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样一番折腾下来,天已经快黑了。龙人按照平日里的习惯,从下面藏肉的地方拿上来肉,生火开始烤肉。
一边烤着肉,龙人一边望向子沂的背影,她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背朝着她,一动不动。
其实,在子沂哭泣的时候,龙人便冷静了下来,她虽说之前被愤怒蒙蔽了双眼,但她本质本非一个蛮不讲理的人,很快她就想透了一点——这个女人可能真的不是像逃走。
她说的有道理,若是要逃,为何还优哉游哉地在溪水中沐浴,还把身上的衣裳给洗了?若是等那些衣裳晾干,都需要不少的时间,这是一个准备逃跑之人会做的事情吗?
更何况,方才她用余光,看见了角落里那柄金光闪闪的金步摇,这个女人将这个东西看得那样重要,就连自己把玩一番,她都提心吊胆的。若真是要逃走,怎么会不带上它?
她反应过来,是自己冲动了,误会了她。
龙人脑中又回想起她方才遮住眼睛、无声哭泣时的模样,耸动的双肩,还有不断滑落的泪水,都告诉着她,这个女人真的难过极了。
龙人独来独往惯了,她的生命里很少别的女人的痕迹。只是从小阿母就告诉她,女人哭泣,是最难过的表现,不能让女人哭。
她见过阿母哭过几次,没有一次,不是让人痛彻心扉的回忆。
见到这个女人的泪水,她彷徨了,她回忆起阿母说过的话,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这个女人吃东西吃得很少,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她尝试了好几次与她说话,但话卡在喉咙,终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对着子沂的背影说道:“你上次说,这样不好吃,你有别的办法吗?”
子沂一言不发。
龙人皱起了眉头,过了半晌,她硬着头皮道:“你要猪肉还是牛肉?”
裹在兽皮里的子沂,依旧没有理她。
龙人的眉头越发紧蹙起来,她最后一次尝试道:“猪肉?”
可子沂还是没有说话。
龙人紧紧抿住了嘴角,神情明显不悦。这个女人是她的奴隶,是她的所有物,她都如此“卑躬屈膝”了,她居然还敢不理自己——当然,这个“卑躬屈膝”,是龙人的自我感觉。除了小时候讨好阿母,她还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和别人说话过。
可她一次次地无视了自己。
龙人再次气上心头,二话不说,把手上的肉随手一甩,三下两下走到子沂身边,俯下身来,一把揪住她的肩头,将她整个人翻了过来。
兽皮从子沂身上滑落,露出了她雪白的香肩,吹弹可破的肌肤上,还留有方才龙人抱她回来时,手上太过用力留下的粗暴的印记,青紫一片,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你怎么不说话?”她简单粗暴地问道。
可等她看清子沂的脸,突然发现,子沂的眼睛有些红肿,眼眶依旧红红的,她紧紧咬着下唇,嘴唇被她咬得泛白,几缕乌黑的发丝贴在颊上,摇曳的火光下,冰肌玉骨,美艳非常。她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只不过倔强的眼神出卖了她,她并没有自怨自艾,或是瑟缩畏惧,她看着龙人,眼神像只倔强的小兽,不肯低下高傲的头颅。
可龙人看见她红肿的眼睛,先是一怔,随即松开了手。她看上去神色复杂,似乎一时间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对峙了一会,还是龙人先低头,她移开了目光,刻意略过子沂身上青紫色的印记,看向了山洞的石壁。
“吃不吃果子?”
子沂也终于开口说话了:“不吃。”
见到她开口就是抵触,龙人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情,又变得烦躁起来。她刚想发作,双眉紧紧一皱,便突然瞧见子沂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子沂的眼睛极美,可这让龙人不由地想起了今日在林中见到的那只小鹿。小鹿见到她时,眼神尚且清澈平静,不见一丝恐惧和惊慌,可眼前这个女人,尽管自己给了她食物和庇护,可她看着自己的时候,仿佛正看着什么噬人血肉的野兽。
她心情烦躁,站了起来,转身朝洞口走去,临走前,扔下一句:“等我回来,你敢不吃,就......”
这个“就”字后面,应该接什么威胁的话语,只是,子沂等了半天也没听见龙人的后半句话。只见龙人干脆抿住嘴,掀开兽皮帘,直接跳了下去,消失在了朦胧的月色里,留子沂一个人在洞穴之中。
龙人离去了,兽皮帘的一角被掀开又被放下,洞穴之内又只剩下了摇曳的火光。
子沂捂着胸口的兽皮,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心中不是滋味。
本以为和龙人彻底闹僵了,等待她的,肯定会是粗鲁和暴力。可让她没有料想的,是龙人居然又放过了她,虽说态度依旧冷酷,但仍旧遮掩不住她天黑后为了自己去摘果子的事实。
她平时天黑后是绝不出门的,就为了让自己吃果子?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子沂无力地靠在墙壁上,本来是想出去净身沐浴,可折腾了一番,不仅采的草全部弄丢了,就连衣裳都被扔在了溪边,真叫个得不偿失。
她现在除了两张兽皮,没有任何可以蔽身的东西,她可没办法像那些兽人女子那般,裸着胸脯便能在外晃悠。若是没有衣裳,她宁愿天天缩在兽皮里不出去。
但长期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得叫龙人把衣裳给她拿回来才行。
可龙人那样凶,自己只是没有和她说话,她便发了火,冲上来又是扯她,又是质问她的,实在粗鲁无礼。
以往子沂接触到的同龄人,都是钟鸣鼎食的长戟高门子女,男子多温文尔雅,女子则娴淑端庄,哪里见过龙人这样不讲理的家伙。要不是寄人篱下,子沂一点也不想和龙人打交道,就知道欺负她!
暗暗地在心里骂了一阵子龙人,子沂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冷静下来后,她才能正视这样的事实:除了依附龙人、以后劝说她带着自己走出去,子沂没有办法在这里生存,更没有办法回去。
这听上去很残酷,但就是事实,这里是弱肉强食的森林国度,她没有办法保护自己。
她又惴惴不安起来,想着等下龙人要是回来了,会不会又要为难自己,强迫自己吃果子?
子沂愿意吃果子,但绝不愿意被人逼着吃果子。要是龙人等下手里拿根骨棒,逼着自己吃,不吃就锤自己怎么办?
这几日来,她脑中不止一次地幻想过,龙人动手打自己的画面。这片森林里,所有的兽人都蛮不讲理,不管是男是女,都一概粗暴。这个龙人也不例外,方才她捏住自己脚腕骨的时候,眉眼间是一抹狠戾的冷色,看着那样的眼睛,子沂丝毫不怀疑,她当时是真的打算将她的骨头捏碎的。
这样想着,她心里越发紧张起来,害怕龙人等下回来要为难她,要是她想起来那句“你要是逃,就打断你的腿”怎么办?
虽说她根本没有想逃,但龙人如此蛮不讲理,谁知道她会不会罔顾事实、一意孤行呢?
她紧张地想着,忽然间,听到下面有动静,似乎是龙人回来了。子沂赶紧躺了下去,把自己裹得紧紧的,面朝石壁,假装睡觉。
果然,听见兽皮帘子被拉开的声音,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龙人回来了。
子沂咽了口口水,继续闭着眼睛假寐。听见龙人走近了自己,然后站在了自己身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阴晴不定。
子沂心里紧张,害怕她突然发难,可等了许久,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倒是感受到她弯下腰,往自己身边放了什么东西,然后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熄灭火柴的声音,洞穴之内很快陷入了一片黑暗。子沂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安全了,龙人既没有逼她吃东西,也没有继续算账的意思。
看样子,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兽人记恨吗?会不会等今天睡醒了,明天再算账?
她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兽皮粗糙,她娇嫩细腻的肌肤不喜欢那种触感,只能尽量团成一团,顺便减少赤身裸体带来的隐秘羞耻感。
什么时候才能把衣裳拿回来......
子沂突然想起来,龙人来的时候,自己正在搓洗衣裳,龙人一来抓她,她就慌了神,把衣裳全部扔进了水里,走的时候也没有顾上把它们拿上岸。那溪水是活水,是会流动的,衣裳会随着溪水流走,那也就意味着,就算她能出门,也无法在原地找到衣裳!
她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那是她唯一的一身衣裳,丢失了那身衣裳,她就只能和这群兽人蛮子一样身披兽皮了,她打死也不愿这样!
她脑中拼命回想着,那溪水流得快不快,衣裳有没有可能因为太重了,沉在水底之类的,如此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
到了后半夜,她终于耐不过疲倦,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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