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是可以进行甄选的事物。
果不其然,利用它制造出的纷争成功让中年男人暴跳如雷,一会儿嚷嚷着要定罪,一会儿痛斥迦勒底暴殄天物。
反倒是随行的两位始终保持一种莫名的态度,藤丸立香甚至还能从那位女性的眼中看到一丝……痛楚?
只不过那情感和他的目光一样转瞬即逝,快到仿佛从未降临于世,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至多留存着点点余韵。
来的是一位魔术师和两位魔术使吗。藤丸立香若有所思。
身负魔术才能并且进行研究,试图以这种手段抵达根源的类型被称为魔术师,他们侧重学术,肉|体能力大多水平不高。
而那些选择将魔术作为工具来使用,对根源毫无兴趣的类型被称为魔术使,工作的话,多半是以魔术为自己谋求利益的角色,说得再简单一些,即为佣兵。
虽然都行使魔术这一奇迹,但魔术师大多冷酷无情,以自我为中心,压根没有正常社会应有的道德伦理观念,相比之下,魔术使的三观和情感上更接近于普通人。
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好,魔术师通常会抱着蔑视的态度去评价魔术使。
因为这些年看得实在太多了,所以藤丸立香已经到了依靠直觉和经验就能判断出对方真实身份的程度,对少数极端偏离的魔术师可能不适用,但八九不离十。
装载着阿尼姆斯菲亚全部心血的迦勒底被别有用心的人觊觎着,派系之间录用雇佣兵再举荐到审查队里的事情时有发生。
尽管魔术师们拥有罕见的耐心,可以耗费几代去积累血统,为生下合格的子嗣改良肉|体,但在夺取技术这件事情上,当然是越快越好。
这些逻辑也好,考量也好,每一处都堪称无懈可击。要说哪里有失误的话,应该是彻底漏算了“藤丸立香本人历经磨练”的这件事吧。
佣兵们挨过几次毒打后,发现无法从他手里获取利益就会彻底退出任务,换下一批不知险恶的佣兵前来,迫害与被迫害的历史循环往复。
虽然藤丸立香不在意魔术使们对他的评价,但审查队里的青年魔术使一直盯着他看,审查官的身份也没能阻挡住好奇的目光。
想必那群佣兵对他的评价应该……还不错?
“房间,房间,还要说几次才会准备啊!”A终于发现他发怒的对象完全不理会他一丝一毫的情绪,他就像是一个演员演了数出尴尬的独角戏,于是音量小了些,态度依然趾高气扬。
藤丸立香不由得多分给他一缕眼神。
正常情况下,审查队会选择在外部中转站过夜,魔术师们一边渴求迦勒底里的成果,一边忌惮随时招来灾祸的人形特异点,于是开发出这种别扭的形式。
“理由?这还需要什么理由,当然是等待审查队其他两人抵达迦勒底,然后一同折返时钟塔,这是我们的规定。”A说。
这个既牵强又苍白的理由却被他说得理直气壮,藤丸立香仔细回忆当初的协定,的确没提到住宿的情形,简言之,现在怎么操作都不算撕毁协议。
中年男人见他沉默下来,正打算继续乘胜追击几句,却不想如月光般凉薄的目光彻底转移到他身上。
那一秒,原本停止机能的礼装像是重新运作,拼命抵御致命的寒冷。
A以为他会当场拒绝,然而藤丸立香只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对三人说:“请跟我来。”
连接第一大门和迦勒底内部的是一条曲折的小道,素净的墙壁保持着肃穆的气氛,空无一人的现实凝造出磅礴的压迫感。
这座巨大的工坊是名副其实的科学与魔术交织的结晶,一路上不论是设备的完善程度,还是魔术的应用都令人耳目一新。
中年男人对同伴们的新奇非常不屑:“哪门子的科学和魔术的结合,不过是那个阿尼姆斯菲亚搞出的半吊子,哼。”
迦勒底最初创立时,时钟塔四处都是这种恶评。
D抬头望去,身着白衣的青年走在前方,像是没听到那些恶言恶语。他行走姿态随意但很难捕捉到破绽,哪怕现在三人同时袭击那看似弱点的脊背,估计也很难打开突破点。
前辈们血泪的忠告犹在耳边,魔术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温暖的气流中御寒的魔术礼装渐渐终止作用,南极的冰雪封冻的心脏骤然活过来,在里面砰砰直跳。
他的余光不经意间瞥到队伍中一如既往沉默着的女性,只见她一言不发,可视线一直有去处,她在看藤丸立香。
这又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们都该注意这位被魔术协会,被世界打上异常标签的年轻人。可唯独那个目光,让人不禁感到她与藤丸立香不是第一次见面。
三人的房间被安排在第一大门附近,面朝南边,处于核心区域的边缘。虽然A要求住得更里面一些,但被藤丸立香以馆内其他房间在维修为借口拒绝了,即便A自己动手,但没有权限就无法打开那些门扉。
事实上在罗玛尼发来通讯前,基尔什塔利亚已经通过特别术式造访过迦勒底,关于时钟塔的某个派系想要建造迦勒底亚斯新型机的消息,正是身处时钟塔的他才能获取的情报。
“原来另有目的。”藤丸立香经过思考后答道。
荧蓝的屏幕上,沃戴姆的当主微微倾身,姿态像是要仔细聆听那样,看得出来他对这项判断非常感兴趣。
“很简单,迦勒底亚斯是阿姆尼斯菲亚家举族之力的结晶,理论上来说无人知晓它完全的构造,因此只能从组建时的数据入手,也就是说从工作人员中获取情报。”藤丸立香分析道。
然而拥有那种人员的迦勒底支部,是这个世界上时钟塔唯一无法渗透的地方,所以这一事项根本不成立。
他做出定论:“换言之,这次押送物资的真正目的不是迦勒底亚斯,而是圣杯吧。”
体积小,可以直接带走的道具是当之无愧的理想目标。
不过,虽说都叫做圣杯,但迦勒底探索到的圣杯实际上是高密度的魔力资源。在构造一致的情况下,和被称为万能的许愿机的圣杯相比,规模和资历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那你打算怎么做?”
藤丸立香学着他的样子往前倾身,仿佛要凑到他耳畔倾诉那样,轻轻地吐出几个字。
基尔什塔利亚微微一笑,其余的话无需多说,他想传达的已经传达到了。
深夜时刻,窗外的风雪仍然没有停歇的意思,它们是永不干涸的潮流,打磨这块端坐在山巅的白色宝石。
远坂凛戴着哈迪斯的隐身帽,因为道具无法彻底抹除气味和声音的情报,所以她把鞋袜藏起来,赤足踩在走廊上,看似空无一人的身侧其实跟着灵体化的伊什塔尔。
白天她就是以这样的方式跟踪时钟塔一行人,成功记下了三人的房间位置。
远坂凛是看不惯那个趾高气扬把人当罪犯看待的中年魔术师,但她不想给藤丸立香添麻烦。
没办法,如果是诅咒之类的会伤害到对方的生命,她又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魔女,另外一个理由是藤丸立香对她说过,审查官的性命对迦勒底而言,有着决定性的重要。
以这两条理由为准则,最后权衡来权衡去,只能做点灵异小恶作剧出气。
还有就是,如果她不阻止的话,伊什塔尔就打算把那个麻烦的A扔到艾比夫山山顶喂鹰了,那样事态会比现在糟糕数十倍吧。
头顶的灯光维持最低亮度待机,反而是玻璃挥发着荧荧光芒,犹如一面巨大的水晶体。
远坂凛还没走到目的地,前方三个目标房间其中一扇门开启。
门无声滑动到一边,过了许久才探出一个脑袋,荧光落到那人的头发上,勾勒出女性特有的柔软线条,只见她左右观察了下,紧接着选定远坂凛这边快速而又轻盈地离开,几次眨眼后便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远坂凛捂住嘴,肩膀耸动,努力不发出一丝声响。要知道那名年轻女性刚刚与她擦肩而过,隐身帽可没办法把她变成空气,一旦有身体接触就露陷了。
然而少女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魔术回路中忽然响起伊什塔尔的声音:“好奇怪,那个家伙、那个女孩,白天进来的那个魔术师……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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