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苏轻鱼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她做了个噩梦。
梦里一会儿是赵寒声丢掉糕点的模样,一会儿是赵寒声和她一起倒在血泊中的画面。
身心俱疲之下,醒来时已是晌午时分。秋日的太阳已经不剩什么热度,暖暖地照耀在屋顶,让人身心愉悦。
苏轻鱼环顾四周,不见阿腿踪影,便自己披了外衣,打算开窗叫她两声。岂料刚一开窗,一团暖融融的东西就狠狠撞入她的怀里,被她下意识搂住后,发出了震天响的“呼噜呼噜”声。
“阿鱼你醒啦?”这声音既甜糯又兴奋,正是阿腿的声音,“我早上在你身上来来回回踩了好几次都没把你叫醒,所以我就自己出去玩儿啦。”
苏轻鱼双臂一收,便将她抱了起来,往床边走。
“你去哪儿啦?千万别去我爹的卧房附近。”她笑着揉了揉阿腿头顶,逗她,“我爹不喜欢猫,小心他把你揉成个猫团子,扔出墙去。”
“哼哼,谁说他不喜欢猫的?”阿腿听她一说,顿时快乐地晃了晃小脑袋,冲苏轻鱼露出白白的小尖牙,“你根本不知道苏将军有多喜欢我。今天早上我随便勾了他一下,他就一副把持不住的样子。虽然一开始还为了面子还强撑着不理我,但是也撑得很辛苦啦。我只用脑袋蹭了一下他的腿,就把他勾得不能自持神魂颠倒,趁着四下无人,他一把把我抱回了他的卧房,对着我又是摸又是亲,把我吓得不轻呢。”
苏轻鱼:“……”
她一时半会儿竟分不清自己是听错了还是出现了幻觉,只觉得这个世界真是疯狂。
她爹会像痴汉一样的吸猫?
不可能,她想象不出这个画面。
她爹可是个冷酷将军,最讨厌的就是花花草草猫猫狗狗了。
“然后呢?”她忍不住问道。
阿腿更得意了:“我见他一副第一次吸猫不知道从何下手的局促样子,就主动在他面前躺下打滚,让他摸了肚皮。他可高兴了,高兴得手都在抖,一边摸我一边说我软得像肥脂,后来一兴奋还要喂我喝他最喜欢喝的烧刀子。小猫咪怎么能喝酒呢,我拒绝!所以我顺手就把他的杯子从桌子边推到了地上,酒全撒了!”
苏轻鱼:“……啊这,再然后呢?”
“他好像心痛到快窒息了,一边捶胸口一边把我赶出来了,还说自己果然最讨厌小猫了。”
苏轻鱼:“……”
怎么说呢?她爹这辈子最爱的是她娘,她排在第二位,第三位排着的却不是国土江山,而是世间美酒。
会被她爹珍藏在卧房内的烧刀子,想来不是普通的烧刀子,而是他最爱喝的烧刀子。
这个这辈子都没养过猫,脑子里只有打打杀杀的男人想来也是真的被阿腿迷惑了心智,才会妄图用自己最喜欢的美酒讨好猫猫。
他根本不知道猫不会喝酒,也难怪会落得个被打碎杯子,酒猫两失的悲痛下场。
爹,节哀。
苏轻鱼在心中轻叹一声。
“对了,阿鱼!”阿腿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哒哒哒又跑到了窗边,翻过去叼住了一团布料,费力地重新回到了房间内,“给你呀,你上次不是想要的么?拿去给声声御寒吧。”
苏轻鱼愣了一下,从猫嘴里接过那团布料,展开来一看,却是一件厚实的外衣。
这是……她爹的旧衣裳?
她看向阿腿,却见狸花猫乖巧地坐着,一动不动地昂着一颗猫猫头,一副求表扬的模样。只有身后控制不住轻轻摇晃的尾巴暴露了她内心的期待。
苏轻鱼揉了揉她的头顶,以示表扬,然后有些费解地开口:“阿腿,我爹他的旧衣服,我记得是锁在箱子里的,你……”
“是锁着的呀。”阿腿被揉得舒服,拿头顶蹭着她的掌心,“我挠了挠锁,你爹就替我打开了它。我叼起这件衣服,你爹就说天冷了,正巧让我拿去做猫窝,别冻着自己。”
苏轻鱼:“……”
真有你的,爹。
平时满嘴的□□短刀,动不动就用“虫子”来嘲讽手下叛徒,结果内心却连只猫的甜言蜜语都抵抗不了,就真的离谱。
她接过衣裳展开瞧了瞧,得出结论:她爹年少习武,即便是少年时期也身材高大,身形健壮,这件衣裳穿在赵寒声身上怕是会大一圈。
思忖片刻后,苏轻鱼抱着阿腿去前厅用了午饭。厨房里的大厨手巧,用今早从集市上收来的新鲜小鸡做了个剔缕鸡,又迎合她的口味炒了几道小菜,饭后上了一碗汤浴绣丸,阿腿将头埋在碗里吃得直哼唧,连尾巴都情不自禁地翘得高高的,看得樱桃和酥酪面面相觑,忍不住偷笑。
饭后苏轻鱼净了手,吩咐厨房晚上多炖一盅人参乌鸡汤给苏长远补身子后,才让樱桃拿来了针线。她只说自己要绣一会儿花,便半阖上了门。实际上却是坐在窗边,估摸着赵寒声的身量改起了衣裳来。
阿腿瘫在她腿上一动不动,吃饱喝足后的猫慵懒放松,如一只蒸熟的麻薯般,散发着又甜又暖的味道。
她猫眼半睁,有气无力地甩着尾巴。
“阿鱼,唔。你说那只笨蛋橘猫,他填饱肚子了么?”
苏轻鱼动作一顿,忍不住微微一笑。
“怎么,你很担心他?”
“没、没有呀。阿腿只是心地善良,顺便想到了他而已嘛……”
“既然这样,你怎么不顺便想到你哥哥?他可是已经走了三天了。你果然还是在担心那只橘猫。”
“怎么可能!!!”
阿腿瞬间清醒过来,一爪子拍在了苏轻鱼的手背上。
“哥哥……哥哥怎么会需要我担心,他虽然是个大笨蛋,但却是无所不能的!他什么都会,什么都知道,什么危险都不怕,相比之下那只笨蛋橘猫就不一样了,他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连向人类撒娇都不会,我……我当然会看不惯他啊!”
苏轻鱼:“……”
她本来刚打好一个结,要拿剪刀去剪掉多余的线头,阿腿这一爪子下来,锋利的剪刀一下子划过一片布料,留下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
偏偏阿腿还在她怀里滚来滚去,一边踩奶一边耍赖。
“对,我是看不惯他。才不是担心。我没有担心他,就是没有,随你怎么说我都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苏轻鱼:“……”
她叹了口气,报复地狠狠揉了阿腿一把,又看了那条口子好一会儿,才灵机一动,从手边找出了与衣裳颜色相近的线,重新开始飞针走线。
太阳渐渐西斜,映得世间一片橘色。夜色就要来临了。
苏轻鱼伸了个懒腰,放下手里的针线,小心翼翼地展开衣裳。
衣裳相比起拿到手的时候已经瘦了一号,虽是旧衣,但因为改得仔细,看起来并不寒酸。
月白的布料厚实柔软,足以御寒。衣襟上攀着苏轻鱼精心绣好的藤蔓暗纹,足见其用心。一条蓝色的小鱼覆在袖口上,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剪刀划出的那条口子,再看不出半点破损的痕迹。
她心情一下子愉悦起来,抱住睡得迷迷糊糊的阿腿,在猫头上快乐地亲了一口。
赵寒声有衣裳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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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白日的天是如何明媚,入夜了总是会重归寒冷。
夜凉风浸浸,风吹月溶溶。
赵寒声的屋子和往常一样四面漏风,没有半点暖意,但他却难得地感到了一丝轻松。
白日里他打水时曾去水缸里看过,里面的油纸包已经不见了。无论对方是好是坏,想来已经放弃了,不会再来打扰他。
且那人在放弃之前还替他解决掉了一个隐患。
采荭终究是被昨夜的闹鬼事件吓到了,不曾去找方芝兰告状,没有再来找他的麻烦。最重要的是,娘没有受到半点牵连。
他今夜的晚饭是由与采荭同住一个屋子的采箐送来的,身量本就不高的丫鬟或许是听采荭说了些什么,见到他时不自觉地便畏缩起身体,显得更加矮小,连递给他食盒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着的。
“采荭她说……”
她送完饭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
“采荭她说你会招鬼,是真的么?”见赵寒声抬眸用琥珀色的眼眸看着她,她声音又小了一些,像是快哭出来了“……我也欺负过你。你会招鬼来对付我吗?我也不想的,我只是不想被采荭欺负,所以必须顺从着她的心思来。她克扣你晚饭的时候,我有劝解过她的,只是劝不动罢了……求你了,我真的很害怕,你可以饶了我吗?”
秋夜的风吹在人脸上,寒冷刺骨。
赵寒声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只是唇角动了动,一看便是要说出讽刺的冷漠的话来。
采箐心里一跳,压抑着心中惧意抢先开了口。
“世子他要害你!”
此话一出,赵寒声顿时眉头微皱,神色冷了起来。
采箐稍微松了一口气,半天,才继续说道:“世子他……他和采荭感情很好,打算过段时间便要了采荭去当通房。我夜里伺候他们时曾听到采荭向世子抱怨你没有礼数,世子他说……他说要在出城狩猎时带上你,让你当众出丑,以解采荭心头之恨。”
赵寒声瞬时面如冰霜。
他自小在王府里长大,每日浸□□海,从未接触过骑术,又怎么会骑马?
城外猎场野兽横行,危机四伏,带一个不会骑马的人出城狩猎,恐怕不是想让他出丑,而是……
想要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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