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龙沿着石洞外围飞舞,火焰张牙舞爪,像威胁,又像挑衅,隔着距离都能感受它散发出的高温,
哪有人敢在自己的地盘上这样飞扬跋扈?凡有不知好歹的,下场都是被扔到腐水里泡成汁了。
灰大褂气得浑身发抖,手掌捏诀,灵力又起,怒道:“小畜生躲在哪儿?给老子滚出来!”
不用说,这声吼叫自然是冲着雪火主人妖王的。
谢随玑才不理会灰大褂的喊叫,他并不着急出来,好以整暇站在原地,把所有人的表现尽收眼底,慢慢逗着他的师尊。
一切都挺好,唯一让谢随玑不太爽快的,是师尊实在太倔,都被逼到这个份上了,还是不肯服软。
灰大褂细望四周,望不到妖王身影,冷笑道:“真当老朽没辙了是吗。”
火来水淹。这拍卖场里最不缺的就是水。青岩雪火能成飞龙之姿徜徉,灰大褂便能化碧水为游鱼。
只是飞龙在上,游鱼在下,碧水一旦生潮上扑,蛛网上的灵植们就会凶多吉少。
碧水浪涌翻腾,水面都是灰大褂浑浊的灵力。
高压之下,齐楚寰紧盯着赤红的面具,平稳回答:“我做过唯一后悔的错事,是给一个小孩打开过山门。”
翻涌的浪打上阔面石壁,如倒流而上的崖涧瀑布,直朝火龙的逆鳞奔去。
人远天涯近。
都说水火无情,齐楚寰简洁的一句话,回答了谢随玑两个问题,却比水火还要无情。
被碧水缠住身躯的青龙发出动天撼地一声咆哮,火焰摆尾,甩到石壁山洞,直往山洞里窜。
这样一来山洞里的人还怎么坐得住,边跳出山洞,边惊叹灰大褂确实有两把刷子,能把青岩雪火激成这样。
齐楚寰:“......”
齐楚寰本想靠分辨妖王的情绪来判定“妖王会不会是谢随玑”,没想到灰大褂偏偏在他回答的同一时刻出了手。
峭壁上妖王本人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火龙倒是跟被动了逆般样的失控,但也可能是因为腐水游鱼的袭击...
齐楚寰说不准青龙的暴起和自己给出的答案有几分关系,反而是他自己...
定了定神,齐楚寰反省起自己,这三个问题一抛出来,他心神都动荡了。
只是时下情况,没有闲余让齐楚寰反思。
跳出山洞的人悬在空中,有人低头望向底下的齐楚寰,招呼左右说:“不管是不是妖王本尊在这,先把这株灵植拿下,源头在他那,掐断源头再说!”
空中青龙和游鱼缠斗,有人起了点心思,还真就探身往齐楚寰方向飞下。
齐楚寰冷眼瞅着有人带法器往自个儿这过来,站在蛛网上不为所动,并不见慌张。
这份淡定,让底下的灵植们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扑上来的人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一出手就是闪电雷霆。齐楚寰在他的眼睛里清楚看到了毁灭。
这还挺好理解的,反正他得不到,趁乱把东西毁了就是,自私和贪婪,在这种人身上挥发地淋漓尽致。
灵植们提心吊胆,有胆小者都不敢再看,双手合十胡乱祈福。
等雷霆快要落下时,齐楚寰动了,他身上生出白莹点点,在青焰的包裹下,细雪梨花似的飘着。
雷霆降至,灵植们惊慌尖叫,看着它穿透齐楚寰的身体。
可是降下雷霆的人却“咦”了一声。
他并没有拍到实感...
定睛一看,刚刚雷霆穿过的身躯什么时候移到了蛛网的边缘?莫非刚刚拍到的是一个幻影?
只可惜,他永远也得不到答案了。因为就在他盯着细雪梨花时,青龙的龙尾拍到了他的背脊。
这才是真正的雷霆震怒。
他只觉得背脊被磅礴的威压杀气压垮,一瞬间寒毛倒立,下一刻就已经一头栽进了碧水里。
碧水滋滋,他被青岩雪火狠狠按进最深的水底,连声惊叫都来不及发出,碎成了渣沫......
天上众人:“......”
所有人都看呆了。
他们以为青龙和游鱼缠得难舍难分,却不想青龙是游刃有余,甚至用比揍游鱼凶狠了几倍的残忍手段,又快又猛,直接把冲下去的可怜仁兄送去了黄泉。
立于峭壁上的男人抬手摘了赤色面具,连带着身上灰扑扑的袍子一起,随手丢进了水里。
有人瞳孔一缩:“...妖王...”
气势汹汹的青龙这会儿又改成了低头做伏的乖巧态,一路吞吃掉空中追它尾巴不放的游鱼,乖乖来到谢随玑身侧。
青龙缠着谢随玑的胳臂往上攀岩,诺大龙头还蹭了蹭谢随玑的肩膀,像是在邀功。
众人:“......”
灰大褂:“!!!”
灰大褂气得头顶都快要冒烟了!
众人看看谢随玑,又看看齐楚寰,默默在心底帮碎成渣渣的仁兄上了柱香——死在妖王手上,没什么好说的。
谢随玑凤目微眯,瞧着齐楚寰身畔外窜的白茫,抬手就是一道红光,直接把齐楚寰从蛛网击到了石壁上。
石壁被震得落石直滚,齐楚寰也被红光扼住四肢,定住身形不能动弹。
这突如其来的发难又让众人摸不着头脑了:“???”
刚刚人家碰都还没碰着他,就被你原地超度了,怎么这会儿你自己却舍得动起手来了?
谢随玑眼底隐着怒意。
他这个师尊实在太可气!宁可消耗神魂,也不肯吐出半句好话!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犹疑在自己和师尊身上,谢随玑唇角掀起一个弧度:“看什么?”
众人:“......”
众人齐齐把视线投给了乐园主。
本来只是猜测妖王在场,但真正看到妖王本尊,所有人的心都往下沉了沉。
来到乐园拍卖场的人大多都知道脚下这块地是个什么地方。
白宁山雪庐禁地。妖王堕落到妖族之前的家府。
灰大褂的乐园低调而隐匿。能进到这里的人,一定是通过特殊的渠道,知道这里什么时候会开展什么勾当。
且这么多年来,托妖王不让人踏足禁地的福,在灰大褂的指引和筹办下,拍卖会一直都是顺利进行的。
谁曾想,侥幸还是被打破。富贵险中求,这回富贵还没来得及求到,遇到了大危。
乐园主捏着蓑帽的手干枯,青筋暴起。他怒道:“看什么,把他拿下,既然来了,就别想再走!”
“园主口气不小,只是,希望你别忘了,我们只是来这买卖交易的商人,并非你的属下,不用听你的命令。”
走到这一步,更多人想的变成了怎么安全离开。
明明是个人修,却能叛到妖族,甚至坐上了妖王位置。
没有人愿意和这样的人正面交手。
但是想走?
灰大褂背后升腾起浑浊灵气,乌央央一片,他咧开猩红的嘴,嘿嘿笑说:“老朽倒要看看,谁能从这里踏出半步!”
盛怒下的灰大褂不讲道理,不听他话的人一律是敌人。
随着灰大褂话音落下,两名婀娜美丽的女子不知从哪里盈盈迈出,一人一边,飞到了拍卖场的最顶端守着。
顶端上空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黑。
那里连着外面的枯井。
所有来拍卖场的人,来的时候是在外面被人从枯井引进来,走的时候亦是被从顶端引出去。
没有人知道灰大褂用什么手段把枯井做成契子,好让他在雪庐禁地底下建立起了属于他的乐园。
但这种小心的神秘和隐蔽,让乐园不声不响维持至今,给不少人带来了极高的利益和资源。
得到的好处够多,自然不缺愿意冒险承受一定风险的人。
而现在,风险来了。风险面前,没有人会讲交情。
“园主这是什么意思?”
“哼?怎么?这是要撕破脸皮了?”
众口纷说。
灰大褂冷笑,摸了摸自己的蓑帽,又指指他们的脸皮:“在场的诸位,哪一个是有脸皮的?”
众人一窒。
闻言谢随玑笑了:“说的好。”
谢随玑看了看困在石壁上的齐楚寰,传音给他:“好不好奇这一张张面具下的脸孔都是哪些人?”
齐楚寰盯着谢随玑的眼睛。
这些人面具下的脸孔是谁与谁,和齐楚寰没有干系,齐楚寰并不关心。
齐楚寰其实有些不懂,如果妖王如他所想,是他的孽徒谢随玑,那他为何要过多地掺和这个世界的事情?
就算谢随玑不想着回到原来的世界,也该是专注找自己的麻烦吧。
细细想来,这个妖王虽然从一开始就透露着不着调和变态的作风,但和自己交流的一切都是围绕这个世界展开的。
宋辽城也好,盛世莲也好,哪怕是现在叫他不知所以的变故,也和他们师徒恩怨没多大关系。
齐楚寰想不通谢随玑搅和这个世界的理由。
清疏的眸光染上犹疑,孤寒的星子被揉碎,看得谢随玑心念一动。
胳臂上青龙跃起,谢随玑手一动,使唤衔接在齐楚寰身上的那部分雪火,轻巧地把齐楚寰拽到了自己所在的峭壁。
独属于灵植的清香扑鼻而来,齐楚寰被谢随玑半揽进怀。
两人挨得极近,除了扑鼻的香气,还有熟悉的神魂。
谢随玑随手撵起一缕白茫。
他正好奇师尊怎么不把神魂收敛,还没仔细探查,先发现了师尊身上的神魂有撕裂的痕迹!
这让谢随玑面色微变,捏住齐楚寰的手腕问道:“不过一天时间,你做了什么?”
这一幕到了不明真相的众人眼里,就显得有些过分亲昵暧昧了。
众人:“......”
这...上一刻还把人困到石壁上,现在又拉扯进怀里了?
这就是妖王的情趣吗?
果然谈情说爱的方式都和别人不太一样。
但是妖王,您要搂抱美人非得这么搞?快收了您的神通别折磨我们行不行?
麻木间,头顶的黑幕蓦地传来响动。
飒飒飒——
似是剑声。
剑声后紧接着又“轰隆”一声巨响,黑幕被剑光拆破。
顶上皓日当空,漫天尘埃里,紫袍金冠的男人从天而降,剑意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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