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淮书穿着整套剪裁得体的正装,外套只系了一枚扣,除了没打领带外,简直像橱窗走出来的模特。
但就算是夏季轻薄的衣料,穿这样多层还是很热,在没有空调冷气的房间能要了人命。
唐晏云晕了吧唧地四下看了一遭,看到屋里有穿着睡衣趿着拖鞋的小媳妇在骂骂咧咧,看到倚着屋门的老妇人脸色焦黄惴惴不安,看到愁眉不展的男人进进出出来回踱步。
再一转脸,他打量许淮书,忍不住灿烂大笑:“你热不热?你是刚去领完奖吗?”
许淮书对唐晏云的担忧显然仅限于生命安危层面,唐晏云一笑,他一脸烦躁地伸出手:“快点,走了。”
唐晏云吃吃地笑,刚攀上他的胳膊,就被他一把薅了起来。
他干脆无赖地趴到许淮书身上:“我走不动。”
许淮书一言不发,一手横在他背后,夹着他就走。他们错身让过了迎面来的警员,又避开拥挤的大厅正门,从通往停车场的侧门匆匆离去。途中听到有人用吱哇作响的对讲机喊话,询问是的和唐晏云同一批从“水晶宫”带回来的“难兄难弟”如何安置。
“水晶宫。”到了无人处,许淮书哭笑不得,重复了一遍,“水晶宫——你去干嘛?去找夜叉?”
唐晏云揽着他的脖子,不正经地笑道:“没有夜叉,我倒是看见了美人鱼。”
许淮书显然忍了又忍,终于没能忍住,英俊的脸上浮现一丝讥讽:“听说你们正准备在马桶上春风一度,可惜被打断了。”
唐晏云扬眉,冲他莞尔一笑:“不可惜,约我晚上去酒店补习的学弟比树上的叶子还多,我回消息回到手抽筋,我差他一个吗?”
许淮书白他一眼,拉开副驾门把他扔了进去:“小心得病。”
车里闷得像个蒸锅,唐晏云被关在里面,隔着玻璃冲许淮书喊:“在睡你之前我会小心的,我可不舍得传染给你。”
许淮书穿这样果然太热,热到他一开车门自己都受不了,不得不脱了外套。唐晏云眼看他抽纸巾擦汗,在旁抽筋似的哈哈大笑。
未等许淮书开出车位,有人过来敲他们的车窗,把许淮书喊下车,交谈了几分钟。
回来时,许淮书重重关上车门,瞪他一眼:“你的美人鱼说你强迫他。”
唐晏云压根想不起来发生过什么,无辜道:“我没有。我至于吗?”
许淮书:“管你有没有?难道他会说你们谈好了价?不把责任推给你他怎么走?还好他只想出去,不然他一口咬定了,谁也捞不了你。”
唐晏云被训,不以为意地哼哼两声,又问:“哎,花钱了吗?”
许淮书冷着脸:“哪有您点的酒贵呢?”
“那就是花了。”唐晏云忽然兴奋,“怎么办?要我以身相许吗?正好我今天还有上了膛的子弹,肥水不流外人田。”
“完全不必,”许淮书不假思索断然拒绝,“你尽管出去找别人。”
被冷冰冰地拒绝,好像还带着嫌弃,唐晏云悻悻地安静了片刻。
车厢里一阵沉默,只有电子提示声温柔的提醒。
许淮书像是累了,轻轻一叹:“你能不能注意一点,别搞出这种事。万一让院里的人知道,会很难看。”
唐晏云应声:“哦。”
许淮书便不再多言,只问:“送你去哪?”
“右拐上桥,回家。”唐晏云煞有介事地说,“我男朋友说不定要告我呢,我还能去哪?今晚哪里都不想去了。”
“男朋友?”许淮书怀疑自己方才是在对牛弹琴,他气极反笑,难以置信地问,“你知道他叫什么吗?你连他的真名都不知道吧?这就算男朋友了?”
唐晏云不以为然,漫不经心地说:“一个晚上的男朋友就不是男朋友了?那要在一起多久才算在一起过?”
许淮书不答。
半晌,他小声道:“无聊。”
唐晏云还是听见了,立刻不甘示弱:“你又没跟我在一起过,凭什么说我无聊?”
车内霎时安静。
可能是酒喝多了,话一说完,唐晏云的心脏像是触了电的兔子,在胸腔里突然开始凶猛地活蹦乱跳。
他不知道自己干嘛要对着许淮书这样,他一直以来的口味都是二十左右瘦弱纤细的美少年才对。最好是有好奇心、喜欢尝试新鲜事物的小可爱,单纯又热烈,开心会笑,痛了会哭。
许淮书虽然够美,也够白净,但他已经不是美少年了。
或者说,他曾经是美少年,而现在是个美成年。这之间的差距甚至不能用判“若”两人来形容,这根本就是两个人。
可看着许淮书的侧脸,唐晏云还是有种热酒上头的感觉,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微微颤抖。他忍不住倾过身,肩膀抵在驾驶座的车座边,把手搭在了许淮书的腿上。
许淮书开着车,完全没想到,诧异地低头一看:“干什么,回你那边。”
唐晏云置若罔闻——他的大脑已形同虚设,根本把不住嘴上的门:“你的腿很好看,我看过你换衣服。”
他又靠近了些,在许淮书耳边用沙哑的嗓音近似呢喃:“你的屁股也很翘,每次你脱下外套的时候,我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有时候你穿的裤子臀围太紧了,看得我没办法工作。”
许淮书目不斜视,皱眉道:“我不记得我在你面前换过衣服,我也从没穿过什么‘臀围很紧’的裤子,你认错人了。把手拿开,不然下车。”
“我不。你以为把我丢了,我就打不到车?”唐晏云无赖地表明态度,“不想拉我你可以停车啊。”
许淮书不留情面地说:“桥上不能停车。下了桥我一定把你扔下去,不用你说。”
瞎子都认得出,他们正在经过的是裕城一号大桥。过了桥往南不远就是四季广场,附近的几家外资商店24小时营业,夜班司机通常聚集在那吃宵夜,出租车满地都是。
唐晏云听了哈哈一笑,更加有恃无恐。
桥梁斜拉索上无数个LED光源组成了超大的电子幕,只偶尔投放广告,更多时候播放的全是风景山水。夜晚遥看如仙似幻,是裕城的标志建筑之一。
桥下是白鹿河,河水自西南向东北斜穿过大半个裕城,年径流量平均10亿立方米。
在向白鹿河排放再生水的上千家企业中,有超过60%的水处理工程出自设计院之手,全市几乎所有企业的规划、环评和环境修复事宜都与设计院有过往来。
他们和前辈共同守望着这座城市,守护着这条河,这片天,这里的一草一木。
裕城,这里是多少人向往的地方,没来的人想来,来了的人不想走。无数年轻人千方百计地散发出光芒,抓住一切希望,为留在这座城市拼命崭露头角。
而有的人,他不用拼命,他生来就在万人中央。
刚来到裕城读书的那年,穿越茫茫人海,唐晏云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就被学生会一眼相中,抓去担任一部话剧的男主角,预备代表本院参加当年的大学生文艺比赛。
故事其实乏善可陈,大概讲的是一位贵族小姐为了维持家族地位和生活水平而嫁给了某个男爵,婚后成了贵妇人,继续过着奢华的生活。一次偶然的机会,她与一个乡下的小伙子有了一面之缘。
这一面,不得了了,天雷勾动地火,科学也难以解释养尊处优的贵妇为什么自此芳心暗许,像着了魔一般魂不守舍。
她的男爵丈夫有周末去郊外骑马的习惯,贵妇趁机和小伙子频频幽会,在男爵家里做少儿不宜的事情。
唐晏云饰演的是就是那个小伙子,虽然身份低微,却是个青春飞扬的万人迷。
这对唐晏云而言简直是本色出演,他风流倜傥,本人比角色更加精彩,科学无法解释的事他手到擒来,举手投足引得台下失声尖叫,他们的话剧从他上台第一秒起就注定夺魁。
“你还记得白鹿剧院吗?”唐晏云轻声问。
许淮书不搭话。
唐晏云疑惑道:“我一直不太明白,它那个舞台看着没多大,幕布为什么要挂四五层?上场的楼梯长得都一个样,我真的分不清哪一层是当前幕。”
许淮书还是不说话。
他之所以不说话,可能因为他就是那个倒霉的男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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