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子沂的视线又悄悄落到了她的手上,这双手修长、有力,看不出和旁人不一样之处,子沂疑惑了,为什么她不怕烫呢?

    这时,她突然想起来,那日龙人将自己从陷阱中救起来时,一双手曾化作龙爪,插在泥土里向上攀爬。

    这双手,还是和常人不一样的吧......子沂心想,她毕竟,也是个兽人。

    思绪飞扬,此时的子沂,忘记了遮掩自己的“偷窥”,被龙人注意到了自己打量的目光,只见龙人回过头来,一脸疑惑地看着她,脸上□□裸地写着“你看我干什么?”

    偷看别人被发现了,真是一件丢脸的事,子沂赶紧低下头,随手捡起一根木柴,胡乱扒拉扒拉火堆,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她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坐了一会,又拿手去碰串上竿上的烧鸡,还是很烫。

    这时,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朝龙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龙人沉默了片刻,过了许久,才答道:“嬴潼。”

    她的名字,和兽人语言的发音,有着明显的区别,字正腔圆的两个字,竟然像极了檀陵的官话,落在子沂耳中,便化成了“嬴潼”这个汉话名字。

    龙姓嬴,还挺贴切。子沂心想。

    互通姓名,乃是世家子弟间交际的寻常礼节。问完了龙人的名字,子沂已经准备好告诉她自己的名字了,可哪知,龙人回答完后,又开始啃鸡腿,一点也没有询问子沂的意思。

    子沂尴尬地咬了咬唇,犹豫片刻,她开口说道:“我叫子沂。”

    听见子沂的名字,龙人一点反应也没有,继续啃着烧鸡,像是压根儿没听到。

    “我的名字,”子沂不甘心,又重复了一遍:“子沂。”

    龙人总算给了点反应,她停下了动作,看了子沂一眼:“嗯?”

    子沂气馁地垂下头来,“算了。”她放弃了。

    可能对于龙人嬴潼来说,子沂只是个奴隶,叫什么名字,对于她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又等了一会,烧鸡总算凉了下来,子沂尝试着用手去把烧鸡表面一层焦黑的东西刮下来,这不刮不知道,一刮发现,这曾焦黑下面的鸡肉,还挺嫩的。虽说没有任何佐料,味道寡淡,但比起先前在狼人、虎人部落里吃到的半生腥肉,这真算是美味佳肴了。

    这边嬴潼已经吃完了,她转过头来,盯着子沂看。

    相处好几天,嬴潼从来没有见过子沂吃东西,现在第一次见她吃东西,不免觉得有几分稀奇。这个女人吃东西很奇怪,要把烧鸡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再送到嘴里。她这样不嫌麻烦吗,吃一只鸡而已,吃得慢吞吞的,真是奇怪的人。

    子沂可能是饿了太久,把一整只烧鸡都吃完了,她发现嬴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神看上去有些奇怪,她要干嘛?

    嬴潼向她伸出了手。

    子沂下意识地一缩,身子往后挪了两分。

    嬴潼见她如此害怕自己,就连那只林中的小鹿都不如。只听见她语气有些无奈道:“给我。”

    给她?给她什么?子沂大惑不解。

    嬴潼指了指她手中的鸡骨头,这才反应过来。可是要将自己吃剩下的鸡骨头放在别人手里,子沂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犹犹豫豫的。嬴潼见状,开始不耐烦了,直接伸手把鸡骨头从她手上夺了过来,连着地上自己的鸡骨头,捧在手里,拿出去扔掉。

    火堆前,只剩了子沂一个人。石壁上映着她一个人的影子,纤细又娇弱,随着摇曳的火光,微微晃动。

    回来的时候,嬴潼带了清水回来。子沂将自己从虎人部落偷来的水囊送给了她,这种水囊比起骨碗,方便很多,也不用担心水会泼洒出来,嬴潼很喜欢。

    嬴潼靠近的时候,子沂观察到,她身上有水渍,眉毛上还有未干的水珠,头发也湿漉漉的,看样子刚刚沐浴过,还洗了发。

    这叫子沂新奇起来,想不到这个龙人还挺爱干净。之前她在虎人、狼人部落,从未见过他们沐浴,更不要说洗发了。

    子沂突然生出一个想法——以后要不要叫嬴潼带她一起去沐浴,有了她在身边,至少安全无虞。

    念头至此,她想起了今日白日被寻回的衣裳,是嬴潼一大清早去溪边特意为自己找寻的,自己......还没有道谢呢。

    “嬴潼。”子沂突然叫住了她。

    嬴潼转过头,看向她。

    “今天,谢谢你了。”

    嬴潼神色如常,并没有作出表示,淡淡地将头又转了回去。

    “那个......”子沂又叫住了她。

    龙人再次回头。

    “你有没有......看到我的亵衣?”子沂知道她肯定听不懂“亵衣”是什么,便在身上比划道:“就是......白色的,小小的,贴身的衣物。”

    嬴潼听懂了,她眼中划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又很快掩饰住了心情,果断道:“没有。”

    子沂害怕嬴潼误会她,误会她是在责备她办事不力,没有找到亵衣,急忙补充道:“也没事的。”

    嬴潼眼神躲闪,破天荒地再次重复道:“没有看到。”

    子沂也没有多想,毕竟那亵衣太小了,肯定随着水流漂得最远,嬴潼找不到也是情理之中。

    趁着嬴潼清理火堆,子沂掏出白日采摘的嫩叶,塞进口中,又喝了几口清水。

    等到火光熄灭,子沂知道,到了就寝的时间了,她脱下外裳,躺进了兽皮里,再把外裳披在外面。

    嬴潼起身,去洞口将卷起一角的兽皮帘放下,月辉被厚重的兽皮隔绝在外,洞穴内很快就陷入了一片漆黑。

    只是,在一切堕入黑暗之前的那一瞬间,子沂突然在龙人的兽皮床榻上,看到一抹浅白的亮色。这抹浅白是如此醒目,在一堆玄色、褐色、深灰的兽皮里,格外打眼,让子沂一眼就注意到了这抹异样。

    更重要的是,她在那浅白之中,还看见了一抹淡淡的姜黄。

    那是棣棠花的颜色。

    陷入黑暗的刹那间,子沂心中一惊——那是自己的亵衣。

    嬴潼竟然偷偷藏起了自己的亵衣!她要自己的亵衣做什么?

    洞穴里传来嬴潼的脚步声,她从洞穴口走了回来,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上榻了。

    子沂突然联想起方才,嬴潼眼中的不自然和躲闪。若是这样,一切都可以联系起来了,正是因为她藏起了自己的亵衣,所以才会面露异色。

    只是,她为什么要把亵衣藏起来呢?

    在最初的吃惊过后,巨大的羞耻感涌上了心头——亵衣是她最贴身所穿,在长央宫中,只有最亲近的宫娥才有资格浣洗、熏香她的亵衣,乃是她最隐秘的衣物。

    可如今,竟然被一个算不上熟悉的陌生女子藏了起来,说不定还会时不时拿出来,握在手中把玩,光是想象这幅画面,都叫子沂脸红心跳,羞耻不已。

    可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若是放在檀陵,她都还好理解。她读过宫外不少闲书杂书,知道许多浪荡登徒子,会以窃取女子香闺什物为荣,比如手帕、香囊之类,而亵衣是其中最隐秘、羞耻的一种。而他们做这种下流事情,无非是为了调戏女子,或是自己心中留个肖想,总归都不是什么正经的心思。

    可嬴潼为什么这样做呢?她是女子,既不是登徒子,又不想调戏自己,更对自己没有非分之想,难道只是因为好奇?

    可若只是因为好奇,在自己开口询问后,应该告知自己才对,为何非要说假话呢?

    实在想不透。

    子沂翻来覆去想了一会,决定将亵衣偷回来。一来,是因为没有亵衣的话,身上始终怪怪的。二来,既然嬴潼骗她说没见过,那么被偷了自然也不可能来质问她,理亏的是她自己。

    打定了主意,子沂便开始装睡。她耐心等待,等到嬴潼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她假意咳了两下,呼吸声不曾被打乱,她又尝试着小声叫了两声嬴潼的名字,她也没有反应。

    她应该睡熟了。

    子沂立马蹑手蹑脚地掀开兽皮,爬了起来。夜间的山洞十分寒冷,子沂身上只着深衣,冻得瑟瑟发抖。可对于亵衣的执念超越了对寒冷的恐惧,她轻轻地跑到嬴潼的榻边,在她眼皮子上轻轻挥了挥手,确认她不会醒过来。

    嬴潼睡得很沉,一点反应也没有。子沂放下心来,伸出小手,开始在她的兽皮被子下面搜寻。

    山洞里漆黑一片,她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到嬴潼的身体,她相信,亵衣和兽皮的触感截然不同,只要自己一摸到,就可以立刻发现。

    只可惜,她摸索了好一阵,一无所获。

    她犹疑了,她明明看见了就在这里啊,怎么会寻不到呢?难道被嬴潼压在了身下?

    若是如此,想要在她身下探寻,还要不被她发觉,实在太难了。子沂咬住了下唇,内心挣扎起来,究竟要不要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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