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桡山蛇花白草水

    有那么一瞬间,衡惊澜以为自己这辈子要结束在这了。但或许是因为他咳嗽的声音断续且闷哑,江忆微并没听出有什么问题,还满心欢喜地把他抱起来原地转了十来圈,然后飞奔出门去找花拂醉炫耀。

    彼时花拂醉已打坐入定,听到这催命似的敲门声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忙起身开门。结果门外是他那两眼放光的江道友,一见到他便晃动着怀里女孩的手激动道:“阿妹快,咳两声给小花听听。”

    衡惊澜卡着嗓子:“咳?”

    江忆微如果是只孔雀,可能已经得意地开屏了,他哄着小徒弟:“阿妹真棒,再多咳两声。”

    衡惊澜:“咳咳咳?”

    江忆微得意洋洋地对花拂醉显摆道:“看到没有,我徒弟能说话了!”

    花拂醉:“……”

    江道友怕不是变成了个傻子吧?这也能叫会说话?

    他又无奈又好笑:“那你让小妹妹叫你声师尊来听听。”

    这个么……似乎有点困难。江忆微虽然心中清楚,但仍旧满怀期待地看向小徒弟,用眼神鼓励他勇敢讲出那两个字。

    “……”衡惊澜抿了抿唇,声音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咳嗽声尚且能够糊弄过去,但“师尊”这种字节肯定说出来就会暴露性别。

    他的额头被江忆微炙热的目光烤的涔涔是汗,漆黑的眼珠前盈满泪水,委屈得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江忆微可见不得小徒弟抹眼泪,忙拍着衡惊澜的后背哄道:“没事阿妹,我们慢慢来,这次能咳出声已经很了不起了。”

    说罢还朝对方竖了个再接再厉的大拇指。

    江忆微又转头对花拂醉说道:“禾薪老头的主意还挺管用,正好木盒里剩下不少宝贝,可以挨个试试。”

    衡惊澜心中一阵凉风刮过:不是吧,还来?

    那木盒中剩下什么花拂醉心知肚明,他暗自想象一遍那些画面,脸色渐绿,看起来要吐:“别了吧江道友……糟老头子那些办法虽然有点小用,但终究无法彻底解开心结,何必要互相折磨呢?小妹妹看着怪可怜的……”

    小可怜衡惊澜扁着嘴,深以为然地重重点头。

    江忆微把小徒弟那点心思看的通透,她无非就是不想被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吓到。但是一时遭罪却能换来健全的身体,相比起来当然是后者更加重要。所以他对此事异常执着——

    江忆微:“阿妹这次能学会咳嗽,下次就能学会尖叫,下下次自然就能正常开口说话。你这种没有徒弟的人是无法体会我的良苦用心的。”

    花拂醉:“别说徒弟,我徒孙都有一大堆了……但江道友,徒弟可不是你这么养的,小妹妹怕不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女儿吧?”

    江忆微疑惑地看了衡惊澜一眼:“长得很像吗?”

    花拂醉:“养的很像……”

    江忆微“哦”了一声:“你不懂。”

    你当然不懂,毕竟你不是我这个需要靠小徒弟施舍好感值过活的卑微系统。

    …

    江忆微带衡惊澜回去时,正好遇见推门而出的云山。他望了眼天边那抹含羞带怯露出的鱼肚白,约莫现在也就寅时过半,便笑着说了一句:“云山起得真早啊。”

    云山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两人,忙垂首走过来,细声细气地给江忆微问安。

    江忆微“嗯”了一声,夸道不错:“早睡早起有利于身体健康。”

    衡惊澜怏怏不乐地翻了个白眼,腹诽着这人哪里是早睡早起,分明是夜不归宿。也不知昨晚上鬼鬼祟祟出去干了些什么,以后得多盯着她点。

    趁着天还没完全放亮,江忆微又把小徒弟拎回去睡了个回笼觉。及至日上三竿,才把小懒猫喊起床。

    衡惊澜虽然已突破金丹期,但并没开始正式修炼,亦没辟谷。江忆微纵着他,让他想吃就吃,想睡就睡。

    在他心里,修行就是要过得顺心自在。

    这日上午,江忆微把小徒弟甩给花拂醉修炼,自己则跑去厨房抢下晓山的锅铲,准备亲自上阵给几人做一顿大餐。

    晓山惶恐极了:“陵风君,这怎么能行呢,还是让我来吧。”

    江忆微态度坚定:“放心,你只要出去等着开饭就行了。”

    晓山还在犹豫间,就被江忆微推着肩膀给轰了出去。彼时正巧花拂醉安排完衡惊澜,路过这里,便好奇地问道:“晓山姑娘,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晓山被他吓得后退一步,迟疑地将江忆微执意下厨一事讲给了他:“也不知道陵风君一个人在里面行不行。”

    花拂醉听完就知道江忆微又在酝酿大招祸害徒弟,便与晓山说:“别担心,我进去看看。”

    他推门进去时,正好看见江忆微一丝不苟地往剁椒鱼头里面藏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一阵呕吐感油然而生。

    花拂醉捂住嘴,偏过眼去:“江道友,你确定要用这些东西?要吐了好吗?”

    江忆微答得云淡风轻:“怪你自己忍耐力差,我怎么没事?”

    花拂醉也想知道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怪物……看奉劝无用,花拂醉转身离开厨房,暗中打定主意今天中午的菜他一口也不要吃!

    晓山等在门口忧心忡忡地问:“小花,里面还好吗?”

    花拂醉嘴角微抽,忍住那股反胃的冲动:“好得很,多给你们陵风君一点点信任,万一会有奇迹发生呢?”

    反正今天中午注定谁也别想吃顿好饭,还是趁到时鸡飞狗跳前让大家多开心一会吧。

    …

    其实若抛开那盘剁椒鱼头不言,江忆微于庖厨一事算得上半个行家,毕竟他内存里装着成百上千份菜谱,各大菜系一应俱全。

    他轻而易举便鼓捣出四盘炒菜,还专门给小徒弟准备了一杯特制饮品。那是禾薪给他的秘密配方——桡山蛇花白草水。

    究竟有多难喝江忆微也不知道,毕竟没敢亲口尝过,光听禾薪的形容就已经劝退了他。

    禾薪说,这玩意对味觉的刺激若论第二,世间便无其他饮品敢称第一。一杯下去绝对让人怀疑人生、哭爹喊娘,非常适合小徒弟。

    江忆微万般期待地给小徒弟端了过去。

    这桡山蛇花白草水无色无味,乍看上去和普通白开水毫无差别,江忆微将水杯放在衡惊澜面前后,便接着给其他人分发晓山早上煮的酸梅汁。

    自然了,分酸梅汁是有顺序的。江忆微环视一圈,率先把手中那杯递给角落里默不吭声的云山。结果这一递,就递出了事故。

    衡惊澜看着自己面前这杯白开水,再对比一下云山面前那杯酸甜可口的酸梅汁,心情十分微妙。

    仙君怎么这就开始偏心眼了?

    他站起身,蛮不讲理地把云山面前那杯酸梅汁抢过来,把自己这杯白开水换过去,还仰头喝下一大口。

    ——酸梅汁果然很酸,和他现在的心情一样酸。

    江忆微万没想到小徒弟会来这么一出,忙将那杯水又拿过来:“小孩子多喝白开水才能长高,不许耍脾气!”

    衡惊澜偏要耍。

    仙君不就是想趁机向那侍女献殷勤吗?别想,没门。

    衡惊澜异常执拗,江忆微与他理论半天,都没能把那杯桡山蛇花白草水塞回他手中。

    云山以为是酸梅汁不够分,便主动将那杯白开水接了过去,小声说道:“还是让小晗喝酸梅汁吧,白开水我来喝就行。”

    江忆微“唉”了一声,阻止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云山便举杯喝了下去。

    那一刻,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旁边花拂醉不忍直视地捂住双眼,而晓山见到姐姐汹涌而出的眼泪后吓坏了,连忙扑上去拍着云山的背:“姐姐,你怎么了?”

    云山要死了。

    那感觉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或许比吃一口狗屎更加难受。为了不在陵风君面前失了规矩,她一边飙泪,一边无比坚忍地把那口水咽了下去。

    有好半天她都恶心地说不出话,直到味蕾恢复,那股腥臭味再次漫卷上来,她才忍无可忍地转身扶住阑干一阵干呕。

    晓山急的眼睛都红了:“陵风君,姐姐喝的到底是什么?”

    江忆微尴尬地摸摸鼻子:“桡山蛇花白草水,就是一种……水而已。能清热解毒……护肝养胃。”

    虽然很歉疚,但这事怪不得他吧。本来是准备给小徒弟的,谁曾想阴差阳错喝进了云山嘴里。

    花拂醉跟着痛心疾首地感慨一句:“造孽,造孽啊。”

    衡惊澜方才酸气上头,一时没发觉出江忆微的举止反常,此刻才完全回过味来,不由得一阵后怕。

    万一方才自己没任性那么一下,那现在挥泪狂呕的恐怕就是他了。

    仙君说的对,这世间的不确定性果然妙不可言。

    那边云山干呕结束后擦干眼泪,虚弱地笑了一下,说她没事,让大家继续吃饭就好。

    为表歉意,江忆微又端了杯酸梅汁给她换口,这回衡惊澜没再阻止。

    一计不成,江忆微还有后招。摆放菜品时,他特意将那份加了“料”的剁椒鱼头放到衡惊澜面前,眼看着小徒弟的筷子就要夹向那盘菜——

    江忆微又紧张又期待,这回小徒弟总该被吓出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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