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薛定鳄

    江忆微笔下这片榴花林,其实是《囚仙》原书中提到的一个场景。他原本是打算回顾一遍书中情节,看能否找出与辋川城主失踪有关的信息。结果到最后线索没找到,满脑子都是原主道消前的那段回忆。

    垃圾原书情节编的不咋样,狗血桥段可真不少。

    最后一段居然写原主临死前已记不得身为神君时的千万载光阴,唯有与衡惊澜相互折磨的这十几年历历在目。

    他们人工智能对此嗤之以鼻,甚至有些想笑。人家把你当猫当狗抓起来养在身边,动辄情绪激动还要就地正法“强求”几次。你倒好,临死前念念不忘不说,还挺有善心,帮人家把记忆抹了,生怕死后对方会痛不欲生不成?

    怎么好好一个神君,还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了呢?

    再然后就是大段回忆杀,写两人游历途中曾遇见过的那片榴花林。少年白衣胜雪、身形挺拔,抬剑削下一枝榴花送到仙君面前。

    春风阵阵,吹柔了少年眉眼。仿佛世间尤物万千,唯独只他一人,衬得上身后似锦繁花。

    人工智能读到此处又感到一阵心理性不适,就那渣攻?他配吗?

    当然不配。

    他便自己拿起笔,将书中描写的盛景勾勒出来,还灵机一动将小徒弟画了上去。

    小徒弟天真烂漫、栩栩如生。与其说是人花相映红,倒不如说是那成群榴花沾了小徒弟的光,被她明媚的笑容衬托得愈发灵动。

    江忆微欣赏着自己的大作,满意地点点头,还饶有闲情逸致地在画下又添上一句词——

    身间时序好,且登临。

    落笔处秀逸圆润,算得上一手好字。

    他们优秀系统是这样的,不仅解得了薛定谔方程,琴棋书画也都样样精通。

    …

    衡惊澜将画小心翼翼收好后,又想起方才见到的形迹可疑的云山,便拿起笔在纸上写字提醒江忆微——

    “小心云山。”

    江忆微也没当回事:“你说那个沉默寡言的漂亮侍女?她怎么了?”

    衡惊澜一言难尽地瞪了他一眼,醋坛子说翻就翻,临到笔边的解释之词也被尽数抛到脑后,只剩下追问:“她哪里漂亮?”

    江忆微如实答道:“眉清目秀,鼻子翘,嘴唇圆润,除了胸前过于坦荡,身材哪里都好。我今日仔细观察过,她对你也还算关心,不失为你师母的有力人选。”

    说完,抬眼看向小徒弟,发现小徒弟脸上怒意更甚。他不由疑惑,是他们这种优秀系统和普通人的审美观不同吗?怎么自己觉得不错的妹妹,小徒弟都对人家敌意颇深?

    不至于是吃醋吧?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又争不了她的宠。更何况师尊的宠爱和师母的宠爱,双份宠爱难道不该更加开心吗?

    衡惊澜开心个屁。他听完江忆微的话,不由自主扫了眼自己那同样一马平川的胸口,又回想起孟雪誓那片富饶肥田,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一气之下,他把笔拍在桌案上,扭头走到床边爬到最里面,只留给江忆微一个冷漠的背影。

    江忆微不明所以地跟过去:“你跑过来睡是又害怕了?不是都金丹期了,怎么睡觉还要人陪?怪丢人的。”

    衡惊澜反手将枕头砸了过去。

    江忆微接过枕头,抿了下唇,讪讪地感叹一句:“怎么又生气了?”

    心想:幸好好感值这个东西不会负向增长,不然就凭他这时高时低的业务水平,可能熬到地老天荒世界崩坏也完成不了任务。

    哎……优秀系统可真难当。

    见衡惊澜不理他,他便使了个损招,凑过去对着小徒弟的耳朵狂吹一口仙气,直接把人给吹诈尸了,翻身坐起。

    衡惊澜整个人都不好了……这要不是他师尊,他能一口上去把人咬死。

    江忆微得逞地笑着,趁机给小徒弟顺毛:“别急着生气啊,我话还没说完呢。别的金丹期修士丢人,但我们阿妹还小,能一样吗?阿妹想让师尊陪多久,师尊就陪多久。好不好?”

    衡惊澜的心跳突然漏了半拍……想陪多久都可以吗?仙君将来可会后悔?

    他抬起手,不确定地在空中打了个问号,那意思是“你说真的?”

    江忆微会意,诚挚地回答:“当然是真的,不信你今晚就可以留下来住。”

    正好方便他趁小徒弟睡着时尝试妙计,一举两得!

    衡惊澜被安慰得舒坦许多,这才犹豫着爬过去扑到江忆微怀里,抱了许久才放开。

    他捧着江忆微的手,满心期待地写道:“想听故事!”

    这个简单,江忆微脱口便来:“没问题,那我就给你讲今天说的那只叫作薛定鳄的灵兽吧!”

    衡惊澜木着脸看向对方,这一听就不是什么动人的爱情故事。他有些拒绝,但耐不住江忆微对这只鳄热情太过。

    “据说曾经有一条叫作量子力学的河里住着一只鳄,叫作薛定鳄。它长着两只眼睛,一只叫作p,一只叫作q,但是他的眼睛非常奇怪,没有办法同时睁开。当他睁开p眼的时候,q眼就会闭上,当他睁开q眼的时候,p眼就会闭上,所以它永远只有一只眼睛能看清外面的世界。”

    衡惊澜听得晕头转向,这都什么跟什么?

    屁(P)……屁|眼?是他想的那个地方吗?他怀疑仙君在跟他搞颜色,但又没有证据……

    江忆微欺身过来,危险地盯着衡惊澜:“阿妹说说,这只鳄的故事告诉了我们什么道理?答错可是有惩罚的。”

    衡惊澜紧张地抱住被子往床里缩了缩……仙君这眯眼邪笑的模样在烛光下看起来还怪吓人,不过又有些刺激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缓缓摇头,一双眼期待地盯住江忆微,不知道仙君要如何惩罚他。

    江忆微想的自然没衡惊澜心理活动那么丰富,只是怒其不争地敲了小徒弟一记爆栗:“想都不想就摇头,是被小花给传染傻了吗?”

    衡惊澜闷闷不乐地捂着脑袋,根本无心与对方辩驳傻不傻的问题,满心想的都是:就这?

    弹脑瓜算什么惩罚。

    见小徒弟那委屈模样,江忆微无法再多说什么,径自解释起来:“p眼和q眼无法同时张开看清世界,是在说事物本身总有一半是不确定的。就像世人修的道,迎不见其首,随不见其后。天行无常,哪怕成神成仙也无法道破其中玄机。但也正是因为这不确定,世界才有它存在的意义。”

    衡惊澜听得恍惚,隐约中又见到记忆里古战场上那神情悲悯的紫袍仙君。

    那时仙君手捧一抔腥臭血泥,清光闪过,便将那些腐朽之物转眼化为神奇,且也与他说过类似的话。

    仙君说:“神魔皆类,谁也无法抵抗天道的不可撼动之力。再强也参不透变化无凭的命轴轨迹,所以无所谓贵贱之分。万物皆从混沌而来,亦向混沌而去。唯有舍弃表象,溯清本源,才能得以证道。”

    “你要记住,这才是力量。”

    正因为仙君的这些话,所以当初他才痛快放下一切转世成人。

    江忆微见小徒弟那听傻的模样实在可爱,便轻轻捏了把小徒弟的脸蛋:“听不懂没关系,以后可以慢慢给你讲。时候不早了,赶快睡吧。”

    江忆微帮衡惊澜掖好被子,也合衣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衡惊澜偷偷蹭过去抱住江忆微的胳膊,安心沉入梦乡。

    …

    当人睡得正香时,突然被一阵惊天动地的铜锣声吵醒是什么感受?

    衡惊澜脑子嗡嗡直响,从床上垂死惊坐,有那么一瞬间他十分想破口骂娘,好在残存的理智让他忍住了。

    他安慰自己别冲动,就算为了余生幸福也不能叫出声。

    江忆微就盘坐在他身前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他本想挤出几滴眼泪趁机发脾气作天作地,奈何情绪还没酝酿好,便又迎来新一轮猛攻。

    江忆微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香粉盒,对着他的脸吹了过来……

    香粉盒里装得是一堆叫不出名字的植物研磨出的粉末,江忆微之前自己试过一点,味道比辣椒面还刺鼻。

    禾薪告诉他,既然装鬼这种视觉冲击刺激不了小姑娘,那不如换点别的,比如听觉、嗅觉、味觉,像今晚这种听觉嗅觉混合攻击,肯定效果加倍,就不信小姑娘不吱声。

    衡惊澜竭力忍住自己想打喷嚏的冲动,到最后把脸憋得通红,不仅没忍住“阿嚏”一声,还紧接着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

    “咳咳咳……”

    江忆微的眼睛瞬间亮了,惊呼道:“阿妹!你能出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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