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几日,图鲁一改往日节制禁欲的行事,晚上开始和女人们做那种事,子沂胆战心惊,生怕图鲁会强迫自己。好在头两日,图鲁似乎忘记了她的存在,朵朵一直缠着他,让他无暇顾及子沂。
可是到了第三日,清晨出帐篷前,图鲁突然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子沂,他走过去,用粗糙的大手划过子沂的脸颊,眼中是惊艳和着迷的神色,他懊恼地说了句什么,子沂听出,应该是什么“我怎么忘了有你”和“今晚等着”之类的话语。
说完图鲁就走了出去。
子沂心中一惊,必须要下定决心了,今天,她一定得逃走。
白天里,女人们会聚在采集果子、聊天。子沂虽然性格内向,但这些天,她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学习兽人的语言,便经常去听她们讲话。
不过今天,既然她要跑,自然不可能和女人们一起出去,早晨的时候,她假装肚子痛,想要一个人留在帐篷里。
两个年长的女人不放心她一个人留下来,想要朵朵看着她。
她急忙说道:“我躺一会就好了,不用守着我。”
可她越是这样讲,女人们就越是狐疑,不顾她的反对,将朵朵留了下来,专门看守着她。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