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悦也很想听,亲自为她撑腰,“有我作证,姐姐大可放心,他不敢罚你的。”
毕竟两人不是很熟,说太多容易得罪人,芸心仍旧有所顾忌,不肯明言,永璘看她如此避讳,已然能猜出个大概,不屑哼笑,
“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玩世不恭,不学无术,不像个正经皇子呗!”
世人对他的评价翻来覆去也就这几句,永璘很清楚,他的皇阿玛更喜欢勤奋好学的孩子,可他不愿为了父亲的宠爱而逼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反正父亲有那么多儿子,他何必费尽心机的去争宠?做皇阿玛眼中最优秀的那一个,真的会快乐吗?讨好了旁人,自己又得到了什么?
永璘不愿为他人而活,他已然习惯了旁人的评价,自然而然的认为芸心也会这样看待他,实则芸心并无此意,
“我不是要说这个,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对人生的态度,艰苦奋斗或是及时行乐都没错。
有人勤恳努力,穷其一生都在不断的完善自己,或为求名获利,或为实现自己的价值。有人乐观豁达,不愿追逐,只愿尽情享受这短暂的人生,说到底不过是观念不同,没有谁对谁错,只要坚守道德的底线,不做损人利己之事即可。”
芸心声轻且柔,细细的阐述着自己的观点,永璘默默听着,不自觉的陷入她清澈而明亮的眸光中。
他以为芸心也是凡夫俗子,会用世俗的眼光去衡量他,瞧不起他这样散漫无大志之人,孰料她竟没有批判,反倒表示理解,她的态度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不由令他刮目相看,越发好奇,
“那你本意是想说什么?”
迎上他的探究的目光,芸心是想着反正已经起了头,那就干脆说下去吧!
“我只是觉得你性子比较直,想要什么便会努力争取,要鱼便去逮呗!你不太像是会耗费大半日光景去钓鱼之人,所以我觉得‘钓鱼是为了修身养性’那番话从你口中说出很违和。”
本想装说几句高深莫测的话,充作淡泊的高人,却被她轻易戳破,永璘也就不再装腔作势,道出真实的心声,
“其实我的确不喜欢钓鱼,不过皇兄很喜欢,他的性格比较沉闷,有心事时常藏掖着,每次他不开心时都会喊我来钓鱼,所以我来垂钓都是为了陪他,纵使不能帮到他,但至少能在他身边相伴,料想他会好受些。至于什么修身养性,纯属瞎扯。”
原是为永琰啊!看来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很深厚,芸心很羡慕这样的亲情,不由想起她的兄长梁颂。如若她不高兴,梁颂也会放下手头之事,想尽千方百计来哄她,即便失去了爱情,还有疼她的亲人在身边,于她而言便是最大的幸运。
容悦年纪尚小,尚不能体会亲情的重要性,她只知道皇阿玛、额娘和皇兄都待她很好除却少了些自由之外,她的日子过得很幸福,譬如这会子,她最大的乐趣便是打趣永璘,
“那皇兄今日来钓鱼又是为谁?”
听到这话时,永璘的目光自芸心面上掠过,又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看向容悦,宠溺一笑,“自然是为了陪你。”
“真的是为我吗?”说这话时,容悦的眸光故意落在芸心身上,永璘生怕这丫头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正想着该怎么打岔,芸心却没仔细听她们说话,只因她的目光已被钓鱼竿吸引,
“有动静!鱼儿上钩了!”
惊喜的芸心立马去收鱼竿,却轻松收回,什么也没带上来,不由纳罕,“哎?怎么回事?才刚明明感觉到鱼钩动了的。”
“估摸着是鱼儿在碰钩子试探,你收的太早,这才一无所获。需知这收鱼竿也是有技巧的,收太早鱼还没上钩,收得太晚,鱼饵便被它给吃光了。”
听罢此言,芸心一脸懵然,“啊?那要如何判断?”
这个事儿还真不好描述,“凭经验,得多钓几回才能找到手感。”
她还以为学会抛竿便只坐着等即可,哪料当中还有这么多的门道,果真是应了那几话: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罢了,她还是继续琢磨吧!不过就是多牺牲几条蚯蚓的事儿。
此时的天幕像一副水墨画,黑白晕染,没有明确界限,层次倒是分明,深深浅浅,随时变化。
如芸心所料,没多会子便下了雨,好在她们坐在水榭中,有顶遮挡,淋不着雨,看着周遭烟雨濛濛,水雾弥漫,恍然有种置身仙境的错觉。
在此期间,永璘钓上来一条鱼,芸心的鱼饵已被吃了两回,她自认脾气甚好,一般不会发火,现下已被这狡猾的鱼儿逗得没脾气,就在她杵着下巴半阖着眸子快要等睡着时,忽闻容悦惊呼,
“哎呀!鱼来了,好重哎!我提不动!”
永璘见状惊起身,“嚯!悦儿运气真好,比我钓的那条大多了,清蒸还是红烧呢?”
鲤鱼还在挣扎,挣得鱼竿直晃悠,容悦根本拿不稳,加之她有脚伤在身,不能乱动,永璘即刻上前帮她拽鱼竿,果见好大的一条鲤鱼自水面跃出!
芸心把摇前摆后的线拉过来,帮忙把鱼从鱼钩上取下。奈何这条鱼太大,鱼身又太光滑,鲤鱼奋力挣扎着,鱼尾上的水尽数溅到她脸上,她下意识闭眼,一不留神,那条鱼竟从她手中挣脱,一跃到她怀中!
芸心吓一跳,身子不自觉的往后挒去,却忘了身后是水榭栏杆,栏杆很矮,只到她小腿肚处,她没个依靠,整个人瞬时向后倒去!
永璘最先反应过来,迅速扔掉鱼竿,疾步跑向她,一把拽住她手腕,揽住她后腰,“小心!”
得亏他拉得及时,将人给捞了回来,怎料芸心转过身时没站稳,歪至他怀中,永璘慌着去扶她,没个防备,失了平衡,瞬时掉入湖中。
后仰的那一刻,他怕芸心也会摔下来,即刻松开环着她腰的手,拼力将她往水榭内推去,芸心后退几步,这才没被他带下去。
事出突然,芸心登时傻了眼,容悦再顾不得看那条鱼,扬声朝湖中呼唤着,“皇兄,皇兄!”
人落入水中之后竟是沉了下去,连抬手呼救都没有,芸心没来由的惊慌起来,忙问容悦,“他会凫水吗?”
“好像……不会吧?”容悦也不大清楚,但看眼下的情况似是不太妙,容悦赶忙喊人,孰料这些太监宫女也不会凫水,只能去找侍卫过来。
雨滴绵而冷,飘落在水面,泛起圈圈涟漪,触目一片乌沉沉,看不到底,此刻的芸心再也不觉得这湖漂亮,反倒觉得这像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一口将人吞噬,生生夺去鲜活的生命!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芸心的大脑一片茫然,仓皇的双眼已被绝望充斥!
却不知侍卫何时能到,多等一刻便多一分危险,是她不小心将人给推下去的,倘若永璘出事,那她岂不是成了罪人?满心的愧疚折磨着她,芸心生怕出变故,再不愿多等,径直跳下去救人。
三月间的湖水依旧冰凉,加之此刻还在下小雨,她才下水便觉浑身沉重,像是拖着沙袋一样行动不便,深吸一口气,芸心顾不得畏惧,猛地将身子一缩,钻入水中。
湖水特有的腥气瞬时袭来,芸心费力在水中睁开眼,寻找永璘的身影。
潜在水中的永璘恍然瞧见芸心下了水,一看情势不对,立马上浮,钻出水面,将她拽出来,抹了把脸上的水问她,
“你怎的下来了?”
他的模样不像是体力不支,看起来十分镇定,焦急的芸心看到他身影的那一刻,激动的紧攥着他的手,触感如此真实,看来不是她的幻觉。
确认之后,芸心当即松开他,又急又气,“你既然会水为何不立马上来?”
“逗你玩儿呗!”实则他是临时起坏心,开个玩笑,“我准备过会子再上岸,没想到你会突然跳下来。”
她还以为他被水草缠住了,生怕他溺水出事,她不管不顾下水救人,未料竟是一场闹剧!得知真相的她满腹怒火,难以恢复平静,
“这种玩笑怎可随便乱开?湖水那么深,万一你腿抽筋或是出现其他意外上不来呢?性命攸关之事你怎可当儿戏?我都快被你吓死了!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
眼前人一如被春雨淋透的花瓣,凄美却不娇弱,一双红丝丝的杏眸满含愠色,恨恨的瞪着他,水珠顺着她那凌乱的发丝不断下落,明明是怨怪的语态,他却感觉出几分忧虑,心间微震,定定的凝视着她,
“你……很担心我?”
他居然有心情问这个?芸心已然被他气炸,将头一别,恼嗤道:“我担心我自己,你若出事,皇上定会怪罪于我,让我给你陪葬,那我死得多冤啊!”
呃……敢情是他误会了啊!永璘顿觉尴尬,用干笑来掩饰,此时侍卫们已然赶来,预备下水捞人,永璘想起芸心浑身湿透,不便见人,沉声下令,
“统统退下,离远些!”
侍卫们面面相觑,已然领会十七阿哥的意思,迅速撤离,不在此碍眼。
感觉被耍弄的芸心再不管他,游至水榭边,抓住栏杆径直翻上岸,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被风一吹竟像是浑身裹着冰棱,刺骨的疼!
芸心不由打了个冷颤,只觉寒意无孔不入,不断侵袭,无法抵御。
此时永璘也跟着上来,好在他常年习武,又是男子,自带火力,尚能承受。
容悦的斗篷太小,根本遮不住她,赶巧苏泰也拿了斗篷过来,于是永璘吩咐苏泰将他的斗篷拿去给芸心。
看了看手中的斗篷,苏泰小声嘀咕道:“奴才只带了一件斗篷,爷您也下了水,得披着抗风啊!”
“少废话,拿来!”永璘嫌他啰嗦,一把将墨绿色斗篷拎起抖开,而后走向芸心,披于她身,将她整个人罩得严严实实。
芸心还在恼他,不肯接受,抬手便要将斗篷拿开,“多谢十七爷好意,臣女无福消受。”
她正扯着,竟被他按住了手,芸心惊抬眸,猝不及防的撞入他那深邃明亮的星眸中,
“爷以皇子的身份命令你必须披上,乖乖听话,不许违抗!”说话间,永璘的长指在她下巴处来回翻动着,用长带打了个结。
系好之后,永璘打量着她,发觉这墨绿色很适合她,将她的脸蛋儿衬得越发白皙,只是她瞪向他的眼神越发冷凝,红唇紧抿了好一会儿又轻启,此时的永璘忐忑至极,既期待她说话,又担心她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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