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小说:玫瑰白马 作者:许温柔
    谢重山所说的“说了好多话”,到底是多少?能让他八字没有一撇,就兀自将算盘打出这么远?

    “我想做点什么,可是他提的要求我又真是做不到,我就不好意思再找他了。正好,有人来跟我联系,说信.访人想和我聊聊,问我能不能过去。”谢重山道。

    检测鉴定的具体工作是由他手下专业的采样员和分析员完成的,他对结果负责,这是他的职责范围。但中间隔着环保局、水利局以及信.访办公室,和信.访人沟通早就超出了他的工作义务。

    “他们喊我,我就去了。”谢重山乐呵呵地说。

    许淮书:“……”

    “我在接待室跟信.访群众解释了一个下午,个人感觉,对方的反馈还不错。希望他们回去和别人宣讲的时候能有效果吧,那样至少一段时间内不会再疑神疑鬼了。”谢重山说着,叉起腰想了想,“长远的话,还要看甲子河修复区未来的环境修复情况。”

    一个成年人,在繁忙的生活中并不总有机会诗情画意,这个社会给人安装的“份内事”的担子已经很重了。花时间设身处地惦记别人的事,实在是一种奢侈,很少有人会为了心里一点朦胧的情绪,而真正抽出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多做些什么。

    更何况是与情绪不稳定的举报者交流,可想而知,那和一般的讲课大不一样,也许并不是多么安然愉快的体验。

    可谢重山说完,居然抱着拳套往格斗靶上一靠,怀着甜美的心事,又笑了。

    看见谢重山笑,许淮书也笑了——按他师兄的这个思路干下去,捧着为唐晏云做的事,怀着有缘千里来相会的心情,战战兢兢地去那个人的面前邀功,这不是羊入虎口是什么?

    说不定唐晏云根本不在乎谢重山做了什么、是怎么挺身而出应付村民代表的,倒是见到这么个大活人,论文缤纷,著作等身,名列专家库,突然有一天白白送上门,还是块回锅的肉——不劳他动手收拾,谢重山自己已把自己熬得入口即化,表明任他予取予求。

    这还不让唐晏云觉得新鲜极了?

    这样走到唐晏云身边,毫不夸张地说,许淮书已经可以预见到谢重山的未来,他很快就会亲朋好友音信全无,前途渺茫生死未卜,被唐晏云敲骨吸髓,连渣都不剩。

    某一天,一号大桥上想不开的人里说不定就有他一个。

    尽管前车之鉴比比皆是,许淮书自己也曾是其中之一,但他总不好直言“你搞不定他”,只能说:“他和我在一起了。”

    谢重山没反应过来:“谁和你?唐晏云?”

    许淮书微一点头:“对。”

    谢重山困惑地问:“什么叫‘在一起’?”

    许淮书没有说话,静静看了他一阵,转向另一侧打沙袋。

    谢重山霎时懂了,追问:“等等,你和滕小姐呢?”

    许淮书道:“分手了。”

    谢重山把他拨过来,问:“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为了唐晏云,和滕雪兰分手了?”

    许淮书:“这是两件事,没有关系。”

    “没关系就有鬼了!”谢重山撕开拳套上的粘扣,重重挂在一边,“唐晏云这样做伤天害理。是我猜错了,他不但没有成熟,还比以前更幼稚。还有你,你……他是男人,你能接受?”

    许淮书:“问题不大,可以试试。”

    “……”谢重山陷入沉默,坐在了一旁。

    许淮书便继续打沙袋。

    闭馆时间将至,音箱里的音乐放到一半戛然而止,前台小姐婉言播了几条温馨提示,之后也没再放歌。

    私人训练场有独立的出入口,前面的场馆关门对他们没什么影响,走的时候拉上电闸,自行锁门即可。

    扰人的音乐好不容易停了,许淮书击打沙袋砰砰作响更加刺耳,谢重山的思路被一再打断。

    他心烦意乱地嚷嚷:“别打了!别打了!你就这样和滕小姐分手,你不怕以后后悔?”

    许淮书停下手,缓缓解开掌上的绷带,道:“不后悔。”

    滕雪兰身边的人是如何作想的,许淮书不清楚,但他这段日子听过了无数的羡艳,也算有所心得。

    没几个人在乎他和滕雪兰是否真的情投意合,大多数人一听锦绣集团的来头,就忙不迭地对他表示祝福。当然,天下夫妻为各取所需而走到一起的不胜枚举,他们能一个心想事成、一个平步青云,这仍不失为一段好姻缘,将来的生活无疑好过裕城绝大部分男男女女。

    对他而言,滕雪兰确实是一个很好,很好的选择。

    唐晏云不一样。

    深夜来历不明的电话,醉酒时撩拨的几句话,唐晏云赫然把手伸进了他的胸口,撕开了他的伤疤。让他低头一看,无奈地看到自己心里有他、生命里有他、爱恨情仇牵连的另一端全是他。

    就算唐晏云今天一无所有,他还是会想念,会想要靠近,会忍不住看。

    唐晏云不是一个选择,而是他意外沾染的顽疾,挥之不去,戒之不断,随时能让他旧病复发。

    他哪里还有空闲挑三拣四,考虑孰优孰劣?没节节败退饮鸩止渴已经是吃一堑长一智的喜人成果了。

    谢重山听他答得这么快,很不是滋味,道:“这都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今天,来拳馆之前。”许淮书道,“我曾经和他关系很好,但是那个时候……我害怕他。准确地说,是我不能颠覆自己十多年来的认知,我不能刚一出远门就为了个新认识的朋友而完全变了个人,那怎么对得起我爸妈?所以他向我提过几次,我没答应。”

    谢重山听得抬手扶额——他曾用心良苦地对唐晏云表白过,得到的仅仅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他不知自己是否应该表现出不共戴天,可想想,许淮书听他说前面那些话时,好像也没有剑拔弩张。

    他突遭变故,天翻地覆,表情一言难尽,连连大口喘气。

    显而易见的,今天他们都没有心情对练了,练也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交手。

    许淮书问:“要不要我陪你去喝两杯?”

    两人一前一后地开车。

    走到半路,谢重山打来电话:“停车,就这吧。”

    许淮书看看小巷里立着的灯牌,问:“酒吧?”

    谢重山一直过得比较仔细,怕咖.啡因和酒精会损害身体,不到某些万不得已的场合,他绝对不会碰。能让一个自律自爱的人自暴自弃,这笔账算到谁的头上不言而喻。

    许淮书道:“算了吧。不至于。”

    “你怎么知道不至于?”隔着电话,谢重山终于不用顾及形象,他苦涩地叹了好大一口气,深深地问,“为什么偏偏是唐晏云?”

    许淮书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可能青春飞扬的那些年里,虽然每个人都青春,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飞扬得瞩目耀眼。其实大家看来看去,目光都集中在了某几个人的身上。

    你的青春是他,我的青春也是他。

    “过两天,等我找一找,给你介绍个更合适的。”许淮书道,“不去这家,跟着我车走。”

    许淮书找了家咖啡厅,点了两杯热牛奶。

    待服务生走远,谢重山摇头,闷声说:“我忽然想起来,连滕雪兰都是我介绍给你认识的,你能去哪给我介绍个人呢?”

    许淮书喝了一口甜得过头的牛奶,笑笑说:“我随口一说,你怎么当真了。大家不都是这样客套?”

    谢重山被他气得哭笑不得,可在拳馆他们都没打起来,在外面就更不可能了。

    他道:“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你和滕雪兰分手的事。有天我路过花店,还帮你订了一堆花,在七夕节那天送到她公司。如果花真的送去了,这不是让我们都很尴尬?”

    “对不起。”许淮书正色,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花店这个时间可能还没打烊,你打个电话试试,把花取消了吧。”

    “灵感,你懂吗?我是突然想到的,交过钱我就走了,店名我都不记得,哪里会记一家花店的号码?还要再去一次。”谢重山肩膀一垮,叹气,“我很难过。你和滕雪兰分手,还和唐晏云交往,这对我来说是双重打击。以后再过个什么节日,我连最后一点可以规划的乐趣都没有了。”

    谢重山科研任务重、工作繁忙,但他毕竟不是个机器人,也需要私人时间。除了喜欢来拳馆玩玩,他还偶尔发散一点浪漫的思维,因为自己单身,无处施展,所以把想法全用在了许淮书和滕雪兰这段恋情里,替许淮书安排得面面俱到。

    许淮书安慰他:“你再有灵感可以先记下来,留着以后用。会用得上的。”

    谢重山抬手把牛奶一饮而尽,皱眉看着杯底没化开的沉淀,又叹气:“我能打个电话给唐晏云吗?我想确认一下,否则我还是不能相信。”

    许淮书:“……”

    这时候问,唐晏云恐怕会以为他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到处炫耀两人的关系,明天还不知道要怎么得寸进尺。

    许淮书说:“我怎么会骗你?以后再问吧。”

    谢重山道:“那你打个电话,我听着。”

    “……”许淮书无奈,“何必呢?”

    “我不信。”谢重山念念有词地分析,“你说你今天和他好上的?你们两个还早就有意思?那你的‘意思’发酵这么多年,连本带利的,你为什么现在在这儿?”

    出于习惯性的谨慎和毁不起的风评,也和取向有一定关系,谢重山对于恋爱算是个天真的理想主义者。

    他盯着许淮书的眼睛,仔细观察,用他天真的想象力寻找反常的蛛丝马迹:“为什么你没和他出去吃饭,没出去约会?你刚才在菁英,还有到这坐下这半天,你甚至连手机都不看一眼?你们玩柏拉图吗?”

    谢重山今天连连叹气,叹的恐怕比他们相识这些年都多。

    许淮书忍不住笑了:“因为我不能变成下一个栽树的‘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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