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名为过去的恐怖之中

    两天过后,你收到了港口黑手党准备的完全合法身份证件。

    你看着户籍上的姓名一栏。

    黑月海月。

    ……总觉得,相当的随便。

    随口取的笔名,变成了自己的姓氏。年龄也是织田作之助随口说的12岁。你对着森欧外首领那张笑吟吟的脸,没有脾气可发。

    成功从黑户转晋升为普通公民的同时,Flower Shop向港口黑手党移交了你作为商品的档案,里面附带的照片,还是当初你在警.局.建立失踪报告时,拍的那张。

    银色及腰长发,现在被你自己割断,只到下巴的长度。

    除此之外的改变还有,你和临时监护人搬离了西餐厅老板的老宅。

    织田作之助作为基层人员加入港黑,被分配到了成员宿舍。而你,于明面上归入森欧外首领个人名下,不得不跟随在他身边。

    虽然森鸥外首领阴险地算计了你一把,但事件平息后,他对你的态度和善到近乎纵容。

    自由基本不受限制,你可以随意出入首领私人楼层。森欧外甚至大方地借出了书房,方便你埋头苦肝小说稿子。

    你一时间过上了要什么有什么的养尊处优生活,在对方的示意下,你的衣柜里塞爆了洛丽塔洋裙。

    最开始被织田织之作收留,你的换洗衣服,一部分根据临时监护人的直男审美,买的粉白色系的T裇和伞裙,充满童.真.;另一部分是餐厅老板友情赠送的极具年代感的小袖和袴裙,那是他早逝的女儿遗留的衣物。

    织田作之助去退掉租房时,你在电话中特意叮嘱了他,不要把你以前的生活用具处理掉。

    比起森首领特意为你准备的全新物品,你更喜欢自己奶牛造型的陶瓷杯,米菲兔的一整套洗漱用具。即使留着也没什么用了,你也有点舍不得。

    赤铜发色的青年向来不会拒绝你的要求,他将东西都寄存在西餐厅老板那里,等你方便了随时可以去拿。

    顺便在电话里转达了老板对你的关心。

    听起来似乎有点担忧,但也没有过多紧张的样子,比起你从河村编辑那里了解到的、一般人对港黑避之不及的态度,老板对你和织田作之助加入港黑一事,显得颇为支持。

    老板的原话是,这可比织田小哥总在外面苦兮兮地打零工,稳定多了!

    织田作之助告诉你:“老板以前,似乎就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

    你撅着嘴,对开了免提的手机说:“如果织田先生曾经工作的那些店的老板,听到这话,大概会诚惶诚恐地立刻将员工福利猛削一半,以示自己这地方,和港黑比起来,真的毫无前途。”

    话是挖苦了些,不过根据你三天两头和织田作之助的通话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港黑成员的待遇着实不差。

    作为刚加入的最底层人员,织田作之助每天忙于各种杂事,穿行在大街小巷中。充当着万能工具人的角色。

    月薪是底薪+全勤,如果被指派了危险事务,则会下发额外的津贴,又提供住宿,时不时派发港黑管辖范围内商超的代金券。

    升职后,不管是薪水,还是能享受到的福利,都有大幅提升。

    另,黑手党成员不被纳入人身保险的用户行列,但港黑内部,似乎还有专门面向成员的基金会……

    总的来说,在不涉及背叛的情况下,港口黑手党奉行着让成员活着有上进的盼头,牺牲则毫无牵挂死得安心,这般堪称仁义的准则。

    比起你俩在一起时,穷得连晚八点打折便当都要分两顿吃的状况,织田作之助现在的生活水平显著提升。

    织田作之助说话的声调一如既往地听不出起伏,“对经历过战时动乱的老板来说,在那个时期,加入港囗黑手党,应该是最切实的出路。”

    是在那个时期啊。你想到听闻的港黑先代晚年掀起的血.色.恐.怖,叹了一口气,对着手机抱怨,“我还没好好感谢老板的照顾呢。”

    “之后有机会,再去西餐厅吧。”

    织田作之助说。

    森鸥外倒是许可你外出,只不过要求你带上保镖,你因为备感麻烦,继续着深居简出的家里蹲生活。

    你从电话中还了解到,他最近和同宿舍的成员们相处得不错,其中有个名为立原的少年成员,对他颇为亲近。

    似乎一切都在稳步流失、平和的日子中,你没有忘记临时监护人的名头上,还有巨额欠款。

    这笔欠款在你眼中简直和催命鬼一样可怕。

    就算森鸥外再怎么摆出一幅沉迷幼.女.换装游戏的蠢样子,你仍疑心他别有意图,因而不曾有过向他求情、免去债务的念头。

    你还是每天熬夜写着小说,打算通过赚取稿费的方式,减轻织田作之助的负担。

    同时,没了临时监护人在身边时刻操心,你如今的作息转换成了昼伏夜出模式。

    清晨六点入睡,每天下午四五起床,你一开始都不知道怎么穿那些设计繁琐又精细的洛丽塔裙子,还是爱丽丝帮着你套上去的。

    关门之前,她对着提出亲自帮你换裙子的森鸥外露出了看害虫的神情。

    “所以,电视里那些蓬松又圆的裙摆……其实里面都有裙撑的么?”

    你看着爱丽丝展开了一个鱼骨撑,感到十分的幻灭。

    爱丽丝奇怪的看了你一眼,“当然的吧?没有内撑,裙摆才不可能有那种弧度。”

    你有种买到手的实物和包装上的精修图,落差在五十倍以上的失望感。

    爱丽丝倒是兴致勃勃,像在玩过家家一样,给你挑选着打扮。

    最后,你穿着蓬得像钟的洛丽塔裙子,戴着波奈特帽和蕾丝手套,万分心累地同爱丽丝坐在首领办公室里,吃着名义上是下午茶的早餐。

    “海月酱,这个芝士蛋糕很好吃哦。”

    爱丽丝把彩绘鎏金的瓷碟推到你面前,三角状蛋糕表层有着水波般地蜂蜜色柔软光泽,看起来就很贵。

    你道着谢,用茶匙切了一小份蛋糕,送入口中,细腻绵软的甜蜜口感,让你幸福地眯起眼,暂且忘记了森欧外从办公桌那边投来的灼灼眼神压力。

    爱丽丝之前告诉你这里私人餐厅的主厨,来自远月茶寮学园,乃是前十杰之一。你这会儿矜持但快速地消灭着芝士蛋糕,只觉得远月十杰的厨艺,果然名不虚传。

    在陪着爱丽丝玩过后,你开始写今天的稿子,不管是喇叭一样的波奈特帽,还是繁复精美的手套和羊腿袖,都和森鸥外借给你的书房一样,属于好看,但多余的要素。

    你写稿写到半夜,总会觉得肚子饿,就夹着稿纸溜去私人餐厅里吃东西。

    总是喜欢粘着你的太宰治,时常不情不愿地跟随森欧外出去参加各种会议,你俩相处的时间倒不是很多。

    有时候,你会碰见负责巡查楼层安保工作的兰堂。可能是因为你之前流露了有点怕他的样子,对方主动向你释放出善意。

    具体表现为,他似乎随身揣着很多糖,见到你,就从兜里掏出满满一把。

    你不好意思总是拒绝,就收下了,然后因为近段时间糖份摄入过多,怕长蛀牙,连每天刷牙都认真了不少。

    渐渐的,你和兰堂从聊上两三句,发展为聊个五六句,再到许多句。

    兰堂知道你在写小说,他可能是晚上工作实在闲得无聊,跑去买了刊载《杀人犯》的杂志看了,又态度极好地问你,能不能读新作末完成的稿子。

    你把前半部分写好的稿子借给了他。

    这天,你到私人餐厅去吃东西时,兰堂完成巡查后找到你,归还了之前借阅的稿件,也坐下来,哆哆嗦嗦地捧着一杯热咖啡,慢慢地喝。

    闷热的夏夜,如果没有空调冷气就非常难熬,兰堂看起来却像是需要几个暖炉救命。

    他的脸色,即便在一杯热气腾腾的黑咖啡下肚后,仍呈现出犹如在暴风雪中冻死的登山者那般死气沉沉的发青模样。

    你在整理稿件时,顺口问了下他的感想。

    戴着兔毛耳罩的男人将嘴唇放在咖啡杯口边缘,沉思半晌,才道:“无论是《杀人犯》还是现在小小姐您正在写的这篇,都是非常有趣的优秀作品。”

    他轻叹一声,神情恳切:“请恕鄙人笨嘴拙舌,着实不知道如何表达内心的赞叹与喜爱之情。”

    “只是,我对小说内容的某些感悟,实在想讲与您听,不知是否过于冒昧了?”

    你回答:“本来就是为了娱乐读者而写下的故事,兰堂先生有何见解,但说无妨,我并不介意。”

    兰堂的笑容中,沉淀着一种严重空虚的感情,就好像是飘舞在半空,没有连接点的氢气球。

    “在您的《电波》一文里,主人公‘我’和艾莉欧,分别扮演着纯白与透明的角色。”

    他说。

    “无法成为任何事物的、纯粹的纯白;不爱任何人、亦不被任何人所爱的透明。在您的笔下,这两种生存方式,都有着脱离尘世的美感。”

    “但,在鄙人看来,不管是‘我’的纯白,还是艾莉欧的‘透明’,亦或者故事中的母亲,实际,每个人都被来自过去的阴影支配着,被俗世一切的恼人的事物捆.绑着,为了从痛苦中逃跑,无可奈何地变成了如今这种姿态。”

    男人叹息着。

    “他们并不轻盈,而是直到如今都被恐惧紧抓着,持续着从日常生活中的坠落。”

    “您的主张也非常有趣。”

    你放下手中的红茶杯,思考着说:“关于《电波》登场人物们,皆是恐惧着自己的过去这点,我并不否定。”

    “但,我想听听您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兰堂也同样放下了滚烫的咖啡杯子,露出认真地神色。

    “大部分只是我的臆断,如果有曲解了小姐姐的意思的地方,还请您不要取笑我。”

    他伸手在小说原稿纸面抚过,你注意到他的掌心其实已经被烫得发红了,本人却浑然不觉,因为不存在的严寒而瑟瑟发抖。

    他指着小说的开头部分,说:“幼时,‘我’便因为害怕责骂,隐瞒了自己在学校里没能融入群体的事。而这种恐惧,一直到‘我’成年后,也没有消去。”

    “不正是代表着‘我’在潜意识里,无法相信母亲吗?”

    “虽然无法理解谎言,不能曲意逢迎,缺失怀疑他人的能力,但‘我’,不信任本该是最亲近的家人。”

    兰堂用沉重且悲哀地语调缓缓说着。

    “即使母亲一直都尽心尽力地为‘我’打算,无比地爱着‘我’。”

    “可‘她’对我倾注的期望,过早的要求‘我’能够独立自主,反倒将‘我’的心从她身边越推越远。”

    “就像小说开头,母亲对‘我’说,不再负责‘我’大学生活。‘我’当真了,开始拼命地打零工,一点也没有依靠母亲的念头。”

    他低头看着小说原稿,道。

    “不过,实际上,母亲并不会如此无情吧?假使‘我’无法顺利赚取到生活费,她也不可能眼睁睁见着‘我’饿死。”

    他将视线转向你,眼神里充斥着奇怪的求教和征询:“所谓的父母,不正是这样的吗?一面希望着孩子争气些,一面又心疼着他们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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