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出版社编辑来电的时候,你正试图对冷酷无情的临时监护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你简直要给他磕头了。
让他行行好,放过你才写一半的r1×官能小说吧!
事情是这样的。
自你完成《杀人犯》全文,将稿子寄往出版社,已经有十天了。这十天以来,你的伙食继续维持在晚八点打折便当分两顿吃的凄惨水平。
实际上,如果不是织田作之助的友人、那位无敌好心的西餐厅老板接济你俩。
你和临时监护人恐怕只有去啃树皮的份了。
稿子一直没有回应,对此你并不着急。
智慧如你,深谙万全之策的道理。
《杀人犯》原稿前脚刚寄出,你后脚就用织田作之助给你买的手机开始搜r1×官能小说,另一手翻着织田作之助给你借来的医学人体百科,恶补相关知识。
你的思路非常清晰。
条条大路通罗马,这条不行换马甲。
失败并不能打击你渴望为贫穷的家境奋斗的心。
织田作之助这段时间依旧在外面奔波。
你默默为他祈祷找工作顺利的同时,发奋学习官能小说的写作技巧。
怀着对知识如/饥/似/渴,埋头猛看了几天r1×后,你终于顿悟了此间大道。没有刺激带感的情节发展,官能小说和A/V/并无区别。
你挥笔如墨刷刷刷。
并在感慨万千中,对临时监护人分享你的心得。
“织田先生,我发现了!就那个、官能小说里面不是经常会有男人的○○顶/到/了女人×宫/口吗,果然只是美化。”
”从生/理/结上来说,正常○○的尺寸是不可能的、说起来,/巨//木艮是常见的设定,可就算顶/到/也不会爽/到/,反而是痛感。”
“但是,完全遵照正确的生/理/反/应来写的话,反而不太受欢迎,适当的夸张……”
你看见织田先生瞳孔地震。
对方过于强烈的动摇神情让你兴冲冲的话只说到一半就安静下来。
织田作之助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只是问你要了新写的小说原稿,默默埋头读了起来。
这次你写作的方向,完全是为了让人冲爆。
你在谨慎考虑后,从未亡人和小/舅子、禁/忌/师/生、职场上下级等等一系刺激操作中,选择了更加简单粗暴,又很稳的套路。
你的简单预想是,男主人公做为某个便利店的员工,对于举止古怪的神秘后辈、青春靓丽的美少女,一见钟情,纠缠不休地告白后,行为逐渐过激……
你正襟危坐地等着织田作之助读完小说的评价。
说实话,你看着赤铜发色青年严肃的神色,就知道自己又要被敲头了。
但是你真的不死心。
无论什么小说题材,每个作者都会迎来读者看腻的一天,但只有官能小说,原始/的/性/欲/冲/动/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具有天然、且庞大的受众,人气门槛是相对较低的。
就这么放弃一条快速赚钱的渠道,你估计自己和织田作之助至少还要再吃一个月的速食便当。
惨到没边。
你暗自预备着一哭二闹三打滚的耍赖,还没等真的使出来,织田作之助先是叹了口气,把读完的原稿纸还给你,道。
“海月,这篇小说,就算你不去写那些/香/艳/的情节,也足够精彩。”
“我做为读者,是这么觉得的。”
他的手掌落在你的发心,轻轻顺着柔软长发。
“以你的才能,不必去刻意迎合市场。写你自己想写的就好。”
你眨了眨眼睛。
对临时监护人的话似懂非懂,反问。
“但是,织田先生,要怎么能保证,每次我想写的,都会受读者喜欢、都是他们想看的呢?”
就是这时候,征文比赛杂志的编辑打来了电话。
滴滴滴的铃声从织田作之助的手机响起。
之前你的《杀人犯》原稿是织田作之助帮你寄出的,留的联系方式也自然是他的。
名为河村大夫的编辑在电话中,先是诚垦地表达了对《杀人犯》的赞美和肯定,接着表示了本文已进入比赛二轮评选,关于文章内容,还有一些需要进一步修改的问题。因此,想约【隔夜便当真的难吃】当面商谈。
织田作之助接着电话,看了眼伸长了耳朵的你。
你接收到他眼神中的询问之意,思索了一下,比划着告诉临时监护人,和编辑在西餐厅见面。
你们约好了下午会面的时间。
等到见面时,你坐在啤酒肚搭配高发际线的河村大夫面前,表明作者身份,摘下用来遮脸的口罩。
对方霎时间瞪大的眼珠简直要脱眶飞出。
河村大夫汗津津脑门光亮得像枚鸡蛋,他腋下夹着公文包,一连着鞠躬,叠声地对着被认错为《杀人犯》作者的织田作之助道歉。
等他好不容易坐下时,你数清楚了他短时间内一共鞠躬12次。
简陋的西餐厅中没有安置安调,只有一台落地式大风扇旋转着,吹出阵阵热风。
“哎呀、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河村唏嘘着,从公文包中取出你的原稿纸,放在桌子上,并小心地远远移开加了冰块的柠檬水,以防意外发生。
河村编辑掏出胸口的手帕擦着额头的汗珠,两只豆子般的眼睛下挂着大大的黑圈,满脸疲惫、略略呆滞的模样,怪像只憨态可掬的狸猫的。
他吭吭哧哧地说道:“没想到……隔夜…便当真的难吃…老师,竟然是这么年轻的孩子。实在吓了我一跳。”
“您的文章思想之成熟、深刻,倒是让我先入为主了。恕我冒昧问一下,您的年龄……?”
这就真是知识盲区了。
……你沉默地将视线投向身边的临时监护人。
失忆得彻底,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多大了,只是照镜子时通过稚气十足的眉眼,推断出绝对末成年的事实。
下巴生着胡茬、显得历经沧桑的临时监护人,也把沉默的目光投向你。
的脸。
有几分尴尬和可疑的寂静中。
织田作之助开口了。
“她12岁。”
河村编辑闻言,太阳穴两边渗出的汗水更是下雨一般滚落。
“那您……?”
“织田先生是……我的兄长。”
你飞快地接了一句,怕对方刨根问底下去会漏了馅,又连忙岔开话题:“说起来,河村先生在电话里说的,是小说哪里有问题呢?”
“哦哦,实在不好意思,请……老师您,百忙之中前来会面。”
河村将原稿推到你面前,解释着:“除了一些基本的行文问题,《杀人犯》的故事情节、和描述手法都是无可挑剔的,几乎不需要第二次修改。”
“以您现在的年纪,创造出这般优秀的文章,放眼如今整个文坛也是耀眼的天才!”
你笑了笑。
“河村先生谬赞了。我什么水平,我自己最清楚。还差得远呢。”
“您对《杀人犯》如此肯定,我十分感激。不过您也说了,是“几乎不需要第二次修改”。也就是说,仍然有待改进的地方。对么?”
“还请河村编辑您不吝指教。”
“关于这个嘛……”
河村大夫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道:“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违背您的写作初衷。这也并非我本意。希望您能多加谅解。”
?
违背了什么写作初衷?
在你一头雾水地努力回想自己肝稿时,熬夜熬得要死要活的心路历程期间。河村编辑从公文包中取出一沓装订整齐的报纸。
他先是向你指了指《杀人犯》原稿中,被红笔重重圏注出来的一段,然后又将订册的报纸翻开,让你看了一则社/会/新闻报道。
“请问…老师您,在创作《杀人犯》文中,同事福山先生跳楼这一情节,是否有受半月前横滨本地某家公司职员坠亡、这一事件的影响呢?”
虽然河村编辑已经尽量使用委婉的词措,你的脑子还是像突然被炸雷轰到。
“什么?”
你惊恐地盯着河村翻开的那页新闻。
左上角一个小框中,用三言两语简短地通报了某某职员坠楼的事件。
啊??
“我其实,没有那个意思的?”
你答道:“在今天之前,我完全不知道坠楼事件的存在。”
“我不是故意、更不是为了批判什么,才写了同样的坠楼情节。”
“福山之死,采用跳楼、而不是其他方式,是由于我认为,跳楼是最为壮烈且凶狠的自杀方式。在那阶段的故事氛围中,最适合用这个。”
河村大夫看着你,似乎在揣度这句话的真假。
你在最初的震惊过后迅速冷静下来,坚定地与他对视。
织田作之助也开口道:“这是巧合。”
河村编辑的眉毛变成了八字的形状。
你之所以对坠楼事件毫不知情,主要是,你和织田作之助快有一个月没看过电视了。
这事说来有一部分是你的错。
刚被织田作之助收养那几天,你还蛮热衷于看电视的。临时监护人一出门就是一整天,屋子里就你一人,感觉怪孤单的,于是你无论干什么都要把电视打开、听个声响。
一天晚上,大暴雨。
天色黑得像泼墨般,闪电一下下亮得刺眼。
你在客厅点着灯,捧着书,开着电视,等赤铜发色的青年回来,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直到突然一声暴响,把你吓得弹跳起来,魂不附体地发现因为没有关掉电闸,刚刚那声惊雷、直接将电视机劈炸死机……后壳冒出的青烟让你人都看傻了。
那天直到凌晨才回来的织田作之助,收获了一台冒烟的电视机,不亮的灯泡,烧坏的保险丝,还有被吓哭成金鱼眼的你。
电视机被劈坏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你们住的屋子太老旧,避雷针就是一根插在屋檐顶上的接地铁丝,锈蚀得相当严重。
另外墙体内线路老化,也是一方面因素。
不管怎么说,自此以后,你再也没了热热闹闹的电视可看。
还心理阴影达到了最大值,怕死了黑暗打雷的天气。
除此之外,你俩也没有读报纸的习惯。像上网,你也不会主动关注新闻,而织田作之助的手机从来都只有通话功能。
如此种种,消息的闭塞,间接导致了这个恐怖得不像是巧合的巧合。
“是巧合那就最好不过了!”
河村编辑长长舒气:“是我妄自揣测了。”
你继续追问:“但是,河村编辑,难不成只是为了避违,就要我改掉此处情节吗?”
“要说相似之处的话,也就只有同是坠楼一处吧?”
“现实中不幸离世的那位职员,是被拖欠了工资。我的《杀人犯》文中,福山,则是由于团队项目失败、被推出来承担责任,遭遇莫须有的贪污项目拨款的污蔑。他本是正直、又自视甚高的人,气愤之下跳楼明志。”
“这种情况,还要改动文章情节,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不、…便当…老师,您并不清楚这事儿到底代表了什么。”
河村大夫满头大汗地加快了语速。
“其实,要说《杀人犯》中福山跳楼,是在喻指那起事件,确实非常生硬、勉强。本来是不会像这样特意请作者本人会面商谈的。
“唯一的问题是,现实中,半月前出事的这家公司……”
他猛然压低了声音。
“……是由港黑控股。”
“只怕有人比我们更多心。”
河村编辑的话语中、不知为何纠缠着一丝寒气,让你心下一惊,本能地往织田作之助那边靠了靠。
“这话我只在这里,讲与您听,您之后可千万别传出风声去。”
河村编辑那张像是迟早过劳死的憔悴脸孔上,显露出凝重与不安的神情,更有几分说不出的惧怕。
“我所在的朝霞出版社名下,还有负责其他刊物的部门,其中有新闻部。”
“本来,那次坠楼事件,新闻部的同事是打算跟进了、做一期揭露黑心公司拖欠工资的专题。但是他们很快就收到了来自黑//手//党的警告。”
河村大夫含糊其辞地带过了这一部分。
紧接着,向前倾身,把声音又压低了几度,道。
“不过,据新闻部了解内情的人透露,坠楼事情的起因,很可能不是因为拖欠工资、而是那个会计做假账挪用公款,暴露后,被清算了……但那笔被转移的钱被他的同伙带走了,下落不明……那边至今还在追查这个同伙的行踪……”
你的脸色一下子白了,都不知道该从何开口,只伸出手指悄悄攥住了织田作之助米色风衣的衣角。
连织田作之助的神情也沉了下来,垂头盯着报纸上的坠楼新闻,不知道在考虑着什么。
河村编辑在短时间内流下的汗,使得擦汗的手帕都拧得出水来。
“实在微妙吧?”
他不停苦笑。
“虽说,您本身,并没有对黑/手/党心怀不满。但现在这样敏感的时期,捕风捉影的事情一旦落到那些疯子耳朵里,就完了。”
他攥着湿帕子,轻轻地重复了一遍。
“一旦被那边怀疑上、盯住了,就完了。”
“他们就像鬓狗一样,闻见一丁点儿的血味就会狂吠着冲过来撕咬。”
“您明白么?”
你战战兢兢地回:“对不起,河村编辑……我、我不是很明白。”
河村大夫叹气道。
“看来,…便当……老师应该是,本月才来到横滨的外地人。”
咦?
他怎么知道的?
或许是你点头时表现出的疑惑太明显,河村将帕子叠好收起来,对你温和地笑了笑。
“只有此前从没来过横滨的外地人,才不懂得畏惧港黑的恐怖。”
“您可能不知道,就在一个月之前,港口黑/手/党的先代首领因病逝世、新首领即位,自那时,横滨才得到了一丝久违的、也是脆弱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消失不见的,喘/息的安宁。”
河村编辑简单地对你提了下港黑先代曾经在横滨制造的血//色//恐/怖。
仅仅是心情不好,或者有什么行为惹眼了,就会招至灭顶之灾。
就算现在换代后,在新首领的治理下横滨暂且没有发生大/规/模/械/斗/,仍要警惕着,最好不要去触这庞然大物的须子。
能避嫌就尽量避嫌。
你听得心惊肉跳的同时,再次刷新了对本地民风淳朴底线的认知。
你以为自己遇到织田作之助那天,经历的人口/贩/卖已经是最大的恶意了,没想到还有更多的黑泥糊脸。
河村编辑成功地让原本傻愣愣头铁的你,记住了无数港黑的黑料。
河村编辑说:“您会觉得,仅仅一点小说情节擦到似是而非的关联,这样小心太夸张了。事实上,先代那段时间,因为类似情况,被怀疑有牵联,糊里糊涂就丢掉性命的人绝不在少数。”
”到时候,可不止是停留在白纸黑字的层面上的问题,您的人身安全都无法得到保证。”
你万分惜命地同河村编辑商讨着,修改了小说情节。
等到全部事宜敲定后,已经入夜了。
你们在西餐厅店坐了一下午,顺便照顾了老板的生意,吃了顿晚餐。
分别之际,你眼瞧着河村编辑踌躇半晌,把牙咬了又咬,原稿纸看了又看,脸孔上挣扎变幻的神色丰富到会让人担心他肌肉抽筋。
你充满耐心地等他开这个难言之口。
最后,河村大夫以一种相当难以形容的表情,说:“老师,您觉得您现在用的这个笔名怎么样?”
“以《杀人犯》的水平,征文比赛的第一名可以说非它莫属了。这点我可以向您保证。”
“这样一来,您就正式以……这个笔名出道。”
“您看是不是可以考虑,更加顺口、好记的笔名呢?给读者的第一印象都会截然不同……”
你从河村编辑涛涛不绝的,论起一个好笔名对作者生涯的诸多良好影响,明悟了对方对你的笔名委婉含蓄的嫌弃。
你叹了口气。
起名这事,你真不是多擅长啊。
你发愁地歪着脑袋,试图从立马空白的脑海中扒出一个符合河村编辑要求的名字。
夜空之上,皎洁银月映入你的眼中。
你灵光一闪,咳咳两声清清嗓子,在河村编辑期待的目光中说道:“那要不,就叫黑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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