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随玑:“那本座可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在本座面前把人救下。”
晁鹤桐这才看向谢随玑。
丝毫不惧谢随玑身上的威压和气势,晁鹤桐张口便是:“自甘堕落,枉为人哉。你作恶多端,迟早会被正道伏诛!”
可谢随玑压根没把这小子看进眼里。
何止是晁鹤桐,外界那些自诩正义的正道人修,他亦看不上眼。
“本座拭目以待。”
青色的火焰在谢随玑右手掌心跳动,气焰嚣张,端的是张狂。
妖王性情邪肆狷狂,晁鹤桐知道口头上占不到什么便宜,且他这次所来也不是为了找妖王理论正邪大义...
越过妖王,晁鹤桐目光关切又坚定:“阖欢,你等我!”
晁鹤桐心心念念着,要把阖欢从眼前这个炼丹炉里救出来。
看炉里阖欢面色苍白,晁鹤桐的心都在滴血。
阖欢这么娇弱的灵植,就该被藏在温室里悉心温柔呵护,怎么能让他受这种苦!晁鹤桐恨不能以自身替代,代他承受这样的痛苦。
压下心痛,晁鹤桐又站稳怒视妖王,欲与之一战。
齐楚寰:“......”
齐楚寰无语了。
这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是找谁错借了勇气,才能底气这么足地准备和妖王硬刚?
以齐楚寰的评估,这小子修为虽算上乘,但远不是妖王的对手。
且他孑然一人,面对妖王能说出刚才那么一番话...
怕不是有点耿直。
齐楚寰不指望这耿直孩子能救下自己。相反,齐楚寰现在想的,是如何才能保住这孩子的性命了。
见识过谢随玑对付花树的手段,齐楚寰并不想让好意来救自己的无辜者受到牵连。
他之所以能毫无负担地联系宋辽城,是因为宋辽城是杀害阖欢的凶手,算不上没有瓜葛的无辜者。
而晁鹤桐不一样,也许他是和阖欢有些交情,却和阖欢的死没有关系,更没有必要为了救已经不是阖欢的自己涉险。
齐楚寰是不在意这个世界,但并不代表他不在乎无辜的生命。
他修的是无情道。
无情大道,是对修者自己无情,兼爱的却是万物生灵。
“你救不了我,别做以卵击石的傻事。”
齐楚寰劝晁鹤桐离开。
晁鹤桐明显愣了愣,又立马反应过来,拧紧眉头摇头:“不行,我一定要救你离开,若是救不了你,我宁可和你一起死!”
语气铿锵坚定,分明是听不进劝的。
谢随玑嗤笑道:“不辞辛苦来了,还走什么?”
晁鹤桐运转体内灵力修为,三把气剑吊在他身后。
他昂起头:“我未必会输。”
倒是有够自信。
又或者说,有够决绝。
作为玄清派门下弟子,晁鹤桐是个可塑之才,可谁能想到,他会为了一株灵植,赌上自己的性命?
山巅风雪大作,伴着剑拔弩张的气氛,一场死斗就要拉开。
齐楚寰没有办法阻止。
他泡在丹炉里,炉中汤水、青焰,还有融化的雪莲,都往他的身体里奔窜。
浑身经脉骨骼都像被击打敲碎,碎后又被逼迫着重组。周而复始的是冷、脆、痛,能保持灵台清明已是不易。
这种情况下,齐楚寰想要问妖王如何才能放了不相干的晁鹤桐,启唇,也只是发出了低低一声痛呼。
这声痛呼微不可听,碎在了风雪里。
气势磅礴的谢随玑却陡然僵住,猛地回了头。
四目相对,自是看见自身难保的人还在担心别人。
谢随玑不免有些阴郁。
晁鹤桐真是碍眼,若他没来这里,师尊就不会看着他,也不会想着为他求情,更不会忍不住煅烧之苦,痛呼出声...
“放了阖欢!”
晁鹤桐提气攻来,被谢随玑以掌招架。两人在天地间缠斗,来来回回,不过片刻,晁鹤桐被青焰火龙缠住,狠惯到雪地里。
这一击伤及了内脏,“哇”地一下,晁鹤桐捂胸吐出大口鲜血。
鲜血染红雪地,一件小巧物事从晁鹤桐胸襟滑落,掉在血地上,断成了两截,又被他慌忙拿手去抓。
谢随玑眯眼一看,这个掉出来被晁鹤桐宝贝地不行的东西,是一支木钗。
齐楚寰也看到了,艰涩闭上了眼。断掉的木钗,正是合欢钗。
不知为何,本该在宋辽城身上的合欢钗,现在在晁鹤桐手上。
这就等于说,是自己把晁鹤桐喊来与妖王为敌。
...也就等同于说,是自己害了这个无辜者。
这种感觉,比雪火煅烤更让齐楚寰觉得煎熬。
谢随玑踏着脚下火焰缓缓走到晁鹤桐身边。一招手,污上鲜血的两截断钗,被他拿到了手上。
晁鹤桐斯文俊美的面目瞬间狰狞,哑声吼道:“你不许碰它!”
“这是什么?”把玩着断钗观摩,谢随玑笑道:“用根脉骨血为材、配之其他奇珍异宝塑制的木钗...是个好东西,我就说刚刚那一下你就该撑不住了才是,原来,是这玩意替你挡了一灾。”
侧首望向齐楚寰,谢随玑问:“阖欢根骨制成的木钗,该不会,还有传音的功能吧?”
被妖王说中了。齐楚寰心间越发沉甸。
晁鹤桐咳着血从地上爬起,他身上的白衫溅了血,又混了雪,早就肮脏成一团,与依然全盛的妖王相比,显得分外狼狈。
可他态度没有半分改变,红着眼睛向妖王讨要木钗:“还我!”
依然铿锵,依然顽强。
谢随玑没理会晁鹤桐,继续问齐楚寰说:“这木钗是你送给他的?你千里传音的对象,不是宋辽城,是这小子?”
听到“宋辽城”三字,晁鹤桐神情微妙变了变,直接冲上去伸手抢夺木钗。
却被谢随玑轻松一闪,避开了。
谢随玑避开后,趁晁鹤桐扑空,一脚把他踹到了深渊所在的边缘。只差一点晁鹤桐就坠下深渊。
齐楚寰看得眉心突跳,急声道:“是我传音给他的,你放了他,我配合你炼丹。”
熏烤半天,声线又哑又轻,明明脆弱地不堪一折,还要为了他人跟自己讲条件。
谢随玑玩笑不恭的表情淡了下来,目光深邃而冷:“这就改为配合我炼丹了?看来你对宋辽城的情意,也不过尔尔,为了晁鹤桐,你也是愿意牺牲的。”
晁鹤桐听到后挣扎着爬起,高声呼喊:“阖欢,你别胡乱答应他!若是救不了你,我便和你一起死...”
喊着喊着声音弱了下来,悲伤凝在眉宇,头低到了胸口:“你不在,我也不想独活...”
“你还不配和他一起死。”
谢随玑抬手,用青岩雪火在他和晁鹤桐之间织了一道火网,挡住了晁鹤桐过来的路,也挡住了晁鹤桐的声音。
隔绝了碍眼的晁鹤桐,谢随玑问:“对不相干的人仁善,你到底能得到什么?”
明明什么也不能得到,还会伤及自己的利益。
在原世界也就罢了,在这个陌生的镜中世界,他的师尊还要这样。
谢随玑越看越气,甚至想把如今脆弱的师尊从炉子里捞上来,真正意义上地囚禁到某一处与世隔绝的禁地。
他恨不得当着师尊的面,每天杀掉一个无辜的路人,摧毁师尊的心志,再残忍地告诉他:你庇护万千世人,却唯独不护自己的徒弟,这就是代价!
见妖王邪气横生,齐楚寰静下心来感受他身上的灵力。
这股灵力不用说,非常人之强大,可现在却暴躁不稳定...有些像久未突破的进阶者才会有的迹象。
齐楚寰有些明白了:“你的修炼遇到了瓶颈,为了跨过瓶颈,你才想要炼丹的吧。”
妖王不答。
齐楚寰道:“可你,妖气甚重,杀心更重,承受得起雪莲里的纯粹灵力么?”
问完,不等妖王开口,齐楚寰点了点头,自答道:“所以你需要我。你要以我为容器,替你吸收掉雪莲的力量。”
阖欢性温,合欢包容。
齐楚寰这才明白,这段时间妖王忙忙碌碌昼出夜伏,大概就是在忙这朵雪莲的事。
雪山之巅的炼制,早就在妖王的计划里了。只有晁鹤桐,是突然闯进来的意外。
半晌的沉默,风雪染肩头,齐楚寰抬头,眸光清透,再一次和谢随玑谈起条件:“你放了晁鹤桐,我愿受雪火烤炼。”
齐楚寰说:“炼丹亦如温酒,讲究火候,然而酒是死物,我是活物,我若甘心被炼制,你所得到的丹药效果也会大大提升。妖王不正是为了这点,才勉强留我活到至今么。”
闻言谢随玑笑出了声:“为那小子的命,你倒是能说上这么一堆。既然能言善道,何不为了自己的命求我,我说过的吧,只要你求饶,我就考虑放过你。”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这妖王还在说这种话。齐楚寰不禁无语,这个妖王,真就这么想要自己对他低头求饶吗?
齐楚寰叹了口气,轻轻摇头:“恐怕,我不用向你求饶了。”
说完,山巅风雪骤停,气焰嚣张的火网,被自天穹冲来的灵力压得往地面一扑。
齐楚寰指腹拭掉长睫上的水汽,于丹炉里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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