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糊涂账】

    除了顾氏祖太夫人,给旁人的礼便不须下拜。

    因门内之人对慕孟两家即将结亲的事心里有数,慕家年长一辈的也都拿了表礼出来,倪氏自然也不会失礼。

    顾氏的长女慕晴最是大方,她甚至直接从自己腕子上褪下个水头十足的翡翠镯子,亲手给孟芫套上。

    “好孩子,咱们虽是头回见,但我一见你就喜欢,日后可要常来常往……”

    表面说的是让孟芫登门做客,也暗含着她入慕家门以后,武兴侯府的大门也为她敞开。

    孟芫心下大安,这辈子总算没开罪慕淮这位嫉恶如仇的亲姑母,也算为日后的局面开了个不错的头。

    正如是想着,门外有仆从来报,“老祖宗,侯爷回府了,眼看将要到门口,还抬着一件老大个的宝贝,说是要给您老拜寿添福呢。”

    众人不无意外地再次把目光集中到孟芫身上,心想这时间赶得也是巧,前脚人家刚行了礼,慕侯爷后脚就归家门。

    顾晴甚至摇头笑出声,“这可不就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吗?”

    孟芫也不觉面上一红。

    自上回被慕淮阁楼一瞥,她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着,要说这心里毫无波澜,那是不能够的。

    眼下被慕晴当众打趣,又不好回嘴,只能低眉顺目作羞涩样,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往门口飘。

    *

    未见慕淮其人,先有四个壮仆抬着个形状奇异的物件进门,上头蒙着红布,贴着个寿字,不用问也知,这是慕淮给他祖母预备的寿礼。

    一身风尘仆仆的慕淮紧跟着也迈步进屋,都没去注意堂内都有些什么人,撩起袍子就跪在了方才孟芫用过的那个蒲团上,并说着祝词,可这脸上仍似个修罗一般,半点喜意都看不出。

    顾氏赶紧叫起,不忙着拆看寿礼,而是指着众人,“还不向诸位长辈问礼?”

    以慕淮官阶,这堂内之人并没哪个受得起他的拜礼的,顾氏这一说,他也只是作揖就成。

    待到了倪氏这里,慕淮才发现,屋子里除了自家人,还有这么两位“不速之客”。

    他眼见着倪氏身侧的孟芫穿着身压枝海棠的袍服,娇娇怯怯的样子仿佛一朵待摘的春花,心头猛地一颤。

    这身衣服,他似乎也在梦里见过,不过却是梦里的女子,拿了包袱装着往质铺去典当,换银子……

    慕淮眉头骤蹙,怎么一回两回,都有这般熟悉的感觉?

    莫不是这孟家姑娘会什么邪术吧?

    *

    倪氏和孟芫是外客,拜过了老寿星自然要到外席入座,而慕淮也要去正院换身衣裳,再去一进男席应酬。

    这几乎又走成个脚前脚后。

    慕淮难得有些犹豫,在行在廊下时出声唤停了前面的人。

    领路的小丫头见状,还当慕淮有什么吩咐,“奴婢恭请侯爷示下。”

    慕淮却朝着微微戒备的倪氏一拱手。

    “某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倪夫人包涵。”

    倪氏将孟芫挡在身后,“侯爷有话请直说。”

    慕淮见倪氏这态度,也没有放弃,反而朝她身后不远的八角亭一指,“我有些话想同您府上八姑娘单独面议,还请倪夫人行个方便。”

    那口气就好像缉贼捕盗。

    倪氏哪敢让女儿单独面对这个魔星,虽说两家有了议亲的打算,但万许这厮对己家心有不满,借故害了女儿性命呢?

    便抿着唇不发一言。

    慕淮也没有退却之意,还甚是挑衅,“倪夫人这是信不过本侯?”

    孟芫见两头僵持不下,很怕闹出事来,只得咳嗽一句,“想来是慕侯有要紧事问女儿,母亲无须担心。”

    倪氏这就不好拦了。

    慕淮眉峰微动,更觉得孟芫不同寻常。

    孟芫跟着慕淮直行到亭内,倪氏和引路的小丫头仍站在十几步之外的廊下,虽听不见什么,但只要有事,立刻就能到近前。

    孟芫面无殊色,但这会儿心里实则紧张的很。

    慕淮肯光天化日之下单独寻她说话,莫不是也同她一样,终于“醒”了过来?不然以他心性,怎会刻意在婚前寻她说话

    想到这里,她抬起眼,仔细端详慕淮神色,可终究还是徒劳,那双眼里寒芒只增不减,如三冬飞雪。

    慕淮将孟芫神色看在眼里,觉得那种熟悉的感觉更强烈了。

    梦里面,那女人也万分依赖地仰视他,还嗔怪一句,“怎又恁晚归家?我亲手于你煮的鱼脍都凉了……”

    慕淮赶紧定住神,越发怀疑是被眼前的人下了什么降头。

    他撇开那层亲切,故意板着脸,“孟姑娘好大的胆气,寻常还没有哪家闺秀敢如此直视本侯。”

    前世,慕淮再没用这种颐指气使的口吻同孟芫说过话,孟芫最终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人如今还只当她是个寻常人家的闺秀,毕竟六礼还没过,也就再不会露出分毫体贴维护的脾性。

    孟芫低下头,掩饰住眼中失望,“侯爷之姿如芝兰玉树,纵带着杀伐之气,但也不是歹人,所以我心中无惧。”

    慕淮越发肯定这个孟姑娘不一般,扯着唇角冷笑一句,“是吗?我倒觉得,是孟姑娘你天赋异禀、与众不同才对。”

    孟芫本能一抖,不知道她重生的事算不算“天赋异禀”,咬着牙掩饰,“我乃家中幺女,没经过世面,不知慕侯此言何意”。

    慕淮自然没有放过孟芫瑟缩这个细节,心思转了又转,甚至已经联想到,这位孟姑娘会不会是什么异教的信徒,习练过什么迷惑人心的秘术,才会让他接连两次见面有着特殊的感应。

    那孟家这门亲事,要不要作罢?

    随即他便否定,若此女真是冲着他来,假以时日必会露出马脚,还是放了眼皮底下才好掌控。

    有了定论的慕侯随即妄诞一嗤,“既然孟姑娘慕我才貌,我亦钦羡姑娘姿容,不若我们尽早行了媒聘,也好让贵人和长辈们放心,不知姑娘觉得如何?”

    是进一步的试探,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冲他而来。

    这话搁在旁人身上,定要被认作荒唐。

    但慕淮玩世不恭的事做得还少吗?孟芫竟一点不觉突兀。

    但也不能就这么点头答应他吧?好歹她是待字闺中的女郎,虽说两人上辈子成了连李,但慕淮此时可不知道呢。

    想到这里,孟芫把头伏的见不着眉眼,“如此大事,我一个闺中女子做不得主,还请慕侯同我家中长辈商议。”

    随即她欠了欠身,“我母亲还在廊下等我,恕我不能在此久耽。”

    慕淮摆摆手表示放行,却在她们母女走出老远后仍一瞬不瞬盯着那娉婷身影。

    “寒星,派些人手好好探一探这位孟八姑娘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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