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月生物钟一向很准,清晨六点钟,她醒了。
山洞一片漆黑,她掀开毛毯坐起来,揉揉眼睛,摸过手电筒,打开。
第一时间向元隐照去。
元隐脸色煞白,闭着眼。
司月直觉不好,立刻扶着石壁站起来。腿麻了,她缓了一阵,向元隐走过去。
山洞不大,几步她就到了他面前。他没醒,仍闭着眼。
司月用手电筒把他从头照到脚,没发现哪道伤口流血。手伸过去碰碰他的手。
烫的。比昨天还烫。
他这是发烧了吗?
司月蹙眉,手贴在他身上,催动异能,立刻为他医治。
……
陷入昏睡的元隐很好治。
他安安静静的,不吵也不折腾。司月不用分出神去应付他,终于能够认真“工作。”一天下来,治疗进展比昨天快很多。
元隐一整天没醒。
只是发烧而已,司月不太担心。准时睡觉准时进食,准时睡醒准时为他医治。
几天下来,元隐腿上的伤愈合大半,总算不再像第一天那么惨,看上去也就普通可怜。
但四天过去了,他还是不醒。
她每天检查一遍他的身体,得出来结论是一切都在好转,可温度就是不降,他人也不醒来。
发烧是小问题,一直不醒也太过反常。第五天,她忍不住了。打开通讯手环,想找基地里资历比较老的治愈者问问。
手环被打开,闪了闪,自动关机。
怪不得最近都没收到消息提醒,手环没电了。
司月将手环摘下来,拿着走出山洞,去外面充电。
越过崎岖小路,她来到了山洞外。
山洞外太阳高高挂在天上,阳光依旧明媚,晒得人睁不开眼。
在黑漆漆的山洞里住久了,乍然遇见阳光,有种闯入另一个世界的玄幻感。她有点想不出这一千年,元隐是如何从漆黑一片中度过来的。
莫名有一点同情他。
晒了半个小时太阳,周身温热。司月在洞口放下手环,让阳光给手环充电。
幽明星几乎没有活物存在,变异兽可能还剩几只,不过它们也都有伤,不会轻易出现。司月单独把手环放在石头上,不担心会丢。很放心地转身离开。
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越往里走越冷,身上的热度一点一点消散。接近住着元隐的山洞,司月敏感地察觉到有哪里不对。
她停下,缓缓移动手电筒,照到地面的新鲜血迹。
司月脊背一凉——有变异兽!
元隐还在里面,并且处于昏迷状态。
丝毫没有犹豫,她攥紧手电筒,脚步加快,几乎是用跑的向山洞尽头赶去。
……
路上始终安静,血迹越来越多。司月心缓缓下沉,猜测里面会是只庞然大物。
到了山洞尽头,司月微微喘着气,定睛一看——
一只大型吸血变异兽匍匐在距元隐五米外,想靠近不敢靠近。
察觉到有人闯入,它扭头用红色的眼睛看向司月,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似乎在警告她不要与它抢食。
只是一声,它把头转了回去。假如没有元隐,它可能会对司月感兴趣。有元隐在,司月不会是它的目标。
司月稍稍放下心。它行动缓慢,目标又不是她,她有足够的时间来对付它。
她迅速环视一圈山洞,目光定在元隐身侧她的包上,悄悄接近。变异兽不把她放在眼里,也试探着悄悄接近元隐。
不一会,她出现在变异兽的视野中。
变异兽再次向她发出吼叫。像是怕吵醒元隐,叫到一半硬生生把声音压低。而后缓慢向她挪动。
司月当然不会等它过来,它慢她不慢,几步就跑到元隐身前。变异兽见此,只好跟着调转方向。
她挡在元隐身前,用最快的速度翻包,寻找来山洞之前队友给她带的□□。
一步一步,变异兽越来越近。大约元隐一直没醒让它放下了戒心,这会儿不再顾忌。
司月嗅到变异兽身上特有的腥臭味。
她心跳加速,快到要跳出胸腔。作为治愈者,她从没直面过变异兽,懂的都是些理论知识。两世加起来,拿□□的次数一只手能数过来。
终于找到□□。
这种□□不是用来对付大型变异兽的,她不确定手里的枪对它有没有用。
司月满手的汗,竭力保持镇定,不自觉后退后退,背贴在元隐腿上。她举着枪抬头,变异兽已经到了她的眼前,她与变异兽通红的眼睛距离不到半米,能看到它脖颈处干枯的鬃毛打成绺。
变异兽再次发出吼声。
司月捏紧枪,扣动扳机。
砰——
一阵火光,变异兽在她眼前化成了灰。
司月愣了有半秒钟,倏然回头。
元隐醒了。
元隐又在关键时刻出手救了她。
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几乎每次,他都在她最没希望的时候突然出现救她。
她想,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不确定的,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总会救她。
司月放下枪,心跳速度慢慢恢复正常,站起来碰碰他,给他检查。
元隐没抗拒。
他斜倚石壁,手随意搭在身侧,眼睫微垂,若有所思看着她在忙的手。
昏迷过程中,他其实能感知到外界发生的事。
他知道在这几天她没有趁机取他的血,而是一直在照顾他。
他也知道她刚才出去了,知道她可以不回来,知道她即使回来也有机会逃走。
可是她竟然赶回来,竟然挡在他面前……区区一个没有杀人能力的治愈者,妄图靠一把□□解决掉变异兽。
她究竟是聪明还是蠢。
醒来后他本想袖手旁观,也不知怎么,看着到危急关头还挡在他面前,很可笑地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保护”他的人,他行为比思维先快一步,烧掉了把她改为目标的变异兽。
除掉变异兽,元隐心情不是很好。他做了超出自己预期的事,他根本没想救她。
他抬眸看她。
怎么看她也只是个治愈者,没有精神系异能。就算她有,也根本不可能控制得了他。
但她可以影响他的行为,是个隐患。
这样想着,他又控制火焰向司月燃去。
烧到她的前一秒,他手上猝不及防刺了一下。
被打断,元隐蹙眉。
他难得皱眉,司月瞧见:“啊,疼吗。”
她把动作放轻,语气也不自觉放轻:“我轻一点。”
接下来,的确她每次碰到他都轻轻的,时不时问问他感觉如何。
他不回答,她问完就抬起头辨认他的表情,比之前的每一天都有耐心。还挺懂知恩图报的。
几分钟,火焰向反方向蔓延而去。
元隐又不想杀她了,至少现在不想。
漫长的一千多年每天都是无聊度过,偶尔找件有趣的事做也无妨。
比如挖掘出她的秘密。
-
元隐醒了,司月以为接下来她工作量又要大了,他又要拒绝治疗又要时不时给她找麻烦了。
但并没有,元隐安静得反常,不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打量她。就连前世他也没这么安静过。
这种情况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司月就开始怀疑他要么声带受伤要么脑子受伤,满腹怀疑地为他检查。
检查结果是他声带和脑子有幸都还健康。
这让司月更加疑惑。
不过既然检查不出什么,她也就怀着疑惑继续为他治伤。
到了晚上。
司月准时困了,中断治疗。收回手。
元隐目前恢复得非常好,腿上伤基本痊愈,已经可以走动。假如他是个普通伤者,她在这时候一定会建议他试着走走。但他是元隐,她就只能告诉他:“伤好了很多你也不要到处乱走,现在外面有异能者,还有变异兽。最重要的是,有太阳。”
说完,以为会听见元隐不屑地轻哼一声,但竟然也没有。
他不出声,仍是奇怪地打量着她。她盯了他半天,也没等到他回话。
准备好的对白没能用上,她一时词穷。
“……嗯,好吧,今天就这样吧。”司月困倦地揉揉眼,不再多说,起身。
除掉变异兽那簇火焰整天没灭,山洞是亮的。她在火焰的照耀下不紧不慢收拾背包,拎起来,左右望望,走向离元隐远一点的角落。
过程中元隐目光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司月像感觉不到,完全无视他的眼神追踪。神色自若在角落里放下背包,又打开背包。有点饿,找出瓶营养液当夜宵。
为了方便,她来这里只带了营养液和饼干。这几天都是靠这两样充饥。好在营养液有各种口味,并不难喝。
在元隐直白的目光中,她打个哈欠,泪眼朦胧地拧开瓶草莓营养液,从容自在插上吸管。
元隐还是看着她,这次视线从她的脸,移到了她手里的营养液上。
营养液一点一点变少。
喝到一半,司月突然想到,元隐一直盯着看,会不会是因为他也想喝。
虽然他其实不需要吃东西,前世替她找东西吃的时候,还嫌她总要吃饭太过麻烦。
但是补充一点营养,对他的伤势是有好处的。
司月放下手里喝一半的营养液,从包里抽出瓶新的。拿着走过去。递给他:“给你。”
元隐没接,眼里又带上审视。
他冷冷道:“你应该知道,我不需要吃东西。”
司月太困了,思维迟缓,傻兮兮地点头:“嗯,我知道的。”
他把话说明白:“所以别拿这种东西来讨好我。”
她无语:“谁讨好人拿营养液啊……”
元隐一副静静听她狡辩的样子。
她懒得跟这个活了一千多年,却没有一点生活经验的人解释。收回手:“不要算了。”转身走。
元隐就看着她捧着那瓶营养液,蹬蹬蹬回到自己的小角落。回去后啪地把营养液放在一边,拿起身旁剩一半的继续喝。
她好像有点不高兴,但这点不高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食欲。喝完半瓶,又捞过新的一瓶插上吸管旁若无人地喝。
她喝了多久,元隐就看了多久。
元隐其实不知道玻璃瓶里具体是什么东西,见过几次。只知道是吃的,没兴趣深入了解,更没兴趣尝尝。
眼下看着司月喝完一瓶又来一瓶,他才觉得那个东西可能还不错吧,否则她不会喝到困得迷迷糊糊,还咬着吸管不放。
她仿佛越喝越困越喝越困,眼皮半垂,睫毛耷拉着,安安静静没精神的样子看上去不太聪明,有点无害。
他不喜欢蠢人,但莫名不讨厌她这时不太聪明的样子。连带着不太讨厌她在喝的营养液了。
于是,看上去不太聪明的司月忽然不能动了。
睡意瞬间消散,她抬眸向元隐望去。发现元隐从石椅上站了起来。
山洞寂静,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一步一步,他朝她走过来。
她看着他在她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停留一秒,视线缓缓下移,移到她手里的营养液上。
看了老半天。
他抢走了她的营养液。
他抽掉吸管,不客气地喝她的营养液。
他喝了她的营养液,附赠评价:“难喝。”
他打完差评,还把剩下的一点点带走了。
司月:“”
-
第二天司月醒来,山洞漆黑。
她摸过手电筒照照石椅,石椅是空的,元隐不知到哪去了。
她就知道元隐一旦恢复行动,绝不会老老实实地留在山洞。也没感到意外。照常起床,洗漱,吃东西。然后离开山洞,去山洞外拿通讯手环。
七八分钟,抵达洞口。
今天又是个大晴天,热风微微,天空湛蓝。
司月长发被风轻轻扬起,浑身暖洋洋十分舒服。但她心里想的却是元隐在这样的太阳底下,伤情会加重吧?
她装着心事,关掉手电筒走出山洞,一眼看到手环。径直走过去,捡起来,开机。
刚打开,屏幕上冒出十几条未读消息,还有语音留言。
她点开一条。
手环里响起属于红缨的声音:“司月,你到底怎么样了?你不是说想通了吗,怎么还不回来就知道你是敷衍人的。唉,现在队里真是一团乱,霁月昨晚忽然昏迷了,昏迷前还一再强调,让你千万别做傻事,别为了他取那个魔头的血,他说他残废就残废吧,他可以忍……你还是快回来吧,别拿自己冒险!”
一条结束,司月关掉。又听下一条。
……
她身后不远处的黑暗中,元隐表情平静。
有目的才是正常的,他想。
他想着想着,捏碎了手里的玻璃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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