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脑子里的故事多,从各国秘辛到江湖奇闻,他都能给你扯出个一二三来,讲得那是天花乱坠,极为吸引人。
至于真假……谁知道呢?
这一场结束,说书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赚到了两三两银子,就算他挥霍一点,应该也够他花个二十几天了。
说书人颠了颠银子,店小二从门外走到他面前,躬了躬身说:“客官,马车已经给您雇好了,现下正在外面等着。”
“好。”
说书人把一颗碎银块搁在店小二手里,两只宽大的袖子在空中荡了荡,步履悠闲地朝着门外走去,店小二竟然从这道背影中窥见出几分宠辱不惊的超脱之感,一时之间不免有些震撼,连道谢都忘了。
说书人迈过门槛,抬脚正要上车,忽然听见一声猫叫声,轻细轻细的,及其微弱,好像风一吹就散了。
他回过头,打量着身后刚刚发出声音的那一片,没找到,右边忽然又传来一声“喵~”
说书人目光一定,声音是从旁边的巷子里传出来的。
他下了车,走进巷子里,呜喵呜喵的叫声响着,说书人在角落站定,抬起面前的竹筐盖子。果不其然,里面有一大一小两只橘猫,大的按道理应该胖一些,可实际上没有,甚至可以用瘦骨嶙峋来形容它。那只幼猫就更瘦小了,小小的一团缩在母亲身边,恨不得连头都缩起来,可怜极了。
说书人觉得他们应当是饿的,不过病了也说不定。
他一时心软,伸手将小猫崽抱在怀里,轻轻绒绒的一团,登时就把人心给融化了一片。说书人又想去把母猫也抱出来,可手指却触到一片冰凉,还有僵硬。
死了起码一夜了。
小崽崽大概再也没有亲人了。
-
朔州城。
以黄家为代表的那一群外来富商的考察期大概是过去了,城里渐渐又恢复了像之前那样热闹的光景。各家各户的生意都在渐渐恢复。
只是有一家除外。
大堂里,方天曜几个人又坐在桌子上托腮望天,动作整齐划一。
“唉……”
五人齐齐叹了一个大气。
惨啊。
自从百姓闭门不出到现在,茶馆的生意就没再回暖过,城里的人好像都已经忘记了中街拐角这里还开着一家茶馆的事情了。
别人家的店就像是个放了一点气的气球,没过几天那点气就又被吹回来了。可到了他们这里,就变成了被戳漏气的气球,现在只剩下干瘪瘪的一团。
没有小钱钱赚,这真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情。
比悲伤更悲伤的,则是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存款转眼间就又要被花干净了。
朝云面无表情地想:她当初为什么会和这样一群人共事呢?不是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我和他们哪里一样了?
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提到吃饭和花钱就两眼放光。
这一定是搞错了。
朝云想。
她正在这儿怀疑人生呢,余光忽然瞟到程六咂了咂舌头。
朝云本来想换个姿势继续思考这个关乎人生命运的重要课题,手臂都抬起来一半了,却猝不及防地看到了这一幕,手臂立即在空中顿住。
咂了咂……舌头?
思考怎么改善店里的生意这么勾引他的胃吗?
啪!
朝云一掌拍上桌面,猝不及防,导致桌边的四个人一个激灵,全都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朝云怒不可竭:“我让你们想办法想办法,你们都在那儿干什么呢?梦游吗?忙着和周公扯红线吗?!”
四个人两只手扒着桌沿,只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双眼睛出来。
“对不起,朝云,”四人委屈巴巴地说,“我错了。”
朝云眼刀一扫,还想说什么,方天曜忽然勇敢地探出一个脑袋,激动地说:“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这么快?
朝云脸上的表情稍微柔和了那么一丁点,耐心又回来了一些:“你说吧。”
“我们可以招账房……不是,招说书先生!”
“……”
他话音刚落,朝云就懒散地抬了抬眼皮,没等她开口,桌子下面陡然伸出三只手按着他的脸强行把他按回了桌子底下。
“呜呜…”别抓我啊,喘不过来气啦。
“呼……”朝云深深吸了几口气,又缓缓呼出来,光从语气上就知道,她必定是用了全部耐心才没一脚蹬他脸上,“方大老板,麻烦你自己去门口看看去,你们之前贴的那个招聘启事可还没撕下来呢,这么多天有一个说书的来了吗?我们不是一直在招说书先生吗?”
最后一句是朝云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的,堪称咬牙切齿,落在几个人耳朵里就相当于倒计时的□□一样危险。
“那个什么,朝云你别生气,我帮你锤他哈哈。”齐端紧紧捂着方天曜的嘴巴说。
“对对,”了尘托着方天曜的胳膊把他往另一边拽,“上次你不是查出方施主脑袋也受伤了吗?现在应该还有点残余。”
程六扯着方天曜另一只胳膊,没说话,可手上的劲儿用得贼大,把方天曜都快疼得叫出来了。
“呜呜……”我有话说大哥们!
方天曜全身上下就只有腿能动弹了,这种被好几个人压制的感觉让他感觉到了束缚,他本能地想要蹬脚把上面这张桌子给踹翻了。
可他的求生欲到底还活着,他今天要是敢把这张桌子踢坏了,朝云百分百会弄死他 ,毫不犹豫的那种。
这个念头在脑袋里骨碌那么一圈,他就憋屈地收回了蠢蠢欲动的脚。
小命重要。
他挣扎了好几下想让他们三放开自己都未能如愿,嘴反而被堵的更严实了。
还好朝云是个明眼人:“你们先把他放开吧,他好像真的有话要说。”
方天曜这才重新喘过气来,扒着嗓子呛咳了好几下,脸憋的通红。
罪魁祸首齐端擦了擦手,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仿佛刚刚那个差点把方天曜捂死的人不是他一样。
好在方天曜并没有想着计较这件事,他只是缓了两秒,就坐回了椅子上,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把那个招聘告示改得正经一点,毕竟现在这年头,说书先生这种专业的人不太好找。”
“……”
空气一瞬间陷入了寂静。
刚刚还闹腾无比的气氛忽然就沉了下来,这让方天曜忍不住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
他说错什么了吗?
好像没有吧。
但是……
方天曜抬眸,发现周围四个人都目光幽幽地盯着他看,一声不吱。
这就有点吓人了。
比以前自己一个人在山里面对狼群都吓人,起码那时候他背后没现在这样发凉。
“你们……”方天曜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齐端的声音有点凉:“说书先生这种专业的……意思我们就不专业了?”
程六:“说书先生不好找,杂役就好找了?”
了尘:“随便一句话就招到了厨子。”
朝云:“我们只配得上那个“不正经”的破告示,是吗?”
一人一句说完,方天曜已经自发地钻到了桌子底下,抱着二灰的胳膊正在发抖,无比地弱小无助,仿佛一阵风都会把他吹跑一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
爹,师父,俺要回家呜呜呜。
这些人比狼都吓人。
玩归玩,闹归闹。好在小伙伴们也没有真得生气,方天曜做小伏低得道了歉,又答应了几个丧尸人权的条件之后总算把人都安抚好了。
门口的告示也确实重新拟了一个。
“茶馆招聘说书先生一名,屋内面试,包吃包住,底薪一月四钱,生意好还会有所提高。 每天八菜一汤顿顿有肉,豪华五星级房间,上六天休一天,心动的就快点来呦。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把告示贴在门上,方天曜拍拍手,一身轻松:“好了!”
程六站在他身边看着告示:“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过朝云那关了吧?”
“??”方天曜一脸茫然,“难道不是吗?”
程六摇摇头:“你想得真美好。”
像彩虹糖。
方天曜一脸好奇:“那我还要做什么?”
程六有点无奈,他刚见到方天曜的时候只觉得他性格坦率真诚,却没想到原来是坦率到了极致。
然而即便心里有那么一丢丢后知后觉的嫌弃,程六也十分耐心地给他分析了起来:“朝云现在想要的不是区区一个说书先生,也不是一个改良版的告示,他要的是……”
程六搓了搓手指,做出了一个数钱的动作:“你知道吧?”
方天曜重重地点了下头:“嗯。”
程六继续:“所以我们就不能只负责过程,朝云根本不在乎你过程中做了什么,她只想看到结果,客人,盈利,银子。”
方天曜犹豫半秒,又点了下头。
程六抬眸看着他:“明白了?”
方天曜一头雾水,却仍是斩钉截铁地说:“明白了。”
程六不解地蹙了蹙眉:“那你还不快想?”
“??”方天曜彻底懵了,“想什么?”
这下程六忍无可忍了,一巴掌照他脑门呼了一下,声音响亮:“当然是想招揽客人的办法了,现在我们不能干等着,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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