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氏望着魏袭宁的眼眸渐渐冷了,劝不动人,转眸望向了魏老夫人。
魏老夫人当众被小辈威胁,气的直哆嗦,冷冷一哼:“犯不着威胁我,若要去没人拦着你!”
未等魏老夫人说完,魏袭宁抬脚就走,那叫一个干脆,魏老夫人见状心里的怒火蹭蹭上涨,拦又拦不住,气恼之下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院子里一阵慌乱。
夜色渐浓魏袭宁站在门槛上,叹了口气,身后扶歌急忙跑来:“姑娘,长公主让奴婢陪您不必担忧府上,一切自有长公主在。”
这么说,母亲也是支持她的。
“回去告诉母亲,我有分寸不会乱来。”
扶歌笑着点点头。
月色朦胧下一辆马车直奔皇宫,未扣响宫门,而是留在宫门口等待。
许久马车旁传来温和声音:“饿不饿?”
魏袭宁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撩起帘子,见外头果然有人,待看清了容貌,小脸涨红:“你怎么来了?”
楚珩坐在马背上,一袭银色铠甲还没来得及换下,夜里他巡视,正巧看见了魏家马车,微风拂过吹起帘子淡淡馨香袭来,看不清马车内,楚珩犹豫片刻派人去打听。
魏家今晚的事儿他了解了大概,想归想,叹了口气上前。
魏袭宁这辈子除了她母亲外,见着谁都不曾愧疚,唯独楚家这两位,底气不足。
此刻全然没有了刚才盛气凌人的气势,喃喃细语像个小媳妇。
“多谢楚大哥,我......我不饿。”
楚珩望了眼满天星辰,天亮还有三四个时辰,她身板小又娇气,天亮还要叩拜觐见,未必受得住。
魏袭宁见他没走,瞧瞧抬眼,对上了一双幽深瞳孔,倏然又想起今晚的委屈,红唇紧抿。
“夜里风凉,有的熬,这附近还有处院子空着,去那歇一歇,天亮再来。”
这个时辰了,执意入宫觐见,保准会被言官参奏坏了规矩,目无王法。
若退回魏家,今晚气势顿时矮了一截,想来想去只能采取居中的法子,在宫门口等着天亮开宫门再入宫。
只是不曾想,在这里碰见了楚珩。
魏袭宁拗不过,撩起帘子钻了出来,红锦立即给她披了件披风,亦步亦趋跟在魏袭宁身后。
楚珩翻身下马,一只手牵着马往前走。
两人不紧不慢跟着。
沿着皇城脚下走了数百步,夜里起了风,吹在脸上带着森森寒意,魏袭宁伸手拢了拢披风,揉了揉鼻尖。
楚珩回头看了眼,指了指眼前一处小宅子,敞开着门,院子不算大却干净整洁。
“夜里巡查,会在此处歇歇脚,进来吧。”
魏袭宁环顾一圈,灯下所及之处干干净净,耳畔隐约还有水声。
楚珩也不知从哪弄来了柴禾,很快推起了火,三五下弄好了烤架,旁边烤着烧鸡。
“坐吧。”楚珩弯腰将一旁的石凳擦拭干净,让了出来。
魏袭宁也不扭捏,弯腰坐下,一侧红锦见状摸了摸鼻子,自觉去了廊下候着。
火堆旁两人对立而坐,魏袭宁将小脑袋搭在两膝上,两手反抱胳膊。
火光照耀下小姑娘肤色白皙,褪去了锋芒,一脸迷茫惆怅无助,娇娇软软的缩成一团。
楚珩侧目看了眼,不知如何开口安抚。
两个人安安静静,楚珩时不时翻动烤架,渐渐的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魏袭宁吸了吸鼻子:“呜,好香呐!”
不知不觉就饿了,魏袭宁坐直了身,眼睛紧盯着烤的流油的烧鸡。
楚珩掏出干净的帕子,撕下一只鸡腿递给她,魏袭宁忙不迭接过,小口小口吃着,两只眼睛眯成月状:“好吃!”
她爱美,对自己的身段控制严格,平日里饮食也是有要求,吃了一根鸡腿便摇了摇脑袋,暖了胃,吃饱喝足,魏袭宁餍足的眯着眼笑。
剩下的一半分给了红锦,红锦受宠若惊,抱着半只鸡跑得远远的,心里对楚珩的印象蹭蹭上涨。
“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魏袭宁忍不住问。
楚珩:“魏姑娘这么晚了怎么在这?”
魏袭宁低着头手里捡起一根小木枝扒了扒火堆,叹息,片刻后便把事儿一五一十说了。
当然,掩藏她撒泼蛮横的一面。
“我......我会不会太鲁莽了?”
楚家成了她软肋,愧疚太多,魏袭宁这辈子最不希望就是楚家因她被人指指点点。
“这是我自己的主意,和旁人无关要紧。”魏袭宁又解释。
楚珩顺手加了几根粗枝,干净透彻的声音一开口似是安抚:“名声都是做给外人瞧的,人往往都是同情弱者,太后固然会帮你撑腰做主,你不必在意楚家......”
魏袭宁的脑袋垂的更低了,越发觉得惭愧,都怪她一时冲动。
“闹到这个份上,也不是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
“嗯?”魏袭宁听着话音似觉得不对劲,诧异地望着楚珩,一张俊朗容颜近在咫尺,一双眼眸隐约下倒影着跳跃的小火苗,不同戚昀的张扬桀骜,楚珩更多的是内敛沉稳,却莫名让她安心。
“国公府是先帝亲赐,一个孝字扣下,一个藐视皇族,两两不得好。”
楚珩语气温和,时不时望向魏袭宁,两个人之间距离也逐渐拉近,没了最初的排斥,恐惧。
这一点,楚珩十分满意。
“魏老夫人最大的仰仗是皇帝,在这座皇城,真正能做主的也只有君王一人,伴君如伴虎,消耗了一时的耐心,日后谁吃了亏还不一定呢。”
这话魏袭宁听的一知半解,似懂非懂。
“年前魏家大老爷办了桩差事,包庇了新科状元闻如举,其中还牵扯几条命案,魏家大老爷押下此事,不巧,我巡视时救下此人,细细打听留下供词。”
楚珩从怀中掏出几张纸递给了魏袭宁。
“还有往年魏家大老爷手底下一堆烂摊子,其中包括魏二爷......曾贪墨一笔银两。”
魏袭宁接过瞧了眼,倒吸口气,楚珩望着她,小姑娘忽然抬头冲着他笑。
找太后告状,不如直接去找皇帝,何必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将自个儿也拖下水?
她不仅要告状,还要赢帝王心,完完整整的将长公主府抽出来。
不知不觉天空泛起了白,楚珩送她宫门口,临走前还留下一床厚厚的棉被,供她休息。
眼看着马车入宫,楚珩才收回神色。
皇宫
魏袭宁直奔议政殿求见,她经常入宫,宫里的人都认得她,莫约等了半个时辰,小宫女领着她入殿。
肃穆庄严的大殿燃着淡淡熏香,魏袭宁抬眸,隐约看见屏风另一侧有人影晃动。
片刻后,圣安帝一身明黄色龙袍来到眼前,爽朗的笑声传入耳中。
“许久不见,朕还怪惦记的,瞧着又长高不少。”
魏袭宁上前行礼,圣安帝摆摆手:“不必多礼。”
“皇舅舅!”魏袭宁撅着嘴,红着眼圈可怜巴巴地望着圣安帝。
圣安帝脸上笑意收起:“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魏袭宁支支吾吾,故作为难,伴君如伴虎这五个字在她耳畔回响,不敢掉以轻心。
魏袭宁故作赌气拿出了一团紧皱的证据,高高举起:“皇舅舅答应袭宁,看完之后不许动气,要打要罚袭宁认了。”
见她一脸认真,圣安帝不禁笑了笑:“好,朕答应你。”
圣安帝接过瞧了眼,脸上的笑意渐渐凝了,眼中涌出怒火,沉声问:“袭宁,此事你母亲可知晓?”
“母亲并不知道,都是袭宁自作主张,母亲虽是长公主,在魏家一个孝字压下,若有一日事情败露皇舅舅顾及母亲不肯责罚魏家,母亲若替魏家求情,便是为难皇舅舅,若是不求情,魏家一定责怪母亲袖手旁观。”
魏袭宁胆怯怯的拽着圣安帝衣袖,轻轻晃了晃:“皇舅舅念在袭宁主动请罪的份上,莫要让母亲受人非议,要罚魏家,就狠狠罚可好?”
圣安帝被魏袭宁这番动作气笑了。
“此事还有谁知晓?”
魏袭宁摇摇头:“只有我一人知晓。”
“你就不怕魏家知道是你背地里告状?”圣安帝打趣问。
魏袭宁红唇一翘:“袭宁向来恩怨分明,魏家此举给皇家抹黑,让皇舅舅难堪,不值得包庇,母亲也曾教导袭宁,皇舅舅才是袭宁将来最大的靠山。”
洋洋得意的小模样让圣安帝忍俊不禁,道:“太后惦记你许久,去陪陪太后吧,福安,去库房将云缎送给郡主。”
福安人精似的,上前行礼:“奴才给郡主请安。”
魏袭宁受宠若惊,她的封号一拖再拖,倏然得了封号,魏袭宁高兴之余最感激的还是楚珩。
“多谢皇舅舅!”
“先回去吧,朕替你好好想一个封号!”
“是!”
人一走,圣安帝脸色立即沉了。
“传魏彰远!”
莫约一个时辰后,魏家大爷魏彰远入宫,来之前已经想好了说辞。
“微臣拜见皇上。”魏彰远跪地行礼。
圣安帝面色阴郁,未开口,魏彰远道:“微臣有罪,求皇上降罪,微臣昨日未来得及阻挠家母
去长公主府,因一些琐事和长公主有了冲突,以下犯上,实属不该,今日家母犯了旧疾,卧病在榻临入宫前叮嘱微臣,一定要求皇上降罪,微臣身为人子愿一力承担罪过。”
圣安帝蹙眉。
福安随即把昨儿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圣安帝瞥了眼桌上罪状,指尖轻轻敲打桌子。
“砰!”
圣安帝猛然一拍桌子:“好大的胆子,竟敢以下犯上擅闯长公主府,不像话!”
魏彰远叩首请罪。
圣安帝冷笑:“明王世子救了魏家大姑娘,这门婚事朕允了,福安,近日可有什么好日子?”
“回皇上,两个月后初八是个好日子。”
魏彰远蓦然抬头,对上一双阴沉眸子,张张嘴不敢反驳。
“拟旨,魏家有女温婉贤淑,恭顺有德与明王世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许六月初八大婚!”
“是!”福安应。
魏彰远抿了抿唇,叩首谢恩。
“皇上,既赐婚何不双喜临门,奴才斗胆替郡主求一回,也算喜上加喜。”福安道。
圣安帝抬手亲自写了圣旨,允了楚珩和昭京郡主婚事。
封号定了昭京二字,昭乃公主一辈才有的字,可见魏袭宁多受宠。
“让礼部帮着办,尽快挑个日子,不得有误!”
“奴才领旨。”
彼时三皇子进殿求见,圣安帝望着三皇子的眼神暗含探究。
新科状元文才兼备,一举高中后立即安排入了六部重用,颇得圣心。
可今儿圣安帝才知晓,新科状元早在三年前就被三皇子收入囊中,一举安排入了朝,不止如此还有几位看似和三皇子无关紧要的,实际却是三皇子身边的人,经不起推敲。
这些重用之人都是圣安帝亲自点了职,个个手脚不干净,贸然处理,传扬出去圣安帝脸面无光!
更令他不悦的是,魏家,明王府私底下都和三皇子有关。
“皇儿,来的正好,你两个表妹都订下婚事了,你也该想想了。”
三皇子骤然一愣,看了眼地上跪着的魏彰远。
两人一头雾水,三皇子很快上前:“儿臣谨遵父皇吩咐。”
圣安帝笑了笑,又问:“戚昀也快成婚了,你替他挑个新婚贺礼吧。”
三皇子扯了扯嘴角,应了是。
圣安帝又问:“随州和赣州,漳州,这三处哪一处适合做封地?”
三处地方,随州地属富饶,环境清幽,民风朴素,是块难得的风水宝地。
余下两州,漳州和赣州都是极贫瘠艰苦的地方。
若要选,三皇子肯定要选随州。
三皇子对上了圣安帝一双阴沉如水的眼眸,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一时摸不透圣安帝。
贸然赐封地,又要他来挑,三皇子脸色一寸寸沉了。
“皇儿?”圣安帝又问。
三皇子咽了咽嗓子:“父皇,这样的大事儿臣不敢贸然做主,还请父皇定夺。”
“朕一时难以抉择,皇儿替朕分忧,但说无妨。”
在圣安帝的眼神示意下,三皇子正要挑随州,福安小声道:“奴才听闻漳州和赣州离得不远,风俗人情样样不错,皇上最爱吃的麻薯就是漳州产的,只可惜麻薯产量太少了。”
圣安帝笑了笑:“这有何难,皇儿必定能想出法子,提高产量。”
话落,三皇子脸色白了,立即道:“父皇,明王叔身边不泛有能人,若能去漳州一定会年年供奉麻薯。”
“这么说,皇儿想让你明王叔去漳州?”圣安帝笑问。
三皇子毫不犹豫点点头。
圣安帝抬手:“就依皇儿,福安,拟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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