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阴雨连绵。
很冷,有的时候站在外面,风吹过来的时候像是刀一样割着皮肤,尽管我穿的衣服已经算是多的了,可是这风,混杂着这雨,让我感觉如浸泡在冰水中。
潮湿而黏腻。
在基地里的生活很枯燥,尤其是我们这些研究员,每天六点起来,泡在研究室里,一下就是整天。
巴基昨天做完任务回来,那群人还想给他洗脑,被我制止了。
我告诉他们,这是皮尔斯给我的权利。
巴基的状态永远都是那样,没事干的时候就发呆。
我尝试和他聊聊,他也不怎么理我。
有点沮丧,不过还好。
我相信我能带走他的,我来这的目的就是这个。
我不会放弃。
——希德
-
“Fly me to the moon——”
“Let me play among the stars”
厨房里的灯亮着。
而客厅一片昏暗,唯有厨房内透出来的光让人能够勉强看清房间内的一切。
巴基依然是沉默地坐在沙发上,身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台唱片机。
他盯着不停转动的胶片看。
没有意义的物品活动很容易吸引他的注意力。
“Let me see what spring is like”
“On Jupiter and Mars”
唱针刮过唱片上的凹痕,细细的沙沙声,伴着厨房里肉类被放在砧板上时那轻微的肌肉震颤声,以及刀面蹭过完整光滑的肉类切割面又迅速分离开时黏腻的液体声。
植物枯萎的声音。
希德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巴基的感官被无限放大。
他能听见那些细微的容易被普通人忽略的声音,微小到极致。
“In other words , hold my hands”
“In other words , baby kiss me”
每当他发呆的时候,那些声音就更加恐怖。
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将注意力放在外界的时候,就算是发呆,他也能听见所有的声音。
就像是一台害怕休息的机器。
“巴基?”
希德端着盘子走出来。
“去把另外几个盘子端出来吧。”他使唤人倒是很得心应手。
巴基这段时间也屈服于他了。
毕竟戒指在他手上。
于是希德看着巴基站起来走进厨房里。
希德走过去,弯腰将唱片机关掉,取出里面的唱片,回头看着一脸凶狠地把盘子摆在餐桌上的巴基,笑着问:“喜欢这首歌吗?”
巴基看着他没说话。
“弗兰克的《Fly me to the moon》,很好的一首歌。”
巴基还是不爱聊天。
他面无表情地坐下来,却也没有动面前的餐具,只是盯着。
似乎是在等希德喊“开饭”。
希德也走到餐桌旁坐下,看了巴基一会,叹着气说道:“吃吧。”
巴基这才拿起餐具。
吃完饭巴基照常坐在沙发上发呆,只不过这次是盯着桌子上的花纹。
希德将碗丢进洗碗机出来。
他坐到巴基身边,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戒指,忽然问道:“你很在意它。”
巴基转过头看着他。
“为什么?你记得吗——为什么这个戒指你很在意呢?”
“……”
巴基轻轻皱了皱眉,大脑里瞬间闪过个画面,可惜都看不清楚。他忽然地,难得地感觉到一阵的悲哀,抿着唇摇了摇头。
希德低下头,摩挲着戒指。
他倒是想起来什么。
二战时,巴基在去军队之前曾告诉他,有一个礼物会在回来之后送给他——他一直不知道那个礼物是什么,也从来没在意过,他那时候冷血得可怕。
“这个,以前是你的吧。”
希德举起戒指在巴基眼前晃了晃。
巴基的眼睛跟着戒指转。
希德看着他这样子,像是条小狗,眼巴巴的可怜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然后当着他的面,将戒指戴在自己手上。
左手中指上。
希德知道这个位置是巴基曾无数次想要得到的位置。
热恋中——
或是已订婚。
他们是男人,不可能结婚。
所以以前的巴基,一直只敢妄想希德左手中指的这个位置。
而希德戴戒指的举动让巴基忽然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他。
挑拨到了他灵魂的弦。
灵魂的记忆与身体的记忆完全不曾相似。它们彼此独立,身体的记忆是会被抹去的会被遗忘的记忆,而灵魂的记忆是本能的,无法遗忘的记忆。
灵魂的记忆唯有在某一刻时才会被忆起。
这某一刻可能是任何一刻。
希德将手伸过去搭在巴基的心口处。
这一双干净澄明的蓝眼睛,好像是在多少个没有被记住的梦中见到过,在无数个生死关头时猛然从眼前一闪,又或者是在被强行洗去记忆时,大脑最后留给他的一抹余光中。
总之,巴基认为自己见过他。
是噩梦也是美梦的蓝眼睛。
但是他却对放在眼前的真相忽然感到害怕。
空白的大脑尖啸着不许他回忆。
回忆是痛苦的。
希德被巴基猛地推开。
他重心不稳,一下摔倒在地上。
巴基惊慌失措地后退。
他像是看着恶魔一样看着希德。
希德也看向他。
撑着地面的左手上,那枚戒指细细地闪着温和的光。
记忆的光,回忆的光。
上帝的荣光。
但是巴基害怕。
他转身回到卧室,重重地将门关上。
-
希尔再次体会到什么叫九死一生。
她虚弱地躺在病房内,得知寇森因为靠坐在炸弹爆炸的边上,伤的最重,这会还在重症监护室内二十四小时监控。
“是冬兵。”
她狠狠皱着眉,对坐在一旁的尼克说道:“我的直觉告诉我,就是他!”
她情绪有些激动。
尼克立马安抚了她,然后说道:“这次你们的行动并不算机密,被他们得知也不意外,他们就像是幽灵一样……”
“可是,他们攻击你们有什么好处呢?”
尼克摸着下巴思索。
希尔也困惑起来——按理说,他们这次不过是一次四级行动,虽然没有公开任务目的,但是也不至于让那群疯子派冬兵来攻击他们才是。
“除非是,他们不想让我们知道什么。”
希尔说。
“所以查尔斯告诉了你们什么?”
“也没什么,只不过是说冬兵不是变种人,更可能是注射了血清才造成了身体就机能的大幅强化而已。”
“超级士兵血清?”
“是的,不过我们还处在怀疑阶段。”
“他们是否会有大动作?”
希尔问。
尼克却抬手替她盖好被子,说道:“好了,你应该好好休息,睡吧,这件事我会处理。”
“可我——”
“希尔。”
尼克的目光坚定。
希尔只好躺了回去,看着尼克拿起风衣朝门口走去。
“尼克。”
在尼克即将走出门的时候,希尔叫住他。
“不管你要去做什么,你得记住你教训我的那些话——你得记住,一切小心。”
尼克回过头看向希尔。
她哭了,眼睛里含着欲落的泪水。
“我们次次都与死神擦肩而过。”
“可我唯一不希望的就是……祂伸手抓住我在意的任何一个人。”
尼克沉默地垂下头。
离开了病房。
电话突然响了。
是神盾局的内部人员。
“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情。”
尼克大步走过医院走廊,赶在电梯门合上之前走进去。
满是人。
“北极的科考队传来消息……”
“他们说他们找到了美国队长。”
“……”
尼克站在隔离窗外看着一群医生围着一个大冰块激烈地讨论着。
各种手段齐上。
冰还是化得很慢。
“跟他妈做梦一样。”
尼克对一旁的人说到。
“他还有心跳。”
手术室内的一个医生兴奋地说道:“只要把这个冰化掉。”
几个神盾局的特工抬着一个箱子过来。
尼克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块盾牌,这里人人都认得的,美国队长的盾牌,是他的象征。
就像是真正地触碰到了上世纪的幻梦一般。
一切的想象在这一刻落到实地。
“不管用什么方法,把他给我救活。”
尼克对特工说道。
-
“你又有任务?”
希德坐在沙发上正在翻报纸,听到巴基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脚步声,于是抬起头,看见他身上穿着作战服。
金属手臂在客厅的灯线下泛着冷光。
巴基现在很害怕和希德说话,扭过脸,沉默地点点头。
他蹲下身去穿鞋。
希德走过来,等巴基站起来的时候,堵在门口仰着头看他。
巴基瞪着眼睛。
似乎是在叫他让开。
希德不理睬他的小情绪,和他对视几秒钟后微微低下头,抬手帮他将胸口处的防弹甲的绑带拉紧。
绑带紧紧收住胸腔的那一瞬间。
巴基心中忽然涌上一堆异样的感情,他语言系统储备匮乏,已经难以形容这些感情,但是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一点——
他希望以后都这样。
每一次都这样,像是他一定还会活着回来一样,替他收紧绑带,用蓝色的眼睛看着他,无声地向他道别。
巴基记住了希德呼吸的频率。
一下,两下。
他离开房间,走出实验室,站到基地外。
在这段过程中,那熟悉的呼吸声慢慢地淡去,远去,消失不见。
活着。
他从未有哪一刻如这一刻一般清楚地明白“活着”的意义。
活着。
活着回来。
巴基离开的第二天。
一个叫做阿兰达的研究员过来找希德。
她希望能够和希德谈谈。
“在这里还习惯吗?”
阿兰达坐在沙发上,看着在厨房内煮咖啡的希德。
她说英语带着很重的口音,希德问过后才知道她是俄罗斯人。
“还好吧,习惯就行了。”
希德端着两杯咖啡走出来对阿兰达笑了笑。
阿兰达觉得他很漂亮。
超越性别的一种美,像一个天使,又或者是一个魔鬼。
“有什么就说吧。”
希德没有和她闲聊的心情。
阿兰达垂着头想了想,然后抬头看着希德说道:“绝对不能停止给冬兵洗脑——我想你应该知道的,他曾经很多次都差点想起来,如果不是我们用这些手段,他早就叛变了。”
“……”
希德沉默地喝着咖啡,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你和皮尔斯先生说了些什么,又或者是你真的有什么能力能够让冬兵完全服从于命令,但是在效果没有出来之前、在他还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一切都是白谈,而洗脑任务必须继续下去。”
阿兰达坐在沙发上,一双褐色的眼睛紧盯着他,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我相信皮尔斯先生不会想要看到冬兵失去控制的结局的,所以最好的做法,是将冬兵交给我们。”
“那你又怎么能确定,不洗脑,冬兵就会失控呢?”希德放下咖啡杯,说道:“你根本就不相信我,那我与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可以去找皮尔斯先生谈,而不是我。”
“……”
阿兰达抿唇。
“你之所以是来找我而不是直接与皮尔斯先生分清利害解决问题,是因为在你心里你是根本没有把握且心虚的。”
希德看着她。
阿兰达在这时却开始躲避他的目光。
“你来威胁我,拿着皮尔斯先生的名号,以为就可以让我屈服?”
希德冷笑了一下。
“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是为了九头蛇的伟大事业!”
她突然情绪激动地说道。
“如果冬兵失去控制,他会毁了九头蛇的!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撒谎!”
希德忽然厉声说道。
阿兰达一愣。
表情还是狰狞的。
“你根本不是为了所谓的九头蛇事业,阿兰达你别想骗人——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
阿兰达憎恨地看着希德。
她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
对准希德。
“你们这群魔鬼!都给我去死!”
在她即将扣下扳机的一瞬间,一只手从她身后伸过来捏紧枪口。
金属手臂的压力极大,只一下就把枪口捏成扁状,而出不去的子.弹堵在枪内炸膛,将阿兰达的手炸得血肉模糊。
她痛苦地哀嚎着倒在地上,用俄语中最恶毒的词语辱骂着冬兵和希德。
尖利的惨叫声。
巴基身后地几个特工将阿兰达拖了出去。
紧接着,皮尔斯不急不慢地走进来。
“安德利特博士,你非常聪明。”
他走到沙发旁,赞赏地拍了拍希德的肩膀。
希德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他鼻尖挂着汗。
“阿兰达是个小蠢货。”皮尔斯无奈地笑着,说道:“她以为我不知道她的事情,偷偷潜入九头蛇,还试图将冬兵训练成她的人。”
希德抬起头看他。
“真的非常,非常愚蠢。”
皮尔斯盯着希德,说道。
他像是知道了一切。
目光中带着令人胆寒的深意。
希德不为所动,非常平静地点点头。
“是的,愚蠢。”
“……”
皮尔斯走之前轻轻拍了拍冬兵的肩膀。
尽管冬兵一直垂着手没有回应他,他也并不觉得恼火,反而是笑眯眯的。
“我一直觉得将冬兵交给你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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