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病了。
圣诞节那天早上,森鸥外照常叫他起床,却发现伊万的脸色不自然地发红,微张着嘴呼吸有些急促,眉头紧紧皱着,像是陷入了某种梦魇,怎么叫也叫不醒。
幸而森鸥外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老本行,立刻翻出了听诊器给伊万进行身体检查。
虽说伊万有很多与常人不同的地方,但奇异的是他的身体结构和普通人一般无二,没多什么也没少什么。
经过一番诊断,森鸥外得出了结论,但这个结论发生在伊万身上只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他发烧了。
那个几小时前还一身伤,裹了口血,立刻活蹦乱跳的伊万,竟然发烧了?
行医多年,什么大病小情没有见识过,但面对伊万这次突如其来的发热,森鸥外头一次产生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但再怎么也不能什么也不干,只等着烧自己退下去。所以,虽然知道用处不大,但森鸥外还是按照正常人发烧感冒的流程给伊万配了退烧药,用冰好的毛巾叠放在结了汗珠的额头上,然后从贮藏库拿出一包血袋放在了床头柜上,以备不实之需。
作为港黑最高领导人,并不意味着每天悠闲地喝喝茶下下棋,就能让组织蓬勃发展起来。对于森鸥外来说,首领更是组织的奴隶,在当下处于上升期的港黑而言,首领更是需要所谓007式的工作时间(从零点到零点随时待命)。
忙活完伊万这边的突发情况,九点的钟声敲响,森鸥外应当坐到他的办公室里了。
唉——
森鸥外叹了口气,将额前的头发向后捋了两把,为组织鞠躬尽瘁任劳任怨的森首领今天难得的想要翘班。
大人的任性发作的突如其来,行动的异常迅速。坐在伊万床头,森鸥外故意忽略了时间的流动性,装模作样地坐在了床边,开始认认真真地‘照顾’起病人来。
说是照顾,不过森鸥外的动作更像是在摆弄一个大布娃娃。他先是伸手将伊万的头发拨到一边,拿过爱丽丝递来的蕾丝发圈,手指灵巧穿梭几下,编了个漂亮的麻花辫斜放在枕头上。然后简单整理了一下伊万的睡衣褶皱,将被子拉上来盖住了他的下巴尖。
做完这些,森鸥外满意地观赏了一会。忽而又亮出了爪子伸向那张极度符合他喜好的脸庞。红晕的小脸微微发烫,触感像一块被人体温养过的暖玉,令人舍不得撒手。
但是再怎么舍不得撒手,森鸥外在成功翘班一个小时后,还是被下属匆匆找了来,满心不甘地走了。
临走前,伊万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森鸥外重新将毛巾浸了下冰水敷了回去。由于不放心这边的情况,他还特意打了通电话,将处于闲置状态的太宰治叫了过来,暂代照顾病人的职责。
这边太宰连夜审讯完梦野久作,将他扔到禁闭室里。回到公寓后依旧精神满满毫无睡意,干脆打游戏来了个通宵。将一款新上市的游戏打到了通关,时针跑到了十的位置。
舒展了下四肢,太宰治刚刚打算休息一下就接到了森鸥外的电话。听到电话内容后,太宰惊讶地咂了下嘴,没说什么讨价还价的话,随手披了件外套就跑去了诊所。
望着床上通红着脸喘着粗气的伊万,太宰治感觉新奇的很,眼睛一眨不眨地将伊万此时的状态看了个遍。
当然,指望一个自杀爱好者给病人喂药喂水是不切实际的,这些森鸥外都提前做好了。因此太宰来这的唯一任务就是安安静静地待着。
“哈——”趴在床边数着伊万的头发丝,这是太宰一分钟内打的第三个哈欠。
揉了揉眼,太宰心中禁不住腹诽:伊酱的体质还包括人形安眠药吗?为什么越看越困——
从窗子里照进来的阳光越来越暖,太宰实在受不住困意,一蹬脚脱下鞋,翻身上了床。丝毫不顾病人的想法,被子一掀,身体灵活地钻了进去。
舒舒服服地蹭了蹭枕头,太宰抱着伊万金色的辫子,像抱住了阳光,浑身问问暖暖地,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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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万挣扎着从一片混沌中清醒,最开始感受到的是透过眼皮都能看到的刺目的光,随后感知回笼,酸痛无力的感觉密密麻麻地传遍他的全身,即使被窝里暖烘烘的,伊万还是觉得冷,像躺在了冰冷的水中。
他是怎么了?
头脑迷迷糊糊的,像一块短路的电板,记忆连接处烧的焦糊。
勉强撩起眼皮,扫视了下四周景象。
“嘭!”
伊万惊得一脚踹了出去。
虽然这一脚绵软无力,但刚好能把他旁边的东西踢到地上。
“唔疼疼疼疼-”脸朝地,太宰也从睡梦中醒了来,他捂着额头,手搭在床沿身体一撑,重新将自己摊回床上。
“一醒来就这么粗暴吗,伊酱~”显然睡足了觉,太宰心情不错。
“呃——太宰?”伊万终于瞅清了,他疑惑道,“你怎么会在这?”
“还不是一大早就听说某人生了病,我可是连觉都没睡就跑过来看望了。谁想到伊酱这么绝情,醒来就翻脸不认人了,嘤嘤嘤-”太宰假意抹着泪,身体向上拱了拱,重新挤回被窝。
伊万被他嘤得感觉更冷了,情不自禁地将被角向上移了移。
“生病了、我吗?”
“是啊是啊,发烧了,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病呢。”
“怎么可能——”伊万眼睛睁大,觉得不可思议。
“嘛,是很不能理解,明明是那种神奇的体质啊。”太宰下巴搁在手臂上,歪着头看着伊万。
伊万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似是忽然想起,他问,“久作怎样了?”
昨晚在梦野久作说出他是有意伤害黑手党成员时,伊万就离开了审讯室。
临走前他只将狗狗气球留了下来,即使听到梦野久作在身后嘶喊着他的名字,也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他啊,被森先生处罚在禁闭室里反省几年。”经这么一提,太宰回想起梦野久作为他的行为给出的那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因为那几个中招的人用着某种恶心的眼神看着伊万...吗?
嗤笑一声,太宰不禁羡慕起小孩子那可以肆意表达的占有欲。嗯,活该被关禁闭。
“能帮我把那边的血袋拿过来吗?”伊万看向床头柜,似乎刚才的话只是随口一提。
太宰伸出手将血袋拿了过来,跃跃欲试地说,“要我喂你吗?”
“....麻烦了”伊万尝试着抬起手,但是失败了,真不知道刚刚那一脚是怎么踹出去的。
得到批准,太宰将吸管插进袋中,一手托着袋的中部,一手扶着吸管捧到伊万嘴边。
伊万就着他的手吮了几口,抬眼撇了眼太宰晶晶亮亮的眼睛,嘴里的东西忽然有点咽不下去了。
将吸管吐出来,伊万别过头,不满地说,“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恶心死了。”
头脑不甚清醒,伊万的脾气也有了退化的迹象。
“欸——别这么说嘛,就是忽然感觉伊酱刚刚的样子就像一只小奶猫,软乎乎的...”
“别这么形容啊!”伊万有气无力地吼道。
“嗯哼”太宰耸耸肩,放下血袋,趴了回去,盯着伊万的侧脸,轻声说道,“所以,有好些吗?”
伊万闭着眼感受了一下身体内的血液流动,半晌,他轻出口气,仿佛把他最后的力气一并呼了出来。
“没...”声音飘在空中。
“是吗...”太宰摆弄着伊万的头发,垂着眼。
不一会,发丝的主人呼吸渐弱,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太宰发下发丝,抬起头,将手轻轻盖在伊万闭着的双眼上,刺眼的阳光被隔绝,手下的肌肤舒缓了几分。
按理说,以伊万的体质断不会出现生病这种特质。
除非...除非这病根并不是源于身体。
“要回到天上去了吗...”太宰眼神幽深,声音像是浸了泥沼,粘腻柔软。
注视着仿佛要与阳光融为一体的人,太宰将身子覆了上去,直到光芒尽数被挡在身后,才满意地眯起了眼睛。此刻,他的眼神像是漆黑的恶魔盯着洁白羊羔那样,充斥着堕落与满足的气息。
就这么背着光,太宰轻轻地一字一顿地吐出几个字,带着点调皮味道。
“想——的——美——”
阴影中传来这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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