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卿，快起。”刘协微抬手，想要扶起裴衍。
裴衍则动作利落地站起身。
“不知裴卿有何计策可以诛杀董太师？”刘协焦急地询问道。
“陛下，稍安勿躁，”裴衍安抚了一下小皇帝，“如果吕布不在董卓身侧，那刺杀董卓便不难……”
“既然如此，那便将吕布调开便可。”
裴衍摇了摇头，“贸然行事，必使其徒生疑虑，更何况，杀人易，灭其势难。”
刘协有些似懂非懂，他自幼聪颖，但是作为一个孩童，难免有些思虑不周。
“董卓在京中有数千亲兵，羽林军亦归吕布统帅，而吕布又是其假子，若是董卓身死，吕布打算收拢余部、为其报仇，那岂不是更加危险？”裴衍一点一点把这长安城中的势力纠葛掰碎了给刘协讲，“胡轸、徐荣亦是董卓亲信，且胡轸同吕布有私怨，若是他们打算与吕布相争，夺取凉州军队兵权，那这长安城岂不是成了他们的相争之地？”
更何况，还有拥兵据守各郡县的李傕、郭汜、樊稠等人。
“所以……要使吕布反叛董卓？”刘协问道。
裴衍点点头，所以历史上王允的离间计是极正确且成功的，只是为何现在王允全无动作，难不成是缺少了什么条件。
“嗯？”那个被裴衍打晕的小宦官微微醒转，在他还未清醒过来时，裴衍蹲下身，猛地往他嘴里塞了一个东西，然后捂住他的嘴。
那小宦官惊吓得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吞了下去。
“呜呜——”
“嘘——”裴衍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不准叫，听好了，我刚刚给你喂的是毒丹，如果你不听话，便会毒发，受尽万蚁噬心之苦，然后全身腐烂而亡，听懂了吗？”
小宦官狠狠地点头，眼里竟然还泛出丝丝泪花。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呜呜。”
裴衍挪开手，轻声问道，“你是董太师的人？除了负责传递消息，还做什么了？”
小宦官用着丝丝气音，颤抖着回复道，“陛下饶命，裴太祝令饶命，仆也是被逼无奈，董太师说如果仆不这么做，就要活煮了仆。仆就传递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其他的就真的什么都没干。”
“混账！”刘协一挥袖摆，怒道。
裴衍微微沉吟了一下，“从今往后，你便是陛下的人，要尽心侍奉。”
“是是是，仆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小宦官颤颤巍巍地说道。
“裴卿，此等背主之人，如何能留？”
裴衍微微侧过头，看向刘协，“陛下，此人可为内应。”
刘协眼睛一亮，“你是说……”
“听着，”裴衍拍了拍小宦官的肩膀，说道，“今日陛下同臣谈论了些术数之道，阴阳之理，还有臣之宗门绝学，炼丹之技。”
小宦再次狠狠地点头，生怕自己漏听了一星半点。
“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的，对吧！”
“是，仆愿为内应，为陛下查探董卓身侧的消息，为陛下做任何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裴衍见这小宦官很是机灵，不由得挑了挑眉。
刘协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一挥袖，“既然这样便退下吧。”
“多谢陛下……”小宦官跪伏在地上磕了两个头，怯生生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裴衍，“太祝令，这毒药……”
“陛下有解药，只消每旬服用一颗便可性命无忧。”裴衍看向刘协，“臣说得可对，陛下？”
“正如裴卿所言，若你能尽心尽力，自可保得性命。”
“仆知晓了，多谢陛下，多谢太祝令。仆先告退了。”小宦官转身打算退下。
裴衍补充了一句，“从窗户走，动静小些。”
小宦官点点头，从窗户翻了出去。
裴衍侧头微微听了听，发觉再无多余的呼吸声，便朝刘协点点头，“如此，陛下手中便有可用之人了，有他便可躲避董卓的监视了。”
刘协轻轻地松了口气，强自按捺，可是眼角眉梢还是透出些许喜意。
“多亏裴卿，自从董卓入京，掌控宫闱，我是日夜不得安，”刘协叹道，他伸出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只是，那当真是毒药？”
裴衍摸了摸鼻子，他手头上现在根本没有这种高级货色，所以刚刚情急之下是直接掏了小皇帝手上那颗掰成两半的黑色药丸连带着纸条一起，塞人嘴里。
“自然不是，只不过是臣捏出来涂黑的蜡壳罢了。”裴衍又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瓶子，“此中是山楂做的糖丸，便充作解药罢。”
刘协接过小瓶，再绷不住，小声地笑了两声，“裴卿着实有趣。”
拜别刘协后，裴衍慢慢地走出未央宫门。
在宫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裴衍看过去，只见一年过半百的文士从马车上下来。他身穿红色朝服，戴进贤冠，外佩组绶。他神情严肃，缓缓地朝着宫门走来。
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裴衍，只见他微微瞟了一眼裴衍，然后重重冷哼一声，同裴衍擦肩而过。
“王司徒！”看守宫门的士兵朝那人拱手行礼道。
王司徒……王允………
裴衍下意识眨了眨眼，他感觉似乎并没有得罪过他。
裴衍看着王允头也不回地朝宫内走去，耸了耸肩，脚步轻转朝自己新得的府邸走去。
行至府门前时，突然有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强硬地制止了他的步伐。
裴衍猛地一惊，他竟然没有察觉到此人的存在。他转头看去，是一身穿铠甲的威猛武将——吕布。
千算万算还是没避开，不过现四下无人，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裴衍如此想到，只是他未曾料到这人竟然直接伸手想要摘下他遮眼的纱绢。
裴衍迅速抬手，阻止了对方的袭击，“中郎将这是要做什么？”
“小贼，没想到你竟然有此本事，窥探军队不成，便混到太师身边。最近那个什么行渊道长便是你吧。”吕布哼笑道，抬头看了眼府邸的匾额，“还刻意向太师隐瞒自己会武的事情，你有何目的，从实招来！”
裴衍反驳道，“中郎将在说些什么，衍着实不懂，衍凭借自身所学，得太师赏识，任太祝令一职，中郎将莫不是也想要同衍探讨术数一说？”
“不会武，又怎么能接得住布这一招！”吕布同裴衍两人僵持着，“更何况，这头白发，这古怪的打扮，怎么可能还有第二个人？”
“若是中郎将怀疑衍，何不直接禀报于太师，让太师来处置衍？” 裴衍冷声道。
吕布嘴角拉下，“自然是先戳穿了你，再向太师请功，此等小事怎么能劳烦太师？” 这些说法还只是他的一面之词，这假道士现在得太师信重，又有军师厚待，并无异样举动。假道士心思深沉，若是倒打一耙、佯装无辜，他贸然同太师提起，无凭无据，反倒徒惹了一身腥。
裴衍听后心下大定，吕布会这么说，便说明他与董卓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厚，不过这也能理解，并州军和凉州军毕竟隔着一层。而且吕布之前杀丁原，投董卓，董卓就是心再大用吕布当护卫，终归是有几分防备在，如此情况于他有利。
裴衍微微侧了侧脑袋，听到了一连串的脚步声。他突然猛地松手，整个人向后倒去，啪得一声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你！”吕布睁大了眼睛，不知道这个假道士又在玩什么把戏。
“住手！”一个长相周正的大汉快步走来，他身穿盔甲，腰佩宝刀，对着吕布怒目而视，“吕奉先，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的身后跟着一队兵卒。
他轻手轻脚地将裴衍扶起，“行渊道长莫怕，我乃太师麾下中郎将徐荣，吕奉先此人素来乖张肆意，道长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同荣说。”
裴衍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小臂，然后朝徐荣一拱手，“多谢将军，此事是衍之过，是衍着装出格，让中郎将误以为衍是贼人……”
“等等，他本来就是——”吕布怒视着裴衍，辩驳道。
“荒唐，行渊道长得太师重用，任太祝令，怎么可能是贼人！”徐荣怒斥吕布道。
“你！”吕布朝徐荣怒目而视，再转头狠狠瞪了一眼裴衍，扭头就走。
“行渊道长受惊了。”徐荣原本冷着的脸在转向裴衍一刻便变得温和起来。
裴衍向他道谢，“多谢徐将军出手相助。”
徐荣连忙一摆手，“诶，荣不过一中郎将，如何担得起将军这称呼，行渊道长不妨唤荣表字锦之便可。”
“既如此，锦之唤衍行渊吧。”
裴衍又同徐荣聊了几句，谢了几声。徐荣高高兴兴地正准备离开，离开之前再三拍着胸脯保证，必然会替裴衍讨回公道。裴衍眼角抽搐，连忙出声再三阻拦言自己想要事情到此为止，并不希望事情闹大，才打消了徐荣的念头。
看着徐荣渐渐走远，裴衍轻轻松了口气，走回府中。
“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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