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寡夫好久都没有生过这么大气了，以至于从一回来就骂骂咧咧个不停，连苏慕歌给他递过去的兔肉都来不及吃。
苏慕歌听他骂了半晌，才听明白他为何这么气。
苏寡夫娘家姓柳，柳家老父今年八十三高龄，身子骨已经不利落了。整日颤颤巍巍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吃喝拉撒都得人去管。
柳家生有两女一子，苏寡夫排行老二。上有大姐柳翠华，下有小妹柳翠明。早前这两人就分了家，独留柳家老父一人住在破草茅屋里。
苏寡夫因为这事跟两个姐妹闹过，可他说不过自家姊妹，再加上柳家老父一直说无事，他便咽下了这口气。
苏寡夫本来想的是，既然两姊妹不想管，那便每月给老父出钱，他身为儿子亲自管。
起初相安无事，可事情都有个渐变的过程，苏寡夫前天回娘家时，发现老父从炕上摔了下来，整个人缩成一团，身子烫的不像话。
八十多岁的老人发起了高烧。
苏寡夫当时就急地去找两姊妹，但一个说她没钱，一个说她家已经揭不开锅了，话语之间就是没银子不想出钱的意思。
苏寡夫理论不过，不敢耽搁，只能忍着气去镇上请郎中先给老夫看病。来回一趟，将他仅剩的一百多个铜板都用完了，这才将奄奄一息的老父给救了回来。
经此一事，苏寡夫对两姊妹彻底寒了心。在柳家门口跳脚骂了半晌，他嘴本就烂，这一骂整个柳家村都知道这事了。
柳翠华一家人闭门不出，倒是柳翠明出来在邻居好言好语相劝下，同意将老父从破草茅屋里接回家中。
苏寡夫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但他还是担心老父的情况，所以前天晚上没回家趴在小妹家后院听了一晚上墙角。
这一听胸腔里的气噗嗤一下子又上来了。
原来是柳翠明的夫郎李氏，噙着烂醉在屋里骂动弹不了的刘家老夫。什么老不死的、贱胚子…都骂了出来。
于是苏寡夫一个没忍住，大半夜地又叫嚣了出来。
整个柳家村都不得安宁。村里人本来还出声劝慰，见他不依不饶只知道骂便也都关门回家了。
苏寡夫骂了一天口渴了，便回来了。
……
这种事苏慕歌在现代见了好多。所谓不孝子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只是她没想到柳家那两姐妹竟然做的这么绝，更没想到苏寡夫这个对宁素宣经常打骂的人也会有这一面。
果然人这东西，没有纯粹的黑与白。
苏寡夫狠狠地咬了一口兔肉，还想再骂几句，从嘴里传来的软糯醇香的兔肉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去。
目光一顿，不由得落在坐在那烤兔肉的女儿身上。
兔肉鲜香，口感丰富。吃进嘴里的肉掺杂着甜辣的麻油，比苏寡夫从前吃过的肉都要紧致。他咬了一口又一口，混着稀饭入口，根本停不下来，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要跟女儿说些什么。
等宁素宣开始收拾陶瓷碗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吃撑了。
窝在破凳上，听着蝉鸣之声，烦躁一天的心终于沉了下来。苏寡夫斟酌了一下话，叫住了苏慕歌。
“歌儿。”
苏寡夫抿着嘴，“爹想跟您商量个事。”
苏慕歌正准备回屋，闻言一顿：“怎么了？”
“爹想…把你外来公接到家里养着。”仔细瞧了下女儿的脸色，见她没反应，又继续道，“你也知道柳家的情况，爹是怕你外来公再待下去，会被李氏那个贱蹄子…”
想到自家老父的情景，苏寡夫一时间控制不住情绪抽噎起来。
苏慕歌目睹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嘤嘤嘤，无语了半秒。
她沉默半晌，须臾才道：“爹，我们家中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两个姨她们家没钱，我们家又哪里来的钱？我如今养你跟素宣两个人都费力，要是再多一个外来公…”
后面的话苏慕歌没说话，但也足够让苏寡夫听的明白了。
苏慕歌并没有不想养外来公，只是所有的事情都得屈服于现实，更何况外来公他有孙女，根本轮不到自己这个外孙女去指手画脚。
再者，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外来公身体好的时候最爱的就是柳翠华生的两个女儿。那两个女儿如今都娶了夫郎，没道理看着自己母亲不管爷爷。
若是外来公到时候实在没人管，她再让苏寡夫去将他接过来养着，顺便跟柳家那两姊妹断绝关系。
这种连生自己的老父都不养的人，不是白眼狼又是什么？
“慕歌…你不能…”
苏寡夫还想据理力争，可一看到女儿的脸色顿时住了嘴。家中的情况他不是不知道，只是…
“妻主，若不然我们还是将外来公接来吧。”
宁素宣不知何时走了出来，他面容沉静，语气温润：“素宣知道家中如今困难，只是按照两位姨的性子，不会好好照顾外老公的。外来公如今都那么大年纪了…素宣也怕…不过妻主放心，素宣明日就出去找个绣坊的事。”
“这样不仅能帮妻主分忧，也能补贴一下家中。”
“……”苏慕歌皱眉，“素宣。”
宁素宣没说话，定定地看着妻主。他抬步走到苏寡夫面前，微微屈身：“公公，外来公来了素宣跟妻主可能没有时间管，所以就得公公劳心了。”
苏寡夫满眼复杂。
他没想到自己从前打骂的女婿竟然会帮他说话。女儿这些日子变得越来越捉摸不透，从前他敢因为一件事跟女儿吵吵闹闹，但如今竟是一点都不敢了。本来都放弃了这事，没想到这个小娼夫…
苏寡夫顿时有点不自在。他别过头哼了一句：“不然还指望你这个小娼夫管外来公？那是我爹，自然是我管。”
宁素宣没说话，苏慕歌顿时沉了脸：“爹！你怎么说话的？？”
女儿一说，苏寡夫顿时闭了嘴。只是嘴里还叨叨叨叨说个不停，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知道他是这么个嘴碎的性子，宁素宣也没在意，只是敛眉问：“公公，明日是否要素宣跟你一起去外来公家？”
“外来公既然不便移动，我们去的时候就得把架子车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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