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人家好歹给了她一块,聊胜于无吧。等到两人睡下,有了兽皮盖在身上的子沂,总算不用饱受寒冷的侵扰。不得不说,兽皮十分御寒,而且这些兽皮不知用了何种方法打理和鞣制,上面并没有浓厚的腥臊,有种龙人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种森林的味道,像雨霁天晴后的梧桐树,又像是被雨打湿的树叶。
她揉了揉自己的脚,红肿已经消得七七八八,比之前舒服多了。
一夜好眠。
第二天清晨,子沂一如既往地被龙人粗暴地拍醒,她一脸困意,看着龙人一丝不苟地给她手上捆上藤条。连续几日的束缚,她手上的印记由红紫变得发黑,形成了淤血。
龙人见了这一圈黑紫,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打算,还是捆得牢牢的,未了还扯上一扯,确保不会松开。
子沂痛得一抽,困意立马消散,她怨念地瞪着龙人,龙人却并不理会她怨念的目光,自顾自地去拿骨刀、骨矛、水囊什么的。
“我不会逃走的!”和昨日一样,子沂又说了一遍。
这次,龙人终于搭理她了,她淡淡地看了她一样,说道:“那就乖乖待着。”
子沂把手伸给她看:“能不能解开,好痛。”
“不。”龙人果断地拒绝了她,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又留下她一个人孤伶伶地守在山洞里,身前放着几颗野果子和清水。
她已经被龙人抓来整整三天了,今天的她,昨夜睡得不错,肚子也不是很饿,基本的生存问题一旦得到解决,她便意识到另外一个严肃的问题——她身上好脏,头发很痒,蓬头垢面的,特别难受。
以前在长央宫,每日都会沐浴熏香,隔几日清洗一番齐腰的长发,皆有宫人替她打理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如今的她,衣着褴褛,好几日都没有沐浴过了,浑身是泥土,发丝也打了结,真是难受至极。
最重要的是,她也很久没有清洁牙齿了,以前晨起和入睡前,宫人们都会给她嚼上一种青色的嫩叶,那嫩叶汁水充沛,味道清新,再配以盐水和杨柳枝,可保每日口气清新。
盐水和杨柳枝她估计是找不到了,子沂琢磨着,得想办法寻点类似的嫩叶。
照这样下去,龙人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让她出山洞的,每日只能在这里傻坐着,静静看着自己发霉、然后日复一日变得更脏。
虽说她打定了主意要让龙人做靠山,但她并不打算对龙人言听计从,如今她得自寻出路,想个路子清洁清洁自己。
首先,她必须得逃出山洞。
从龙人每天给她带来的清水来看,这附近应该有河流、小溪之类的水源,她不需要跑出多远,只需要在附近找找清洁牙齿的嫩叶,以及在水里清洁沐浴,顺手把衣裳也给洗了。在龙人回来前偷偷摸回来,她一定不会发现。
这样想着,子沂便开始了行动,她开始研究手上的藤条。
藤条在手腕上系了一个结,系法并不繁复,看上去应当是活结。若是她有第三只手,解起来应当很简单,可现在双手受缚,她无能为力。
子沂开始寻找各种办法,她先将藤条放在石壁上摩擦,看能不能将藤条磨松,可磨了半天,痛的是她自己的手腕。
她又将藤条拿去石刀的刀刃上去切割,可龙人的石刀太钝了,她觉得自己割了快有半个时辰,可一点用也没有。
她又找到了自己的金步摇,咬在嘴里,用尖锐的那端去戳那个结。这招出乎意料地管用,藤条原本就很粗,结也不是很紧,她努力地戳了许久,牙关都咬得发痛,活结终于有了松动的痕迹。她一鼓作气,彻底将结给挑开,挣开了藤条,彻底解放了双手。
终于得了自由,子沂欢欣鼓舞,掀开洞口的兽皮帘子,一跃而下,直接跳了下去。
半丈多的高度其实也不算太高,这番强行跳下去,除了屁股摔得痛一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只是,当子沂爬起来的时候,突然意识到——等下她沐浴完,该怎么爬上来?
她是不打算让龙人知道,自己逃出去过的。她原先准备,等到回来,再将藤条粗粗往手上打个结,龙人见自己没逃走,肯定不会多想。
若是顺利,以后,若是她愿意,她可以每日都偷偷溜出去,只要在龙人回家前及时回来便可,那样的日子,难道不比现在好上太多?
千算万算,却算漏了这一点——她本根爬不回山洞!
只是,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她都已经跳了下来,总不能叫她蹲在地上等着龙人回家吧。
管不了那么多了,对沐浴的渴望超过了一切,子沂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等沐浴完就回洞口蹲着,龙人只要见到自己没跑,一定不会大发雷霆。
子沂开始朝着林子里走去。
她先寻找自己原先在宫中嚼过的那种嫩叶,森林里五花八门的各种叶子极多,她就在附近寻,摘了叶子先闻闻味道,若是有她喜欢的清香,便试着放进嘴里。忙活半天,总算找到一种与原先宫里差不多的嫩叶。
她多采集了一些,放进怀里收收来,一次多采集些,入睡前也可以用,不必次次都特意跑来采摘。
摘完了叶子,她开始寻找水源。
林子中野兽出没,她长了个心眼,决定不离开山洞太远,就在山洞方圆百丈内行动。龙人每天都坚持给她取清水,想必水源离山洞,也不是很遥远。
她找寻了一阵,终于听见了淙淙的流水声,顺着水声前行,终于找到了一处清澈的溪流,这溪水像是从某处山谷流下,并没有很湍急。子沂走近一瞧,见到溪水清澈,可以见底,深浅大约是刚刚好的。
她开始脱衣裳,卸下绦带,解下腰带,玉佩早在第一天就跑丢了,绦带一直系在腰带上。如今再看这五颜六色的绦带,子沂只觉得有些讽刺,绦带在宫中是品级的象征,她身为公主可以用五彩色。只是,如今她身在原始的丛林里,只能和茹毛饮血的兽人为伍,艳丽的绦带甚至没有一块熟肉来得珍贵。
在这弱肉强食的残酷森林里,等级尊卑还有什么意义呢?强者生存,弱者被吃得血肉无存,就算她系着五彩的绦带,还不过只是虎狼口中的一块嫩肉。
想到这里,她心思又渐渐沉重起来。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与龙人的关系,一点进展都没有。龙人一点与她亲近的迹象都没有,完全无视她,把她当摆设,对自己爱理不理,还十分粗鲁。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是个头。
她抿着唇,虽然思绪万千,但手上的动作不曾停歇。她将衣裳全部褪下,脱下绣鞋,赤脚踩进溪水里。溪水果然不深,刚刚没到她的胸下,她稍稍蹲下,便可以将头以下的整个身子藏在水里。
在荒野山林里裸露身体,要是放在从前,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但现在受形势所迫,她身子实在太脏了,脏到连一刻也不想继续忍耐。
反正这些草木、野兽什么的也没有灵智,自己赶紧清洗完,早早回去便可,子沂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
她开始清洗身子,没有皂荚、皂角,只能全部靠手,她觉得都能搓下一层泥来。再是头发,她头发很长,直直垂到腰际,以前就算是有人服侍,洗头也是件极为麻烦的事情,更不要说现在了。
折腾了好一会,她才将头发粗粗洗完。只是头发湿漉漉的,结在一处,要想发丝理顺十分困难,她纠结了片刻,决定等回了山洞再理,免得待在这里夜长梦多,万一龙人提前回去了怎么办。
衣裳一直被她扔在水里泡着,眼下身子洗得差不多了,她便开始洗衣裳。衣裳繁复,漂浮在水里,显得好大一堆,玄色、朱色、白色混在一起,竟有几分滑稽。
就在这时,她听见溪流边的丛林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再靠近,她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急忙要寻一块大石头躲起来,可动作还是迟了一步,那人走得极快,不过短短两个呼吸的时间,来者便拨开了树丛,出现在子沂面前。
是龙人。
话说起龙人这边,她今日在林中狩猎,一直没遇到什么像样的猎物,她不喜欢吃鹿肉、獐子肉,最喜欢的就是野牛肉和野猪肉,当然,遇到了熊和虎她也会兴奋,那都是一等一的猛兽,都是这片丛林的王者,能猎杀这样的猛兽,会让她觉得快乐。
她转了一圈,啥也没遇到,只遇到了一只落单的小鹿,那小鹿傻傻地望着她,丝毫不知道站在它眼前的,乃是这森林中最凶悍的猎手——龙人。它没有逃走,甚至还低头吃了两片叶子,一点危机感也没有。
小鹿的眼睛水润润的,是一种很通透的黑,十分温润。这双眼睛不知为何,让她联想到山洞里的那个女人来,那个女人的眼睛也是这样,温润水灵,不过胆子比这小鹿还要小些,经常像只受了惊的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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