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修)

    应棠捏着纸条,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应答,问旁边的小妖怪们:“谢先生喜欢吃什么?”

    “朝饮木兰坠露,夕餐秋菊落英。”文化人海螺小声答道。

    应棠:“……”

    谢先生是仙女吗?

    向日葵:“大哥上次吃饭,已经是十一年前的事了。”

    “大哥竟然还记得棠棠要吃早餐,天呐,真是细心体贴好男人。”

    ”人类吃东西也太麻烦了,像我们一样光合作用多好,晒晒太阳洒洒水就不饿了。”

    “你以为大哥像你一样?还不是我们这群小废物不会做饭,以前掌厨的锅铲姐姐出嫁了,大哥又不爱吃外面的食材,这才断了口腹之欲。”

    应棠低着头,按着折痕将纸条重新叠成传信千纸鹤的样子,可折出来却像只呆鹅,没有半点刚刚展翅的灵动。

    他轻咳一声,请教道:“这个怎么用?”

    仙人掌看不过眼了,闷声说:“不用折起来,你想回什么对着它说就行。”

    应棠礼貌道谢,思忖片刻,对着掌心里那头呆鹅开口。

    “谢先生有喜欢吃的菜吗?我手艺还过得去,要不然就在您家里吃,您想吃什么,我应该都会做。”

    原本竖起来尖嘴朝前的呆鹅,忽然扑棱一下翅膀,打了个滚,舒服地在应棠掌心里摊开。

    应棠定定的看着这张纸,恍惚间以为看见了某社交软件聊天窗口。

    原本那行字下面浮现出新的字迹。

    “都行,炸酱面吧。”

    “厨房在西边,让人参带你去。”

    应棠又从上到下看了看这张平平无奇的白纸,震惊于妖界科技发展之迅速,腿上忽然传来一阵柔软的温热。

    他低头一看,瞧见一个白嫩嫩,胖乎乎的,大概四五岁的小娃娃抱住他的腿,红头绳扎了两个啾啾,头顶一根碧绿的小草,正仰头看着他。

    一支写着萌字的玩具箭咻的一声射在应棠心上。

    小娃娃眨眨眼睛,奶声奶气又故作成熟的声音说道:“我带你去厨房。”

    “我也去我也去!”

    应棠抱着小人参往门外走,窗台上的花盆们咕噜咕噜地滚下来,撒欢似的出门。

    谢宅是徽派建筑的四合院,白墙黑瓦,翠竹芭蕉,环境清幽。

    偌大的家中,一个人影也见不着。

    绕过回廊,小人参从他怀中跳起来,推开厨房的门,叉着腰打量了一番光洁明亮的厨房。

    “不错不错,扫帚精今天也努力工作了。”

    厨具摆放有序,竹篮里摆满了新鲜时蔬,冰箱亮着灯,阳光嵌在树枝间,透过玻璃窗洒进来。

    围裙的细绳将少年的腰线勾勒得更加清瘦,他将衣袖卷起,娴熟地和好面,白软的面团在他手掌下格外听话,乖乖地被抻成小条。

    “滋啦。”

    切成丁的五花肉下锅,在酱料的烹调下,惊人的酥香扑鼻而来,应棠拿着锅铲的手轻巧翻动几下,锅中酱色金黄的肉酱便满室生香。

    一勺色泽诱人的肉酱颤颤地滚落在细白的面条上,浓油赤酱混进清新爽口的黄瓜条、萝卜缨、豆芽菜里。

    “咕噜。”

    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站在一旁围观的小人参摸了摸圆乎乎的肚子。

    谢寻该不会是把灶台神和调料妖的儿子拐回来了吧?

    应棠失笑,盛了一碗面放在他面前,温声道:“吃吧。”

    小人参拿起筷子,混着肉酱夹了一口面,嗷呜一下吃进嘴里,双眼隐隐透出水光,小肉手不大熟练地捏着筷子,脸蛋几乎要埋进汤碗里,大口大口吃起来。

    太感妖了!自从锅铲精走了,他就再也没吃上过一口热饭,只能喝点露水晒晒太阳勉强过日子,而且这碗面比锅铲精做的好吃一百倍!

    他太惨了,饿了这么多年,连筷子都快不会用了。

    “啪嗒。”

    小人参的筷子第四次掉落的时候,原本嫉妒得要死要活大喊老子也要修炼成精的小妖怪们发出爆笑。

    他木着脸,脸蛋被热气熏的泛红,鼻尖还挂着汗,小手拍拍桌子。

    “我还是个宝宝!能自己用筷子吃饭已经很厉害了!”

    应棠看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吃面吃得这样艰难,忍不住伸手将他手中的筷子拿过来,左手将汤碗捧起,夹着面递到他嘴边。

    “我喂你吃吧。”

    小人参觉得这是他妖生最幸福的一天。

    他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咸鱼生活,坐在小桌子上,光着的小胖脚摇摇晃晃,张嘴就有温柔美人亲手投喂。

    真是人间天堂,令小妖醉生梦死。

    “啊……”小宝宝闭上眼,幸福地张开嘴。

    口中没尝到期待的鲜香,小人参疑惑地睁开眼,却见应棠捧着碗,愣神地看向门外。

    应棠开口道:“谢先生。”

    身材高大修长的男人站在门口,遮住了大半的光,逆着光也能看见他清晰俊朗的眉目,他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显出几分休闲的气息,衬衫下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应棠昨晚没这么看清谢寻的样子,现在看见他,又觉得好像谢寻就应该是这副模样。

    头发乌黑,眉目清朗,眼睛却黑得有些锋利,像削金断玉的剑刃上幽冷的寒光,唇线绷直,平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瞥向他身边的胖娃娃。

    “你化形的时候忘记长手了,让客人喂你吃饭?”

    小人参一阵心虚,哆哆嗦嗦地爬下桌子,怂成一团:“我想起来我还没尿尿,先走一步。”

    它抱起自己还没吃完的那碗面,从厨房敞开的窗户里跳了出去,一溜烟跑了。

    应棠站起身来,有些紧张:“我看他手太小了,用筷子不大方便,毕竟还是个孩子。”

    谢寻垂着眼看他,声音低而缓:“他一千多岁了。”

    应棠:“……”

    谢寻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步子沉稳,应棠稍稍抬头看向他,感觉整个人都被他身上好闻的草木气息包裹起来。

    他脑海里那些记忆又不服从管教地冒出来,耳根微微发烫。

    耳边的声音莫名缓和了一些:“去外面餐厅吃吧。”

    “好。”应棠点头,转身去端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炸酱面,手腕忽然被人捏住。

    力气不大,却不容他反抗。

    谢寻扣住他的手腕,将他右手抬起来,目光停留在他手指上。

    “手怎么了?”

    应棠这才想起自己捉弄玫瑰时,失手被花刺划伤的伤口,不怎么在意道:“我不小心扎了一下,过两天就好了。”

    “我去拿药,跟我过来。”

    “啊?好……”

    应棠愣了愣,用托盘端着两碗面,跟在谢寻身后,出了厨房,坐在餐厅木椅上等他。

    他心跳无端地快起来,谢宅很大,他从卧室出来走到这边时,走了很远的距离,可不出两分钟谢寻便回来了。

    他拿着一个玉质方盒,示意应棠右手搁在餐桌上,手心朝上,用指尖沾了些许淡绿色的药膏,轻缓地抹在应棠食指指腹那道伤口上。

    药膏味道清凉,抹在手上凉丝丝的,但应棠觉得谢寻手指触上来的时候,药膏抹的地方像被灼热的阳光烫了一下,全身上下的热气都朝那块皮肤涌去。

    谢寻一边给他抹药,问他:“身体好点没?”

    应棠嗯了一声,他看向谢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谢寻垂眸给他抹药的样子意外的带着几分温柔。

    “好多了,多谢您昨晚的照顾。”

    谢寻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看他,眼神上下扫了扫,目光短暂地在他头顶停留片刻。

    应棠错以为自己高热期还没稳定,狐狸耳朵尾巴又不小心露出来了,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脑袋。

    谢寻轻笑,紧绷的唇角变得柔和。

    应棠正好瞧见他解开的衬衫扣子里露出半截锁骨,想起昨天自己毛茸茸的耳朵在谢寻锁骨的沟壑里磨蹭的触感,舔了舔干燥的唇。

    “等会我自己打车回去吧,不好意思,打扰您这么久。”

    谢寻继续给他抹药,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两人僵着,一时之间没人说话。

    应棠挣扎着想开口向谢寻要一个联系方式,餐桌上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屏幕亮了起来,显示经纪人来电。

    “接吧。”谢寻出声道。

    应棠维持着谢寻给他上药的姿势,左手接通来电,将手机递到耳边,可是经纪人的大嗓门和手机调高的音量,让电话里的一字一句都清晰地传进旁边人的耳朵里。

    应棠泛红的耳廓抵着微烫的手机屏幕,低声接了电话:”喂,李哥,什么事?”

    李烨的声音隔着电话传过来,声音疲惫低哑。

    “昨天你被谢寻横抱着上豪车的时候,被狗仔拍了,现在热搜点进去全是照片和视频,传言发散得很难听,我删都来不及删,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个度:“不过刚刚你家里给我打电话了。”

    应棠呼吸一窒,应家从来看不起他进娱乐圈,怎么会主动去找李烨。

    “我家说什么?”

    李烨:”说这事很好解决,你和谢寻是正常恋爱,直接公开澄清就行,他们有让你和谢寻联姻的打算,以后结婚了,更没人敢说什么。”

    “???”

    应家这群人是吸盘成了精吧?倒贴起来没完没了。

    他心头火起:“他们是脑子集体出走去大海里泡澡了吗?谢先生凭什么和我结婚啊?”

    不过是顺手救了危险期差点暴露身份的他,就好像甩不掉应家这身腥了。

    谢寻就在旁边听着,心里会怎么想他呢?

    应棠又羞愧又生气,甚至不敢抬眼去看谢寻的神色。

    电话那头的李烨,似乎也没摸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沉默片刻,真诚地建议道:“那你努努力,让谢寻脑子也进一进水?”

    应棠:“……”

    手机滴了一声,应棠左手从耳边放下来,才发现屏幕变暗,没电自动关机了。

    他心中烦躁,一瞬间无数个主意涌上心头。

    他当初因为一些个人原因,加上想尽早独立离开应家,十八岁就进了最容易赚钱的娱乐圈,作为乐队吉他手出道。

    这些年来乐队发展步入正轨,也有了热度和粉丝。

    应棠原本想着钱也攒够了,准备淡圈,离开应家,开一家小饭馆过日子。

    比起聚焦点和闪光灯,他还是更喜欢柴米油盐,莳花弄草的清闲生活。

    可是现在却出了这档事,因为他一个人,整个乐队的声誉岌岌可危。

    玉质药盒被扔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应棠一惊,才发现药已经抹完了,谢寻盖上了药盒,后背靠在椅子,眼神落在他身上。

    他颇有耐心地等应棠发完呆,才迟迟发问:“在想什么?”

    “在想……”

    应棠答到一半,又摇摇头:“没想什么。”

    谢寻盯着他,突然笑了一下,他瞳孔黑而亮,像藏着一片湖。

    他语调拖的很长,带着几分平时说话没有的戏谑。

    “在想……怎么让我脑子进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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