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班会课就无聊,老唐点名时,底下交流声已经吵闹得像炸了锅,隐隐压过他讲话的声音。
老唐大发雷霆:“以后正式上课不允许讲话!都高二了,这点课堂规矩还需要我讲多少遍!”
批评完全班,他才看问林时蕴,语气稍微缓和下来,“时蕴,你怎么想的呢?”
林时蕴坚定道:“我觉得现在座位就挺好的,也能和楚奕共同进步。”
楚奕转头瞥向林时蕴:“……?”
共同进步?
年级第一和年级倒一,一个已经站在了学校红榜的巅峰,一个距离红榜还有十万八千里的漫漫征程,这是钻石带青铜的学习局吗?
老唐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也顺着林时蕴的话往下说,“也是,那就……”
话还没说完,姜向晨抱着双臂,嗤笑一声。
矛头明面上指向楚奕,实际戳在林时蕴的话语漏洞上,他用全班都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年级第一和年级倒一怎么共同进步?楚奕你还要把学校的希望之星拖下水啊?”
呛人的□□味严重超标。
林时蕴兵来水挡,尽职尽责地扮演着护主的小弟形象。
“我考试心态不行,不像楚奕调节得这么好。”
“次次交白卷的人还需要调节什么心态?”
姜向晨心底愈加烦躁,什么狠话都往外放了,“…你这么帮楚奕说话,胳膊谁打伤的忘了吗?”
本来还没彻底安静的班级已经一片死寂,大家都极度兴奋地捧起了手里的瓜,头左右来回大幅度地扭着,看着两位大佬隔空battle。
两位反派小弟之间已经请求对线了,正主老大还在淡定自若地低头看书。
耳朵两边吵得厉害,楚奕只觉得过于聒噪。
他和老唐同时开口,只不过老唐是震怒地连拍讲台,而他只是跟旁观者般冷淡地提点了一句。
“说什么呢!你们还把我这个班主任放眼里吗!”
“要吵出去吵,别影响上课。”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起了作用,但两边总算是熄火停战了。
姜向晨转头看着窗外,黑着脸,明显揣了一肚子怒火无处释放。
林时蕴则当无事发生,继续保持着优等生的淡定风度。
楚奕明明记得小说里林时蕴笼罩人心的能力一流,其他两个刺头反派小弟都听从他的话,指东往东指西向西。
那姜向晨对林时蕴的敌意到底是从哪刮来的?
难道说,因为讨厌他,所以连带厌恶上了林时蕴?
老唐清清嗓子,表情凝重,“今天班会的最后一件事,是要代林时蕴家长感谢楚奕的见义勇为。”
“周五晚上,有一伙穷凶极恶的通缉犯见财起意,想要打劫林时蕴,是楚奕看到后及时出手帮忙,不然可能按照那伙人的凶残个性,可能会导致无法想象的可怕后果。”
一刹那间,全班似乎安静地连轻微呼吸声都消失了。
姜向晨仿佛听见了‘学校明天关门’般,脸上写满了‘你逗我玩呢?’的不可思议表情。
“然后,林时蕴的父母特地给学校送了一副锦旗,希望我能够当着全班的面嘉奖楚奕。”老唐拎出那副系着黄穗的夸张锦旗。
楚奕缓缓抬头,看见那幅锦旗刷地一下放下来,漂亮的黄穗在空中抖动,见义勇为四个加粗大字突突地往他眼里闯。
太子爷在小说设定里是细胳膊细腿的战五渣。
一中里人人都知道,虽然每次太子爷放狠话都放得欢快,但一到实战就缩在后头加油打气,看情况不妙拔腿就跑。
跑路这么多年还锻炼出了校运动运三千米长跑冠军的辉煌战绩。
这种见义勇为听上去就充满了后现代魔幻现实主义。
“…林时蕴,你到底要做什么?”他情绪控制得再好,现在都被气得开始磨牙。
林时蕴无辜道:“就是单纯感谢老大救我。”
放屁。
林时蕴肯定是故意‘报复’他,来看他笑话的。
“你是不是还要给我带个大红花,再把这副见义勇为的大红旗挂我脖子上,最后拉出去游街一圈才能以表谢意?”
楚奕刻意咬牙切齿地加重了‘谢意’两字。
“原来老大你要这样的排场,没问题,我也能全做到。”林时蕴恍然大悟,仿佛明白了什么般。
草。
这孙子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你以后最好别有求于我。”楚奕被气笑了。
林时蕴开始装无辜了,“怎么会没有?我还是很希望老大下月初能来参加晚宴的。”
“不去。”楚奕一口否决。
老唐喜气洋洋:“按照林时蕴父母的心愿,两位同学上来一起合个影吧。”
如果有类似心电图的情绪波动图的话,之前平稳成直线的情绪变动图已经掀起了狂风巨浪,大幅度起起落落。
他是真的不喜欢假模假样握手拍照的环节,以前开董事会议时都会让秘书帮自己推辞掉,现在……
“老大我们上去吧。”林时蕴作势就要起身。
“…行,我去晚宴,你拒绝老师。”楚奕深呼吸一口气,向现实妥协。
林时蕴立刻稳稳当当坐下来,“老师我们就不耽误课堂时间了,还是下课我们再自己照吧。”
下课铃掐着点准时响起。
“那这次班会就到此为止,给大家一周互相熟悉和找室友的时间,下课!”
林时蕴将包装精美的烫金邀请函放到楚奕桌面上,眯起的狭长双眸里像极了狐狸。
“老大说定了,到时晚上我们一起走。”
楚奕面无表情,没有接话。
姜向晨站起来,双手插兜冲楚奕走过来,打量了眼楚奕桌上的竞赛题,倚着课桌,直勾勾地盯住林时蕴,眼神不善。
林时蕴毫不回避地与他对视,维持着标准笑容,眼里却多少流露出几分关心智障儿童的同情。
“竞赛题?这不跟婴儿还没会走路,就想着登月一样吗?”
姜向晨虽然和林时蕴对峙着,炮口却冲准了楚奕。
“要想攀登巅峰,总是会朝前看得再远一些。”林时蕴轻松反击。
楚奕低头从书包里翻找耳塞。
真不明白这俩人到底在吵些什么。
“年级倒一攀登什么巅峰,朝年级倒二努力吗?”
姜向晨极其敷衍地鼓了几下掌,“这可真是令人佩服的上进心。”
“你是不相信老大能进步吗?”
“再怎么进步也不可能及格。”
“要不打个赌吧。”林时蕴微微一笑。
还在塞耳塞的楚奕出声:“喂。”
林时蕴转学前,肯定是做足了功课,将学校的几大刺头底细都摸得透彻。
包括姜向晨脾气直率容易打赌、还总是屡赌屡输的奇妙命运。
这是又开始算计上了姜向晨。
“赌什么?”
“就赌月考排名吧。”
林时蕴笑眯眯地掏出另外一张烫金请柬,“如果老大及格了,下月中旬晚上你就用这张请柬参加场晚宴吧。”
“如果没及格呢?”
“那我就将老大的同桌位置让出来。”
姜向晨表面不屑一顾,其实心里已经动摇了,“楚奕的同桌位置很值钱吗?”
“随便,毕竟就算我赢了,对你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林时蕴无所谓地耸耸肩,“赌吗?”
之前楚奕还奇怪林时蕴怎么会这么积极替他出头,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这里挖好了坑等姜向晨跳。
到时在晚宴上再随便制造些冲突,以主人的身份捍卫拉拢姜向晨,就是一箭双雕的绝妙手法。
“赌。”姜向晨冷冷撂下一个字。
说着,他忽然弯腰逼向楚奕,近到鼻翼间呼出的温热气息都拂在楚奕脸上,语气嘲讽。
“要多努力一点啊老大,不要让我赢得太容易。”
他不得不承认,太子爷卸妆后的真实模样完全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几乎像是按照着他严苛的颜值标准所长的一般。
但面前的人眼神格外冷静,没有半分被逼近的慌张,反而透了点万事都不搁在心上的漠然。
不像之前满是痞子般的戾气。
姜向晨极快起身,呼吸稍显急促慌乱,心弦被拨得更加烦躁,一言不发地大跨步离开了教室。
看着姜向晨的背影,楚奕在心底叹了口气,塞好另外一边的耳塞。
莫名其妙。
但这孩子被算计了还一脸嚣张得意。
真是羡慕他白纸般的天真单纯。
……
放学后,几条热度高到颜色发紫的帖子被顶到首页,关键词都跳脱不出【太子爷】这三个字。
#太子爷惊人巨变,简直震撼我妈!!!#
【这孩子审美有点畸形,化妆图啥呢?】
【颜值真绝了,原地出道没问题】
【林曜彻底亲口拒绝他了?被刺激成这样】
【听说是他继母又怀了一个男孩……】
楚奕站在校门口的路灯旁,等着司机来接他回家。
零班老师拖堂成瘾,薛唐还没下课,他嫌无聊,顺手打开论坛。
随机生成的数字匿名ID将陌生人的恶意放大得无限尖锐。
【可能楚总忍无可忍,要造新继承人了】
【害,太子爷不惹事楚总就要烧高香了吧】
【感觉林时蕴和楚奕关系还不错啊,太奇怪了】
【就是,之前太子爷不是请人打了林时蕴吗???】
【林时蕴这个私生子为了家产什么都做得出来吧】
虽然都是不怀好意的评论,但总算有人帮他想出了解释性格大变的原因——
继母怀孕。
是个不错的理由。
他登陆匿名账号,用吃瓜群众的语气,发了条新帖子,顺带夸了下自己:
#继母怀孕,怪不得太子爷变得这么低调沉默……#
骂自己的他就懒得管了。
原主虽然算不上是万恶不赦的坏人,但也不是什么品行兼优的好学生就是了。
但□□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心性。
穿书过来后,楚奕觉得自己幼稚了不少,更加容易代入情感意气用事,也更加容易因为小事而暴躁生气了。
比如明明也是而立之年的人了,看到别人骂林时蕴是私生子的评论,居然会想回骂过去。
于是他又翻回之前嘲笑林时蕴是私生子的评论,回复:【哈?你又是什么玩意,人身攻击,举报了】。
薛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背着极重的教辅书,一巅一巅地跑过来,“老大!司机来了吗?”
楚奕收回手机,“就快到了,我们走吧。”
薛唐站定在楚奕跟前,喘着粗气,支支吾吾:“对了老大,我跟你说件事,你别生气。”
“说吧。”
“就是楚总给你找了个新家教,是A大的优秀毕业生,拿过国奖,本硕连读,绩点第一,当年也是省状元,相当厉害……”薛唐先吹嘘了一番。
“然后呢?”
薛唐眼神开始左右漂移,不敢看楚奕,“那个A大毕业生,叫宁简蔚。”
车灯已经照向校门口,黑色宾利拐个弯回来,低调地停在两人前方,薛唐拉开后车门。
“宁简蔚?宁琛的哥哥?”
“是他…因为宁家的特殊情况,所以老大你可能要跟宁琛一起上补习课。”
“嗯,好的。”
薛唐愣住:“哦…我还以为老大你会介意,毕竟……”
他顿住话语,没接着往下说了。
后座的强劲空调吹得楚奕头疼,他调小了风力,闭目养神。
穿书的第一天,就是宁琛叫他起来交卷的。
自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宁琛了。
原文里,宁琛是个沉默寡言的复杂人物。
父亲好赌,将以前开公司积累的财产挥霍一空,母亲不分昼夜地打着两份工,连轴转的常态拖垮了身子。
而他在零班,学习压力本来就重得喘不过气,还要照顾正在念初中的小弟。
负债累累的家庭环境使得他的性格无比敏感自卑,表面上却又显得好胜心极强。
最致命的是,他暗恋原主。
而原主眼里只有林曜。
车很快拐进了城郊的别墅区,薛唐身子往前探,眼尖地看见了远处的宁琛。
“宁琛这么早就到了,我记得他今天好像要打工来着。”
楚奕远远地看见一人背着书包,站在楚家别墅的门前,借着两旁的花园灯低头复习功课,背挺得笔直,一副生怕别人会瞧不上他的倔强模样。
见车开来,宁琛转头望向黑色宾利,看见楚奕下车,原本黑沉沉的瞳孔兀地亮了些,却又很快黯淡下去。
他迅速回头,抱紧书,目不斜视地盯着大门,在楚奕路过他的时候,僵硬而又冷漠地开口。
“晚上好,太子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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