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孩一男一女,小女孩不过八九岁的年纪,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但衣衫已被扯破。男孩年纪要大一些,且衣襟散乱,鼻青脸肿,应该是反抗的时候挨了顿打。
不过男孩看起来瘦弱,但骨相已有十四五岁,已经算是少年。
陆小凤看向少年,问道:“你们的长辈呢,这么晚了,怎么会把你们单独丢在这里?”
张无忌闻言暗自提高警惕,因为之前也有两个人问过类似的话,结果在知道他们没有同行的大人后,立马就动了要吃他们的念头。
花满楼温和地笑了笑,取了件外袍走上前。
他先是自报家门,然后道:“小兄弟不必担心,我们并无恶意。”
张无忌看花满楼气质温润,让人颇感亲切,不由自主就放松下来,暗想对方应该不是个坏人。
而且他看这些人衣着气度皆是不俗,不像会饿到缺口粮的地步,便道了声谢,接过衣服为身后的小女孩披上。
然后他开口道:“我叫张无忌,这是我妹子,我们没有同行的大人。”
张无忌?
陆小凤一愣,感觉自己似乎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江述怀则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看向了一旁的铁锅。
锅里正烧着水,寡淡的汤水上飘着几个异常显眼的草菌。
江述怀于医毒之道驾轻就熟,不用细闻细看,就发现这些草菌含有剧毒,吃下去顷刻间便能把人毒杀当场。
是那几个渣滓误以为它们能吃,还是……
江述怀用余光看了少年一眼,然后便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草菌,作势要往嘴里送。
张无忌本就注意着这些人,自然也看见了江述怀的动作。他顿时脸色大变,大喊了一声:“诶你等等!”
江述怀挑眉看向他:“怎么?”
张无忌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这些不能吃,可能有毒。”其实他也拿不准这些草菌到底有没有毒,因为那些人还没来得及吃。
江述怀满意了,立马丢了手里的勺子。
他走到张无忌面前,顶着对方先是警惕后是惊讶的目光,给他擦干净脸,顺便还摸了摸骨。
身中寒毒,父母双亡,根骨绝佳却武功平平,还独自带着个不过八九岁的小女孩。
而且这孩子方才还差点被人当做口粮,现在却依然选择了告诉他这个陌生人,那些草菌有毒,可见其心地善良,即便遭逢大难,也并不愿滥杀无辜。
好好教导,不管是医还是武,都会是个好苗子。
江述怀摸了把张无忌的头,问道:“你可愿拜我为师?我可以解你身上的寒毒,并且教授你武功。”
张无忌先是诧异:“我们互相都不认识。”
而后又忍不住问道:“你是说我的寒毒还有的治?可是……”可是连蝶谷医仙胡先生都对他的寒毒束手无策。
“我从不信口开河,”江述怀笑了笑,“至于我的身份,我叫江述怀,不知你有没有听过金风细雨楼?”
他说着又摸了一把对方的头:“而你嘛,我知道你叫张无忌,是个好孩子,这就够了。”
至于好苗子身后可能有的麻烦?
能打得过的就都不算什么。
“啊,我知道你。”张无忌前些日子在胡先生那里听过这个名字,毕竟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面对同样医术出众的同行,难免想交流一番心得。
张无忌叹了口气,不禁有些伤感。
可惜胡先生已经……否则他一定很高兴能见到面前这个人。
张无忌最后还是拒绝了江述怀:“多谢先生厚爱,可我是武当弟子,不好另拜师门。”
武当?
陆小凤恍然,终于想起来为何觉得张无忌这个名字耳熟。
四五年前,失踪十年的武当张五侠回归,许多门派为了问得屠龙刀的下落,在张真人大寿之际齐上武当山,把张五侠夫妻逼问致死,只留下一个年仅十岁的小孩,好像就是叫张无忌。
这件事当年闹得挺大,那已故张五侠的儿子算算年纪,刚好能跟眼前的少年对得上。
陆小凤不好直接说出张无忌的身世,以免惹人伤心,便说道:“说来我有一个朋友,是武当外门的长老,你可听说过木道人?”
张无忌知道江述怀的身份后,便已经放下心来,此刻听陆小凤说认得武当的人,心里顿时更为高兴。
他同陆小凤就武当这个话题攀谈了几句,而后见江述怀一直没说话,便小心问道:“先生可是生气了?”
“我像那么小气?”江述怀好笑道:“你不愿拜我为师便罢,但你体内的寒毒可拖不得了,不如你们同我们一起走,至于武当那边,我会送信过去,同他们知会一声。”
先把人拐进金风细雨楼,之后的事可以再慢慢说。
刚好从这里去太原,可以途径汴京,且不会绕太多路,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张无忌没想到他拒绝了江述怀,对方却还是愿意为他治寒毒,不由好感大涨。
但他看到一旁安静乖巧的杨不悔,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可是我还要去昆仑山。”
江述怀三人顿时齐皱眉。
陆小凤不赞同道:“昆仑远在万里之外,且在辽国地界,你这还带着一个小孩子,如何去得?”
张无忌不为所动,坚持道:“我受人之托,一定要把不悔妹妹带到昆仑山。”
陆小凤还想再劝,江述怀却道:“无妨,我之后还要去一趟大漠,顺路带你们一起也无不可。”
江述怀看得出来,张无忌是铁了心要去,他们恐怕劝不住,既然这孩子如此坚持,他也不介意带他们一路,先送他们去昆仑,然后再去西域。
反正石观音老巢距离昆仑不远,他注定要跋涉万里,也就不在乎再多走那么一千多里地。
重点是还能趁机攒一波好感,于拐人进风雨楼也有益处。
敲定了这件事后,江述怀趁陆小凤和张无忌聊天之际,带师无愧走远了些。
他难得严肃了表情,沉声问道:“凤阳这里是怎么回事,怎么会饿到要吃人的地步?”
他们人多,为了行动方便,这一路走的都是小路,几乎没有进过城,所以江述怀也就不知道,其实凤阳周边的一些小镇子,已经是饿殍遍地了。
师无愧也压着怒火:“这里地处南北交界,之前朱勔在江南大兴花石纲,致使不少底层百姓只能卖儿卖女求生,这边怕是受了波及,而且据说凤阳前些日子还发了旱灾,但上边应当有拨赈灾款,不过现在看来……”
江述怀摸着手上的伞,神色不明:“现在看来,钱都被官场那些蛀虫一层层吞没了。”
金风细雨楼虽然是个江湖势力,但苏梦枕心怀大志,目光长远,他所求的,从来都不是京城那一亩三分地。
他希望的是被辽金蒙古占领的土地能尽数收回,大宁不会再被外敌侵扰,国家能够国泰民安,人人都能过上平静安稳,富足喜乐的日子。
为此,金风细雨楼对边防军事一直多有支持,不管是钱还是人手都没少出,在京里也致力于协助神侯府,同蔡京为首的朝堂恶势力斗争。
但是实际上,并不是人人都抱有苏梦枕这样的想法,也因此,梦想始终只能停留在梦想。
江述怀无比庆幸,他当初不是掉在凤阳这种地方。
他在原来的世界,被几方邪佞势力追杀到隐居深山数年,却到底难逃一死。若是当初掉到凤阳,以他当时的心境,很难说会不会生出心魔,又会为此做到什么程度。
江述怀发自内心感到庆幸:“幸好这个世界尚有一个苏梦枕。”
他长出口气,看向凤阳城的方向。
看来他即将洗劫来的钱财,已经提前有了使用方向。
………
江述怀一行人带着两个小孩,速度难免有所减缓,但所幸后面一路都很顺畅,十天后,他们终于到了太原城外。
这边也有金风细雨楼的分舵,得知他们今天会到,早已有人在城外等候。
江述怀问道:“可有动静?”路途遥远,他怕霍休听到风声跑了,便写了信托分舵的人看着点这山上的动静。
来人回道:“没有,山里一切如常,并无大规模转移的行动。”
江述怀也不耽搁,闻言便将张无忌两人托付给师无愧照顾,让他们先去分舵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就带人直奔上山。
陆小凤不愿怀疑自己的朋友,但又相信江述怀不会信口开河,到底还是问道:“听说青衣楼到处都是机关,你不让我喊朱停,可是有了破解之法?”
“没有,我对机关一道并不熟悉,”江述怀很光棍地摇头,“但若是机关暗器就能轻易把我杀死,你恐怕没机会认识我。”
他不担心暗算,他现在只好奇一点,那就是这么多天过去,霍休为什么还傻傻的等在这里?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江述怀让“无发无天”的人等在外面,他则和陆小凤与花满楼进了小楼。
他们一路畅通无阻,顺得让人疑惑这里到底是不是青衣楼。
霍休穿着一身朴素的布衣,脚上是双破草鞋,连小火炉上用来温酒的壶都是普通的锡壶,看起来毫无首富的样子。
江述怀问出了困惑他的问题:“你为何不逃?”
霍休气定神闲道:“我为何要逃?倒是你们,贸然闯入这里,就不怕再也出不去?”
他并不需要江述怀三人回答,接着道:“是了,你背后站着金风细雨楼,且觉得苏楼主总会想办法来救你,自然也就有恃无恐,毕竟他重病已久,怎么会放弃唯一能救他的大夫。”
这话听着可不舒服。
不过霍休这番话一出,等于坐实了自己的身份,也让陆小凤心里再无侥幸。
江述怀听了反倒嗤笑一声说:“我倒希望苏公子请我只是为了看病,那样我会轻松很多。”
“而且,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何还是不跑?”
霍休冷哼一声:“怎么,你以为整个江湖都惧怕金风细雨楼不成?”
江述怀很直白捅刀子:“别人怕不怕我不知道,可你惜命,必定怕的很。”
说着他看向某个方向:“请你的外援出来吧,能让你这么有底气,想必来头不小。”
说不定可以一起抓了,额外再捞上一笔。
江大夫算盘打得哗哗响。
霍休见江述怀猜到了真相,便也不再隐瞒,高喝一声道:“九公子,你可都听到了?”
江述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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