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德脱掉身上的白大褂，叠好放进办公室的柜子里。
转身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乔纳森·克莱恩。
“你说瑞秋？”
“啊，是的。”克莱恩点点头，拿起桌上的咖啡杯稍稍喝了一口。
希德用手指将掉下来的几缕头发再次梳到脑后，拿起自己的大衣披到身上，皱着眉说：“怎么突然跟我提起瑞秋？她怎么了？”
“只是——感觉她一直挺针对我的。”
克莱恩耸肩。
“针对你？”
希德看向他，那漂亮的蓝眼睛让克莱恩恍惚了一阵。
“她针对你做什么？”
“你知道的，法院那边请我过去给……呃，一个罪犯做精神鉴定，刚好瑞秋是那个罪犯的负责人。”
“所以呢？针对你？因为这个？”
“那个罪犯经过测试后，发现他的确在精神上有点问题，所以我如实告诉了法官，建议他把这个危险的罪犯判到阿卡姆去，不过……”
克莱恩顿了一下。
“不过道斯小姐很不高兴——可能我让她的业绩不好看了吧，毕竟从她手上又漏了一个罪犯到阿卡姆去。”
“……”
希德靠在办公桌边上站了一会。
“瑞秋不是那样的。”他说道。
而克莱恩只是笑了一下，没有反驳他。
“那——我们去吃饭吗？而且我记得今天有很多部电影要上映，你要不要去看看……”
希德带好腕表，将金边眼镜摘下来放进大衣口袋里去。
“算了，我还要回去写工作报告。”
希德这样说道。
克莱恩也没逼他，站起身顺便拿过他搭在一旁的西装外套，走去打开办公室的门，侧身让希德先出去。
两人一起乘上电梯。
“我刚刚忽然想起我们之前在学校里第一次一起参与的那个手术。”克莱恩偏过头来看着希德，略微下垂的眼尾让他看起来很无害。
希德被他强行拉进回忆中去。
“我很怀念那段时光。”
克莱恩说道。
希德在布鲁斯失踪后选择将所有的精力投入他的事业中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不会有多余的时间来怀念布鲁斯。
他到哥谭大学进修，并在那儿认识了克莱恩，准确来说他们两人是同学。
克莱恩那时候还和他一样是个外科医生。
只是他在最后发现自己在精神研究方面比较有天赋，并且他更感兴趣。
那段时间，希德只有克莱恩这么一个朋友。
他信任他。
“我当然也记得，你那时候在旁边给我递手术刀，还把自己割伤了。”希德说到这，忍不住笑了一下，又说道：“我当时就想，你可真是糊涂。”
克莱恩也笑了，他在希德不知不觉的时候靠近了希德。
他们凑得很近。
希德一抬头就能看见克莱恩的喉结。
克莱恩比他高很多。
“过去这么多年了。”
克莱恩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希德的脸颊。
“你该把他忘记了，希德。”
“……”
希德没说话。
电梯马上要降到负一楼。
“我忘不忘记和你没有关系。”希德板着脸对克莱恩说，但仔细看却还是能发现他神情有些不自然。
克莱恩笑了笑，忽然握住希德的手。
“放开。”
希德对他说道。
“我知道你对男人不是没有兴趣，希德。”克莱恩低头靠近希德，在他耳畔轻声说道：“你在我面前不用装。”
“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你跟我一样的。”
“我们最终都将回归罪恶的怀抱。”
“……”
希德难得心跳慢了半拍。
他还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是否该称赞这些犯罪专家的敏感？
[怎么办？]
“不管他。”
电梯门打开。
清脆的一声提示音。
站在电梯外的布鲁斯呆滞地看着电梯里距离近得有些过分的两个人。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才好。
克莱恩首先看见了他，猛地皱起眉。
很熟悉的脸。
电梯门默默地等了几秒，没人拦，于是又响了一声，即将关上。
布鲁斯忽然大步上前扣住门。
电梯门不情不愿地再次打开。
希德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挡在电梯门口前的布鲁斯，表情一片空白。
克莱恩握着他的手绕过布鲁斯打算离开，他愣愣的没有挣扎，跟着克莱恩一步一步就要离开了。
“希德。”
布鲁斯跟上去拉住希德。
希德反应剧烈，猛地甩开他的手。
布鲁斯似乎是没料想到会是这个情况，皱着眉，有点委屈，抿着唇不说话，就是紧紧地盯着希德看。
“你是……布鲁斯？”克莱恩倒是在这时候反应过来了，有点惊讶地出声问道。
布鲁斯没有回答他。
而希德似乎是被克莱恩话中的“布鲁斯”唤醒了，转过脸来看着布鲁斯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轻声叫道：“布鲁西？”
克莱恩眯起眼睛。
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极其阴冷。
布鲁斯这时的注意力全在希德身上，听见那声“布鲁西”后立马开心地笑起来。
“是我，希德……”
希德挣脱开克莱恩的手朝布鲁斯走过去。
他仔仔细细地慢慢地看着布鲁斯的脸，看完之后又抬手去摸。
布鲁斯弯下腰来，顺着他。
布鲁斯的睫毛颤抖着。
他感觉到希德的手指划过他的眉骨，他的鼻梁，他的脸颊。
希德像是在透过他的身体辨认他的灵魂。
隔了一会，希德收回手。
他看着布鲁斯，摇摇头，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感觉，整个人都在发颤。
“啪——”
希德扇了布鲁斯一巴掌。
布鲁斯却还是微微弯着腰的样子，脸被打偏过去一些，又转过来，抬起眼盯着希德看。
希德恨恨地咬紧牙，过了几秒，忽然往前走了两步，抱住了布鲁斯。
布鲁斯马上抱紧他。
像是找回了丢失已久的珍贵宝物。
-
“我不能再帮你了。”
“为什么？”
“有人对我起疑心了。”
“……”
费康尼抹了把脸，整个人似乎是在恼怒的边缘来回打转。
“嘿——不是说好的吗？你帮我们打掩护我们帮你把东西运进来，一开始不就这样说好了？你这就反悔了？”
“先生，你们运货我们是给了钱的。”
“呵呵——医生，你应该知道，在哥谭，给钱不如帮个忙来得是在，对吧？”
“你是在为难我吗，费康尼先生？”
克莱恩从阴影中坐起身，一双阴冷的眼睛紧紧盯着费康尼。
费康尼沉默不语。
“你该清楚，我是在为谁办事。”克莱恩扶了扶他的眼镜 对费康尼说道：“那位大人很快就要来哥谭了，如果让他知道你为了你那几个小混混而打乱我们的计划，你——”
克莱恩笑了笑，牙齿森白。
“你猜猜你会有什么下场？”
费康尼闻言，略有些不自在地坐正，结结巴巴地问道：“他，他要过来？”
“是的。”
“……”
费康尼捂着额头思索了片刻。
“是谁在找麻烦？”
“哦，一个检查院的姑娘。”克莱恩摇摇头。
“给她钱。”
“她不要钱。”
费康尼闻言嘲讽地哼笑了两声。
“原来是个理想主义者啊——好吧，我这里有的是办法对付她。”
“挡路的人越来越多了。”
克莱恩看了他一眼，笑着说。
“那就……”
费康尼端起酒杯。
“一个都不留。”
两人沉默地喝了会酒。
突然，克莱恩放下酒杯说道：“布鲁斯，那个韦恩集团的继承人回来了。”
“哦，听说了。”
费康尼似乎不怎么感兴趣。
“他会挡我们的路吗？”
费康尼只是这样问。
“暂时不会。”
“那就随他去！”费康尼摆了摆手，轻蔑地说道：“那小子我可了解了，就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小王子，哈哈，他懂个屁！”
“……”
克莱恩摸着下巴，不做评价。
“倒是，倒是，他那个哥哥……啊，叫希德是吧。”费康尼有点醉了，说话有点不清楚，“你肯定知道吧，你和他一个学校的。”
克莱恩没说话。
“啊——那个贱人！”
费康尼将酒杯重重砸到桌上。
“他害死了马托尔，我永远记得。”
费康尼点了点桌面，语气很尖锐：“马托尔为了那个贱人连命都不要了——那个贱人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马托尔是费康尼的私生子。
他很看好这个健壮精明的小伙子，却没想到马托尔会为了个男人寻死觅活。
克莱恩冷冷地看着他。
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一样。
“不过，呵呵……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他被韦恩家的人耍得团团转，他却仍然像条狗一样围着布鲁斯那个小子跑。”
“……什么意思？”
“医生——哥谭这座城市光鲜的外表下埋藏的是无数肮脏下流的真相。”
费康尼低笑着说道：“什么正义……都是在放狗屁。”
“他们越维护正义，就会越失望。”
“因为所谓的真相可不是他们这些理想主义者能够接受得了的。”
“那个韦恩家族，也是这‘真相’之中的一部分——或者说‘真相’就是由这整个城市不同的人构成的，他们的存在就是犯罪。”
“只要人的欲望一刻得不到疏解……就会孕育罪恶。”
费康尼闭上眼。
比起七年前，他也老了很多。
“你不用怀疑，医生——”
“那个贱人迟早会后悔的。”
-
深夜，刚刚下过一场雨。
街道湿漉漉的，地上的水洼里仿佛缩影了另一个模糊的有着各种灯光的世界。
戈登坐在车里，看着他的同事弗拉斯走下车去买烟，顺便收取“管理费”。
他非常不赞同这种做法，但是他没有办法阻止这种贿赂的风气深深地蔓延进哥谭每一个人的骨子里。
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有了第二次以后，第三第四次以至于后面的更多次就会轻松且没有压力起来。
“不分一杯羹吗？”
弗拉斯摇摇晃晃地走回来坐进车里，晃着手上的一沓钞票冲戈登说道。
戈登皱着眉摇摇头。
弗拉斯摇摇头，将那沓钞票塞进怀里，开动车子后对戈登说道：“好吧——不过我以后还是会问你的，直到你开窍的那一天。”
他们这些人总是看不惯像戈登这样“死板”的不愿意接受贿赂的家伙。
而把戈登拉下水，是唯一能让他们感觉到安心的办法。所以弗拉斯总是积极地带着戈登一起去收“管理费”，拿着一大把钞票在戈登面前晃来晃去。
他不相信戈登不会心动。
戈登毕竟有两个孩子要养，而他那点可怜的工资又能做什么呢？
“吉姆，你老是这样什么都不收，搞得兄弟们都很紧张。”弗拉斯开着车，最后在一个路口的红灯前停下来。
戈登往他那边的车窗偏过头去。
他硬邦邦地说道：“我不会告发。”
说完，又自嘲地笑了笑。
“再说了，我也没地方能去告发——整座城市都被腐败吞噬了。”
弗拉斯木然地看着靠他这边的车窗外的一个女人被抢劫犯抢过背包。
他嚼着口香糖。
虽然他是个警察。
“……”
回到警局，戈登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慢吞吞地走到桌边，然后扶着转椅椅背坐下。
他还没开灯。
办公室里很安静。
窗外的街道上偶尔开过几辆车。
树被风吹得乱叫。
“咔——”
一声轻响。
下一秒，戈登感觉到后脑勺上顶了一把枪。
他缓缓举起双手。
“不要回头。”
从身后传来的声音沙哑且低沉，不像是正常人会有的嗓音。
戈登把手举得更高一点。
“……像你这种好警察已经不多了。”
背后的人说道。
戈登见过不少大风大浪，所以此时还能保持镇定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后面的人深呼吸了一下。
“卡曼·费康尼每个星期都会运毒进来，为什么没有人抓他？”
“他把当局相关人员都收买了。”
“那该怎么样才能阻止他？”
“……”
戈登开始有点猜不透这个人的想法了。
但他还是老实地回答道：“向斐顿法官施压并且还得找一个有足够胆子的检察官起诉他。”
“……”
后面的人沉默了一下。
“瑞秋·道斯。”这个人沙哑的声音低沉地将这个名字念出来，听起来就像是什么威胁。
戈登忍不住问：“你到底是谁？”
但是这人并没有回答他提出的问题，而是说道：“注意我的标记。”
戈登听出了他的意思，有点震惊。
“你就一个人！”
这人笑了一声。
“现在有两个了——我们。”
之后许久没有声音。
戈登大着胆子回过头去，发现人已经走了。
他立马从柜子里掏出枪来追上去。
可惜那人跑的实在是太快。
“怎么了？”
跟上来的同事急忙问道。
戈登摇摇头，站在天台上看着那人远去的方向说道：“没什么，一个疯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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