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堂木在陈旧的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在潮湿的空气中显得十分黏腻,说书先生坐在人前不停地捋着长长的白胡子,摇头晃脑地说着一个不知名的故事。
林若清从没来过古代的地图,上次因为江溶溶那明晃晃的红嫁衣,两个人都是走房檐的,如今可以正大光明地逛一逛古代的街市了,她开心得走路都是一蹦一跳的。
没错,江溶溶有钱买衣服了。
当然这钱是当了季沉身上的玉佩换来的,换句话说,是卖了道具换回来的。
“姐姐,你在看什么呀!”林若清一回头却见江溶溶不知何时落在了自己身后,她立在一个小摊位前专注地看着一柄用桃木雕成的小物什。
江溶溶如今身上穿的不再是那一身渗人的红嫁衣了,她换了一件粉白暗纹立领长袄,浓黑色的发丝被高高地梳成了一个凌虚髻,碎发从额前散了下来将眉间那颗朱砂痣遮了一些,平日里时常勾着的唇此刻却是紧紧抿了起来。
“没什么。”江溶溶闻声抬起头向林若清轻轻地笑了起来,“想买点小物件。”
“比赛世界里的物件不是不能带到现实世界吗?”林若清探了探头,发现被江溶溶拿在手中的是一把小桃木剑,“这个有什么用?”
“辟邪。”江溶溶说着便付了钱,将那把小桃木剑收进了自己怀中,“你这个小道士天天怎么什么也不知道?”
江溶溶用手中的团扇在林若清的脑门拍了拍,林若清撅着嘴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以此躲避眼前这个高挑女人的攻击。
“我又不是真的道士。”林若清嘟囔道。
“要想活下去,就多学点。”江溶溶无奈地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一头的少女,她显然还没有适应这个游戏的节奏。
江溶溶的匹配对象是林若清,对于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江溶溶并不想上来就把她的心动值弄得很高,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自己只需要她的心动值高过自己就好。
至于休息日和奖金,江溶溶还不需要。
再说,没有完全爱上,乐园也好熬一些。
江溶溶不理睬林若清的反应,兀自越过她向前走去,可是没走几步就被一个急匆匆从远处跑来的男人撞倒在地——
那男人身上穿着熟悉的捕快服饰,但却皱得像是一张揉烂的纸团,发鬓散乱得像鸡窝,眼下还带着浓黑色的乌青。
他大睁着细得像门缝一般的眼睛,惊恐地打量着四周的人事物,江溶溶和林若清一下子就认了出来,眼前这个男人是昨天晚上幻境里打头的那个捕头、季沉和江霭初入世界时遇见的那个捕快。
林若清和江溶溶相视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她们都知道重要的线索来了。
“回来了!他回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求求你饶过我!我知道错了!我不想死!”
“别跟来!别跟来!走开走开!我不是故意昨天醒着的!对不起!”
捕快跌在地上后立即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举着双手踉踉跄跄地街的那一头跑去,嘴里不停地大叫着些听不懂的话。
“他疯了吗?”林若清行到江溶溶身边,望着捕快行远的方向歪了歪头。
“疯不疯不重要,”江溶溶从地上站起了身,她用团扇掩住了唇,轻轻地笑了起来,“重要的是我们又要走一趟戏台了。”
“诶?还去?”林若清立刻就苦下了脸。
*
“宋大人,小的这两天已经把所有卷宗、郡志都检查一遍了,肯定万无一失。”
李师爷的脸上挂着谄媚的笑,猫着腰抢着走在前面将门推开,那讨好的模样活像一只哈巴狗。
“你做得很好,不过咱们来的这位钦差大人不是省油的灯,要谨慎防着点。”
知府大人胖得像要流油一般,他的脸上被肥肉堆叠出一层又一层的褶子,本就狭小的眼睛被肥肉挡了一半便更显得小了。
“知府大人,这是要防着谁啊?”
知府的话音刚落,却听屋内慢悠悠地飘过来一道男人的声音,知府和师爷心下一颤,连忙抬头望去,果见一个身着大红圆领袍的男人正倚在书架前翻阅着卷宗。
没错,这个男人就是季沉,至于江霭去了哪里,还要从他们听见了外面的声音说起——
“你趁他们来这里的功夫,去宋知府的书房去探一探,我在这里绊住他们。”
季沉闻声连忙将江霭推到了窗前,自己作为钦差大臣在这里并不会怎么样,但是江霭这个小二的身份就不好解释了。
江霭被季沉推得无可奈何,只能一边连连称是、一边再次从窗子翻出去,他站在窗户外用一脸‘为什么我堂堂TOP 2会受到这种待遇’的表情望着季沉。
江霭妄图获得季沉的鼓励,结果下一秒季沉就猛地关上了窗户。
果然,这个男人心里只有事业。
江霭愤愤地在心里骂了几句,结果刚骂完那窗子就又被季沉推开了,季沉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江霭的脸上,冷冷地说了一句——
“别私吞我的线索。”
江霭:就这???
时间回到现在,季沉斜倚在书架上,将手里的竹简随手往知府和师爷方向一掷,那竹简立刻就像是利箭一般飞了出去,弹在了知府圆滚的肚子上,然后滚落在了地上,缓缓地摊开了。
“这就是你们要瞒我的事情?”
知府慌张地低下头,却见那竹简上写着的是这几年的赋税,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随即脸上又挂上了和师爷如出一辙的笑容,腆着脸蹭到了季沉身边。
“大人,哪个猫不爱偷腥呢?”知府用他那肥得流油的胳膊轻轻怼了怼季沉的腰,他的肉立即就像是流水一般荡起了波纹,“大人若是不追究,那自然也有大人的一半。”
“我记得昨天客栈有人死了。”季沉嫌恶地朝一旁走了几步,他本想和知府拉开距离,结果没想到又迎上来了个李师爷。
“害,您老人家有所不知,死的那个是宋知府府里的一个嬷嬷叫做扶柳,她那日去客栈不知道干什么肮脏的勾当,结果被人给杀了,那凶犯我们还在大力追捕,您猜是谁?”
“是谁?”季沉心不在焉地接了话,他现在被知府和师爷团团包围,从他们的身上他闻到了一股令人窒息的腐臭味,不过这样的姿势也方便他偷令牌。
对,没错,是偷令牌。
“是之前跟在您身边的那个小捕快!”李师爷蓦然瞪大了他的眼睛,季沉也故作惊讶地向后倚了过去,一下子倚在了身后知府的身上。
趁此机会,季沉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地将那令牌纳入了怀里,他这套动作非常熟练,完全不像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当然如果,他的耳尖不红就更好了。
“说起来,我也觉得他有点怪,我问他戏台,他支支吾吾都不敢说,不就是一个戏台嘛!”季沉极力学着江霭散漫的模样,撇着嘴向宋、李二人漫不经心地抱怨着。
果然,话音刚落,只见宋、李的脸色忽然变得惊慌、凝重起来,仿佛就好像是阴雨天前的云彩,黑沉沉的,仿佛立刻就能滴出水来。
“您提那个地方干嘛!那个地方不吉利!”但没有多长时间,李师爷的脸上立刻就又挂上了笑容,只不过那笑容也是皱皱巴巴的,让人一眼望过去忍不住就皱起了眉毛,“曾经那里......”
“咳咳,”宋知府重重地咳了一声,随即摇晃着他那肥硕的身子,走到了李师爷和季沉的中间,“不过是下九流干营生的地方,就算出了什么事情,无非就是伤风败俗事情,能有什么特殊的?不让您去,还不是看您身体尊贵,染了不干净的东西。”
知府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季沉也不好继续问下去,恐打草惊蛇,凭白惹了他们的疑心。
季沉正打算转移话题说些什么,却见一个捕快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他几乎扑在了知府的脚下——
“大人,不好了!府里进刺客了!”
季沉心下一紧,全身的汗毛在那一刻都竖了起来,他立刻就意识到江霭出事了。
*
碧瓦朱甍上有人踩着屋脊飞速地腾挪,日光将他本就白得令人发指的脸照得更加透亮了,平日里总是舒展的眉毛此刻却是蹙着,发黄的纸页在他的怀中露出了小小的一角,显然这个人便是江霭。
他已经跑了很远了,即使这样,身后的人仍旧在穷追不舍,很显然,上头给他们下了死命令,一定要追回丢失的东西。
江霭已经阅读过这些从宋知府书房偷出来的书页,虽然来不及仔细研读,但是只是草草地看上一眼,他就能明白身后人为何穷追不舍。
先遑论身后追兵如何,江霭本人阅读了那些书页后,便一直觉得有一块大石头压在自己的心上一般,死死地喘不过气来。
那书页到底写了什么?
那书页写了——
“嘉宝43年春,云郡嫁赵氏女于山神,十里红妆,倾城相送,山神予火,赵氏女于云往处浴火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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